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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章:红衣女子

解风尘似乎并没听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心里此时所思所想没人知道:到底何为正道,何为反派,我们正道之人所做错了事只敢道歉,而反派做了错事却敢承认。

他摇摇晃晃走出了几步,突然戛然止步在一棵桐树前,“哗”的一声,竟然一口鲜血直喷而出。

绍雪与萧湘见了,直奔向他,反复询问身体状况,而这些话落进他耳中,不过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白噪音罢了。

解风尘眼睛一暗,全身气力就像霎那间被抽走一样,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他这几日里内心一直在承受很大的压力,从在婚轿里看见绍雪开始,再到身中蛇毒,凌家村求医无果,又在海上遇上雷雨,《伤寒杂病论》被烧成灰,更何况之前为了救绍雪,失血过多,即便年轻力壮,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而凌长情对他说的那些话,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场对话直接把他心里一直以来给名门正派竖立的高大形象给击破了。试想一下,突然有人告诉你,你心中的信仰只不过是他自己虚构出来骗你的,你会怎么样?虽然事实并不一定是凌长情说的那样,但至少还是对解风尘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绍雪见了,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接住解风尘,大吼:“风尘哥哥,风尘哥哥,你没事吧。”一边说,一边擦拭他嘴角残余的血迹。

萧湘显然也吓呆了,她对俗世凡尘所谓的正与恶并没有什么概念,毕竟蓬莱仙岛与世隔绝,并没有什么正派和邪教之间的分别。而被吓住,只是因为不明白,为什么解风尘会因为师父普普通通的几句揶揄讥讽就昏过去。她反应过来之后,随即便替解风尘把起脉来,过了一会说道:“解公子只是受到了打击,加之身体有些虚弱,这才导致吐血和昏迷。赶紧扶他进屋休息一下吧。”

云绍雪并不理会萧湘,她眼睛已经流下泪水,自言自语说到:“风尘哥哥咱们走,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来这里,咱们隐居世外,也不理会什么正派邪教,你做我丈夫,不做那所谓的蜀山剑派弟子。”说着已经将解风尘背了起来。

她一介女子,身体素质不比男人,背起解风尘,花了很大的力气,不过她并没有埋怨,就这么一步一停的往离岛的小路走去。

萧湘本想挽留,但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好,解风尘成如今这样子,是她师父的话导致的,若要追究责任,自己也难逃谴责。

哑女跑上前去,对着绍雪比划手语,绍雪也置若罔闻,不过就算看了,她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她大体知道,哑女的意思是单凭绍雪一人,是很难在这岛外的大海航行的。

绍雪温柔的说道:“柳姊姊,你莫要担心我和风尘哥哥了,我只是有办法离开这里,你便留在这里陪周易治病吧,我想方才萧姑娘所说应该不假,药仙姑应该会念着你们同是杭州人救你们的,若是问起你们和我们的关系,你大可说和我们素不相识,只是被我们逼着驱船才来到这里的。”

哑女一脸惋惜,但绍雪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任凭她再怎么不了解人情世故,出于本能也不好挽留。

就这样,绍雪背着解风尘艰难的往岛外走去。

两人走后,凌长情便从药房里走了出来,她双眼落在萧湘身上,而萧湘的眼睛则是一直停留在解风尘和云绍雪那孤独的背影上。

凌长情说道:“你跟我来。”

萧湘听了,打了个哆嗦,不舍的移开了眼睛,回答了一声:“是。”

两人这便走进了药房,一进药房,萧湘便把门锁上,而凌长情则直接坐在了桌子前,正对着药房的大门。

率先开口的是凌长情,她说:“坐下。”

萧湘这才坐在了凌长情的对面,可萧湘坐下,凌长情却一直不说话,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萧湘,萧湘避开她的眼神,落在地上。屋里并没有点油灯,仅靠窗户外的日光显然是不够的,屋里昏暗无比,但凌长情的眼睛却好像一对星子,在她的眼睛下,萧湘感觉自己就像暴露在日光之下的赤裸的婴儿。

“你是不是对那小子有意思了?”这一句话打破了药房里的宁静,是凌长情开口的。

萧湘身体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啊’了一声,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凌长情并不着恼,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不是对那小子有意思。”她的话没有一点音节的起伏,就像是没有感情。

萧湘低着个头说道:“弟,弟子不知。”

凌长情不答话,其实她也不清楚爱情是什么,她的性格是先天造成的,听说自己与弟弟生于乱世,一岁到八岁都是母亲一个人将他们姐弟两养大,父亲是八岁时回来的,一回来还没团聚多久,又将自己送去了蓬莱仙岛学习医术?,跟着太师傅,太师伯和师父等人长大,她也不知道男女之事,只是从太师伯和太师叔那里有一点了解,所以,对于爱情,她了解的知之甚少。

萧湘自然也不知道,她与凌长情的故事大同小异,关于男女之事,只是从书房里的诗句上有过一点了解,整个仙岛上,更是没有一个同龄的男子,所以第一次见到解风尘,对他感兴趣也是理所当然,对他的那份感情更是不需要时间的酝酿,就这么‘砰’的一下油然而生,她也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不是诗书里写的爱情。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红衣女子,她将药煎好送往卧房,却没看见凌长情等人,听人说之后才知道主人是和萧湘一起进了药房,这才前来敲门。

而凌长情和萧湘两人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径直走出了药房,只是萧湘脸红到耳根子,不由让红衣女子等人有些好奇。

凌长情问清楚了这些药分别是哪个药方子,便对症下药给这些病人服下。

吩咐萧湘留意这些人的病情变化,萧湘自然是不敢违逆的,只是人坐在卧房里,魂儿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间,太阳就已经到了西方山头的下面。

‘罗襟湿未干,又是凄凉雪。欲睡难成寐、音书绝。

窗前竹叶,凛凛狂风折。寒衣弱不胜,有甚遥肠,望到春来时节。

孤灯独照,字字吟成血。仅梅花知苦、香来接。

离愁万种,提起心头切。比霜风更烈。瘦似枯枝,待何人与分说。’

萧湘心里想着这首张淑芳的《满路花·冬》心中不胜悲哀,她在卧房里的火盆里生起火堆,大门却是敞开,双目看着绍雪与解风尘离开的地方。

南方的冬天比之北方多了一份湿冷,阵阵寒风吹来,这火堆就显得有些渺小了。萧湘鼻头都已经冻的发红,寒风里夹着几分冰凉,她轻手抚摸,一看,原来是雪,心想:好多年没看过仙岛上下雪啦,不知道,解公子和他夫人如今是否到杭州城里了,想来早已安睡了吧。她不知道解风尘与绍雪并未成亲,只是先入为主的认为罢了。

正觉有些疲倦,起身就要出门,恍惚间,却看到不远处小径上有人走来。她心里一阵跳动,待那人走进了,才发现,那人身穿红衣,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相貌清秀,不过看得处眼角的皱纹,显然那人年龄起码也有四十来岁了。

萧湘心里不由有些失望,随后多了分好奇,她走出房门,双手抱胸,跑了过去。

那红衣女子见了,停下脚步,就在雪中停在那里。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将翠微亭盖上了一层雪白的帽子,那红衣女子依然站在雪地里,鲜红的衣裳给人黑暗中多了一份温暖。

萧湘跑到那个女子身前,不停对着双手哈气,说道:“姊姊,你来仙岛有甚么事吗?”

那红衣女子一愣,自语了一声:“姊姊?”随后嘴角露出一个祥和的微笑说道:“谢谢夸奖,我来仙岛是找人来着。”

萧湘打着寒战问道:“姊姊,你来找谁啊,你来的途中有没有看见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背着一个男人。”

红衣女子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可是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和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

萧湘听到她的话希望如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兴奋说道:“正是他二人。”

红衣女子说道:“方才我见过他二人,他们躺在地上,好像是昏倒了。”

萧湘听了这话,心里好不担心,又有些责怪这女子有难不救,但还是沉着性子问道:“姊姊,他二人现在在哪?”

红衣女子说道:“就在不远处。”

萧湘心想:不好,定是解公子的夫人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这才昏倒了过去,这大雪天,若是不赶快将他们找回来,只怕要出大事。于是说道:“姊姊你先随我进屋吧,这里寒冷,我去叫人找解公子他们。”

说完急匆匆就往回跑,心急的连那红衣女子跟没跟上都没管。回到卧房门口才想起,这回头一看可不得了,那女子竟然就在自己身后,而且和方才两人对话的距离分毫不差。她没顾得上这些,跑去卧房敲柳阿公的门,叫到:“柳阿公,快醒醒。”

柳阿公过了一会才点燃油灯,打开房门,这可急坏了萧湘,他问道:“萧湘姑娘,出什么事了,这么冷的天你却站在我门口。”

萧湘拉着柳阿公,也不管柳阿公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柳阿公好是奇怪,但也没好想问,毕竟他对蓬莱仙岛上的所有人都是又敬又怕。

两人在雪地里狂奔,途中柳阿公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萧湘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湘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结巴的说道:“出事了,解公子和他夫人出事了,他二人昏倒在了这雪地里,若不赶快点,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柳阿公有些吃了一惊,说道:“还有这事,快带我去。”

两人在这雪地里,凭借着这天空中微弱的光芒,一路往仙岛的路上走去,途中只能听闻风雪声,还有踏雪的声音,这南方的雪太过湿冷,两人的鞋都已经湿透,不过担心解风尘二人的安危,这些小节自然是顾不得的。

跑了好一阵子,不知不觉都已经跑到了蓬莱仙岛的沙滩,却哪有解风尘和云绍雪的身影,萧湘心想:定是这雪下得太大,都将他二人的身体给埋上了,都怪我,为什么我没想到解公子的夫人大病初愈呢,萧湘啊萧湘,你是太过惦记人家解公子了,若是找不到他二人,那该如何是好。她埋着头,泪水都已经在眼眶里打滚。忽听一旁柳阿公叫到:“萧湘姑娘,你快看。”

萧湘一听,迅速循着柳阿公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原来在一旁山洞那里,有微弱的灯光。

萧湘大叫一声:“解公子。”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跟柳阿公小跑着往那边跑去。

果不其然,那山洞里正是解风尘和云绍雪,两人生了堆火。解风尘已经醒了过来,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似雪。

解风尘见到二人,有些意外,问道:“萧湘姑娘,柳阿公,你们怎么来了?”

萧湘说道:“我,我是听说你和你夫人昏倒在地了,这才前来找寻你二人的。”

解风尘有些纳闷的问道:“我夫人?”转头看向绍雪,顿即明白过来,笑着说道:“绍雪并不是我夫人,我二人还未曾成亲。”

说到这里绍雪脸上如晚霞一样潮红了起来,但是转眼她便问道:“萧湘妹子,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萧湘一想,说道:“我是听一个来仙岛的红衣姊姊说的。”

柳阿公一听这话,说道:“怎么可能,我和红儿都在岛上,当今世上还有谁有法子上岛呢?”

解风尘又问道:“你问过她是来干什么的吗?”

萧湘点头说道:“问过了,她说是来找人。”

解风尘与绍雪四目相对,说道:“找人?”解风尘转眼看向萧湘,严肃的说道:“快带我们去见她。”

萧湘有些担心,说道:“可你身体虚弱。”

解风尘站起身,牵着绍雪的手走出山洞,说到:“别管那么多了,你口中那个红衣姊姊,只怕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