书城武侠曜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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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夜锦

然而白曜等了许久,那刀也迟迟没有落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

“何必呢?你把他杀了,酒也不会从你衣服上消失。不如放过他吧,我来赔偿你的损失。”

“……”白曜瞬间一愣,他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一只手从自己头顶上伸了过来,将大刀牢牢地夹在了半空。

范三屠满脸震惊地看向他的身后,白曜连忙趁机从他手中挣脱开,转头看去。

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个子不高,相貌平平,面带自信的微笑,给人一种安全可靠之感。

“臭小子,又和人打架了吗?你看手都受伤了,怎么天天惹事啊!”男子看向白曜,嘴里说的虽然是责怪的话,却完全是一副宠溺的口气。

“夜,夜叔!呜呜呜……”白曜紧咬着嘴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情绪,顾不得旁人的眼光,直接扑到了男子的怀里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长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你也不嫌丢人。”夜叔摸着白曜的头安慰道。

范三屠见两人将他视若空气聊了起来,旁边众人都在看着这边。

他不禁脸上发热,怒吼道:“都得死,死!”

说罢,他两手紧紧握住刀柄,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把刀从男子手指间抽出来。

可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那刀却像铸在了男子手上一样纹丝不动。

红鼻头陀见了,不禁骇然失色。范三屠的力量之大他可是亲眼目睹的,几百斤的银两他一只手轻松提了几百里路,可现在却败在了这男子的手下。

“别发呆了,快来帮我!”范三屠冲他吼道。

头陀听了,他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接着双手在腰间一抽,拔出两把泛着寒光的戒刀来。

“没用的。”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说罢他左手轻轻将白曜推开,送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同时抬脚勾起了地上的一条板凳。

红鼻头陀双手交叉举起两把戒刀,身体一踩地面,借力往前跃出。

他转眼间便来到男子身前,两把戒刀高高扬起,斩向男子的脖颈。

夜叔波澜不惊,勾着板凳的脚往前一踢。那板凳便迎着头陀飞了过去,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砸飞了出去。

头陀撞到柱子上,一翻白眼晕了过去,手中的戒刀也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范三屠见头陀被眼前男子轻而易举地击倒了,霎时脸色一白,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想走吗?刀还你。”夜叔看着胖子躲躲闪闪的眼神,笑着问道。

说罢他夹着刀的手轻轻往后一撤,大刀被他这一拉,握着刀柄的范三屠也跟着往前倾去。

夜叔一抬脚,抵住了他肥胖的身躯,接着把刀猛地朝前抛去。

大刀旋即脱手而出,猛地飞了出去。范三屠也被刀带得往后退去,肥胖的身躯踉踉跄跄,和头陀撞到了一起。

“怎么样,现在冷静点了吗?”夜叔走到胖子跟前,微笑着问道。

范三屠却感觉毛骨悚然,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道:“嗯,前辈,大侠!冷静了,冷静了,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夜叔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道:“你我并无仇怨,这是我替他赔你的酒钱…但你要记住,这里是江湖,你身上的背负的债,早晚都会有人来找你讨的,你们走吧。”

范三屠听了顿时一愣,他不敢多说一句,抬起自己的同伴匆匆离开了酒楼。

看两人出了门,男子突然扭头对着那丑陋的锦衣少年说道:“这位公子,你可知道玩火自焚的下场么?”

“哼,你在说什么?小爷我听不懂。戏都看完了,也该去办正事了,结账走人吧!”丑陋少年懒洋洋地说道,他在桌子上放了一块银锭,招呼着老头走了出去。

大堂的客人们被夜叔一番出手震住了,他们见没热闹看了,便移开了目光,纷纷低头吃起自己的酒来。

夜叔这才走到白曜旁边,摸着他头问道:“臭小子,好久没见,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白曜还在小声抽泣着,身体一抽一抽地说道:“谁胆子小了,我,我一点都不怕!”

正当两人说话之时,楼梯上传了一阵蹬蹬蹬的声音,老唐带着掌柜的从上面跑了下来。

“谁在闹事?不知道临江楼是丁捕头管辖的范围吗!”掌柜的边跑边喊道。

当两人看到下面的男子时,都愣在了那里,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嘴里喃喃道:“夜……”

男子则笑着和他们摆了摆手,道:“罗掌柜,唐先生,好久不见了。”

“哈哈!”掌柜的十分激动,急忙跑下来抱住男子,大笑道:“夜兄,真是好久不见!走,咱们去楼上聊。阿曜,你去后厨把张大厨喊上来。”

说罢他冲着堂中的客人拱手致歉道:“诸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本楼有事提前打烊了。这顿饭罗某请了,大家慢用。”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临江楼二层一个装饰精致的雅间里,夜叔,掌柜的,账房,胖厨子和白曜围桌而坐。桌上摆满了各色诱人的美味佳肴,但此时却没一人下筷,而是都在看着夜叔。

白曜虽然此时有一堆问题想要问夜叔,但他却把话憋回了肚子里,聚精会神地听着男子讲话。

男子环视了一圈众人,微笑着说道:“看大家都平安无事,夜某就放心了。罗兄,我出去这段日子,没出什么事吧?”

掌柜的摇摇头,道:“没有……也就昨日白月坞灭门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男子点点头,道:“嗯,夜某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才立刻赶了回来。罗兄可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此事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仇杀,二是泄了财物,让人盯上了。昨日那丁捕头说孟老四的手指被砍断了,碰巧的是,在那之前我从渔民手中买下几尾白月坞开闸放出来的鱼,其中一条鲶鱼肚子里正好有一截被砍掉的人指!”掌柜的脸色凝重地说道。

男子面色不变,问道:“是吗?那人指上是否有其他的东西?”

“有一枚黑石戒指,不值什么钱。”张胖子答道。

掌柜的看了白曜一眼,继续说道:“那断指和戒指我让阿曜丢到江里去了。如果留下这些东西,一定会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咱们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我……”

“咳咳!”说到这男子忽然咳了一声,掌柜的立刻明白过来,闭口不说了。

白曜忽然想起自己腰带里还放着那枚黑石扳指,他刚想和夜叔说此事。却听男子说道:“嗯,你做的很对!不管它是不是孟老四的手指,都不能留下。”

白曜一听这话,便将嘴里的话吞回了肚子,重新低下了头。

“发生了这样的事,宜江城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定会乱上一段日子。这段时间我就不出去了,再说阿九已经十五岁了,我也该亲自教导他了。大家继续各忙各的,不必因夜某的到来而打乱了酒楼的生意。”男子淡淡地说道,俨然是一副命令的口气。

“是!”可其他三人丝毫没有觉得奇怪,纷纷点起头来。

“那你们都去忙吧,我还要去找林兄和阿九。”夜叔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房间。

白曜见他要走,慌忙出声拦住了他,道:“夜叔,我…我想跟你谈谈!”

众人闻言一愣,夜叔回头看着白曜,发现他正目光坚定地盯着自己,便朝着其他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臭小子聊聊。”

掌柜的他们出去后,夜叔关门坐到了白曜旁边,微笑着摸着白曜的头问道:“阿曜,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

白曜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激动地说道:“夜叔,我马上就要束发了,你教我武功吧!”

他眼中带着希冀之色,手紧紧地抓着男子的衣襟,生怕他不答应。

男子却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不,我是不会教你的。”

白曜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心里还是一阵低落。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下来,低头紧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小九从小就可以学,而我就不行!难道就是因为我体内的血吸蛊吗!”

“嗯?”男子一听血吸蛊三个字,瞳孔瞬间一缩,但他脸上还是那副淡然之色,道:“阿曜,你在胡说什么?你只是胃脏有些小疾而已,很快就会调养好的,这和我不教你武功没有任何关系。”

“夜叔!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能活着了……我,我只是想,只是想学武功啊,我想当大侠,我想知道爹娘的事,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呜呜呜……”白曜越说越委屈,忍不住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夜叔面色不变,按在桌上的五指却已经深深嵌进了桌里。

“……”

他凝望着眼前哭泣的白曜,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曜,是谁把血吸蛊的事告诉你的,带我去见他……夜叔向你保证,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夜叔站了起来,咬着牙说道。

白曜抬起头来,身体颤抖地看向夜叔,嘴里哆嗦着问道:“这么说…那,那人说对了?我,我身上真是……”

夜叔却低下了头,久久沉默不语。

此时,宜江府衙门。

衙门后院的书房里,徐知府正坐在太师椅上,细细品味着杯里的清茶。

“元涯,文书给州里衙门送去后,藩台大人有什么反应啊?”他扭头问身后的儒生道。

元涯朝他拱了下手,如实汇报起来,“上面敦促我们尽快查清原因。听说我们人手少,藩台大人还派了人手来协助我们。”

徐知府听了,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道:“哼,尽快尽快,本府上哪给他找凶手去!元涯,你记住,眼下我们最主要的事就是慢慢将赤松寨给吃掉。至于查案的事,就让他们去办。”

“是,大人。”元涯点了点头。

徐知府接着问道:“那江湖上呢?孟老四那几个结义兄弟有没有什么动静啊?”

“今天城里确实来了不少江湖人士,还好他们懂得把握分寸,没怎么闹事。至于孟老四的那几个兄弟,据说只有段老二让他的孙子段游风到这来了,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动静。落雁坞更是在忙着协助边防镇压海匪,也没派人过来。”元涯翻了翻桌上的纸张,详细地回答道。

“呵呵,世间的交情都是有利益在其中的,这可真让人寒心啊!早知道这样,本府早该下手解决他了。”徐知府冷冷一笑,接着吩咐道:“元涯,你听好了,派人看好白月坞水寨的大门,没有本府的命令谁都不能放进去。他们想进去搜刮东西?哼,没门!”

元涯点点头,他把纸翻到最后,接着说道:“大人,今天来城里的客船商船明显少了很多,相反倒是离开了不少。而且盐司那边也受了影响,仲大人派人过来让我们尽快抓到凶手,还城里一个安宁。”

徐知府却闭上眼睛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搭理他,他一个靠拍马屁上来的死胖子懂什么……你下去吧,本府可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是。”元涯答应一声,躬身抱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