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旧书店里的落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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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天空晴朗,万物静美。虽然是冬季,可尹纯一感觉今天并不冷,似乎是因为春天越来越近的缘故,也可能今天还是寒冷的,只是在路上奔跑的他并没有感觉到而已……

从书店出来后,尹纯一并没有这么着急,因为那个去往滑雪场的公交车站离书店很近,只要走一小段距离就可以到,所以他就卡着时间走出了书店,慢慢地走向了公交车站。因为不是去滑雪,他没有背包。除了一个钱包,他什么都没带,因此他感到很是悠闲。可他的这份悠闲在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他很是惊讶,因为他看到了公交车站的公告。公告上面说这辆去往滑雪场的公交车今天上午要检修,直到下午这辆公交车才会正常运行。这条公告发布的时间是前天,尹纯一后悔为什么不提前来公交车站看一下,可他也知道不能怪自己,谁能想到公交车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因为去往滑雪场的公交车就只有这一辆,没有办法,尹纯一只能选择乘坐出租车了。可因为太早,这个时间的出租车实在是太少了,尹纯一只能跑到他所熟悉的那个最热闹的路口。他知道就算出租车少,在那个路口也会有出租车出现的。

尹纯一朝着那个他所熟悉的路口跑去,因为他是卡着时间出门的,所以没有坐上公交车的他一定会迟到,但他也拼命加快着速度,他要把迟到的时间缩到最短!

那个路口终于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尹纯一开心极了,他提高了速度,就像跑1000米时的最后冲刺一样……

终于跑到了路口,尹纯一呼呼地喘着气,虽然有些累,可他并没有不开心,他今天心情很好,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虽然仅仅是三天,可他却觉得像三年一样漫长!

尹纯一相信这里是出租车出现频率最高的路口,他认真地留意着出租车的出现,可他等待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出租车出现,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江小淑一定会担心他的,他能想到江小淑等待着他的焦急的神情,现在的他只渴望着出租车赶快出现,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车辆驶近的声音,他抬起了头……

出租车的司机是一个白胖胖的中年大叔。尹纯一曾经坐过很多次花里市的出租车,大部分的司机都是在没有监控系统的路段超速行驶的,即使是街道非常拥堵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尹纯一曾以为这个大叔也是这样的,这样他就可以更早地到达目的地,可根本不是!这个大叔是那样的遵守交通规则……他从不超速,他的最高速度就是路段的限制速度,可这是市里呀!限制速度是多么的低呀……出租车慢慢地行驶着,尹纯一的心急急地燃烧着!他很多次都要求大叔加快速度,因为路面上根本没有几辆车,整个路面都是安静通畅的,可大叔听到后总会慈祥地笑一下,然后像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教导尹纯一要遵守交通规则……听到大叔慢条斯理的温柔的声音后,因为着急而苦恼的尹纯一更加苦恼了……

出租车驶出市区后终于加快了速度,可也是限制速度而已。不管怎么样,尹纯一的苦恼稍微减退了,他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安详的大地上,尹纯一感到心情微微有些激动,他的思绪回到了最近过去的几天里……

那天傍晚的校园里,当江小淑告诉他其实让他陪伴去滑雪场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时,望着江小淑的脸颊,尹纯一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在江小淑告诉他这个原因还是其他两件事的原因的时候,尹纯一的心跳速度陡然到达了极点!他突然有种感觉,他的心中的爱情不是单向的!江小淑也是喜欢着他的!尹纯一望着江小淑,这时的江小淑是那样的迷人,粉嫩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片潮红,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可这不是单纯的灿烂,尹纯一可以看出在这灿烂中有一捧触动人心的羞涩……最让尹纯一不能自拔的是女孩的清澈美丽的眸子,因为那眸子有一束纯洁的撩人心弦的光芒,那光芒闪烁着、跳动着,像是不断摇曳却永不熄灭的小火苗,这小火苗让尹纯一根本移不开视线,他完全被女孩的美丽所迷住了!他出神地望着女孩的眼睛,慢慢地,小火苗消失了,他惊讶地发现整个星光涌动而灿烂辉煌的银河都被装在了女孩的眸子里!女孩的眸子容纳这世间的一切!女孩温柔甜蜜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就像是一首涌满柔情而抚慰心灵的歌曲,尹纯一的心灵因为这歌曲的抚慰而缓缓地融化了……融化在了甜甜的梦乡、融化在了傻傻的幻想、融化在了没有不可能的不可能!融化了的心灵变成了大江大河的入海口!波涛不断翻滚、碰撞、打着花旋转的河水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猛然剧烈地撞击着这窄小无助的入海口,根本抵挡不住的入海口也动荡了……尹纯一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是一片通红了,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出神地望着深深吸引着他的女孩,他知道女孩可以看到他深深被迷住的样子,可他并没有害羞,因为他的精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全部在女孩接下来要说出的话上!尹纯一以为会从江小淑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江小淑根本没告诉他那些让他陪伴的真正的原因!尹纯一以为他想要的答案会在那张折起来的纸上,可最后发现不是这样。女孩已经离开了,望着纸上的内容,失望的尹纯一却找回了希望,因为他相信女孩会在下一次的相见中对尹纯一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纸上的内容是约定了这天后第四天上午的一个比较早的时间,要尹纯一在这个时间到达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滑雪场,江小淑会在滑雪场入口处等着他。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尹纯一感到度日如年,他曾经以为女孩会在这三天里来书店里找他,他一直在等待,一直在经受失望。可他并不痛苦,因为女孩并没有说这三天内会来找他,他只是难以忍受自己激动的心灵罢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女孩非要在三天后与他见面,地点当然无所谓,只要能见到女孩,就算让他去天涯海角,他也会去的!他盼望着这三天赶快过去,他盼望与女孩相见的那一天的到来……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尹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已经不会再选择逃避了,他会勇敢地去见自己的父母。他有了勇气,他变得不再懦弱,他获得了自己的新生。他知道,这些都要感谢江小淑,是这个女孩在他恐惧的时候给了他勇气,在他独自选择逃避的时候选择与他一同面对。他还记得那时的惊讶,更确切的说,那时的他是感到了一种撼动心灵的力量,对尹纯一来说,那是一种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的震撼!是这种震撼唤醒了他永远都意识不到的已经埋葬了的勇气和坚强!

他知道,是时候去改变了。

这段时间里,尹纯一在犹豫要不要去见父母,他的犹豫当然不是因为逃避,而是因为他感到很害羞。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里他想到的都是父母已经改变了。父母会为曾经的对他的冷漠道歉,父母会发誓永远要好好呵护他,父母会在他面前哭得不成样子,父母会紧紧地拥抱他,父母会用温暖的眼神望着他,父母会听他倾诉心声,父母会……

而他呢,他当然也会为自己的冷漠而向父母道歉,他会向父母敞开心扉,他会真正地接纳父母,他会在父母拥抱他的一瞬间泪流满面……

每次面对他想象的场景,他都会满脸通红。

思来想去,对于见父母,他决定再找一个别的时间……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着,尹纯一知道已经快到滑雪场了……

尹纯一收回视线,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他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在想象着今天见到江小淑的场景。他想到江小淑会绽放灿烂的笑容,而他也会绽放灿烂的笑容,他想到他会与江小淑一起在森林中散步,他们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们都很愉快,他想到他会去询问江小淑没有告知他的那个原因,而江小淑美丽的脸颊会泛起一抹红晕,江小淑最后会告知他的……他会得到那个他期待的答案——他的爱情是双向的!

想到这,尹纯一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了。他曾经以为自己的爱情永远是单向的,他也因此而深深地痛苦着,这痛苦变成了一个沉重的消极向下的秤砣牢牢地挂在了他的心头,他的心艰难地承受着这难以承受的重量,他一直在坚持,他相信时间会将这个秤砣取下的,可时间并没有帮他取下,现在的他还是挂着这个秤砣的,可这个秤砣已经变成了一个轻盈的向上的秤砣,他的心感受不到一点这个秤砣的重量。他知道秤砣的重量像抽水一样被抽走了,是那天傍晚江小淑的话将这份重量抽走的,更准确地说是被尹纯一因为女孩的话而产生的想法抽走的……尹纯一期待着见到女孩,因为他知道只有验证自己的想法,这秤砣才能真正地从心头取下。

只要出租车再转一个拐角就可以直接到达滑雪场入口处了。在这时,尹纯一叫停了司机,他走下了出租车。他不想直接到达滑雪场入口处,他要一个人慢慢地走过去,他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他能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尹纯一朝着前方的拐角一步步地走着……他的希望破灭了,因为他根本不能平复自己的情绪!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地越来越剧烈,他似乎看到了江小淑在朝着他灿烂地笑着,江小淑似乎牵起了他的手,他能感受到江小淑手的柔嫩和温暖,江小淑在望着他,江小淑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江小淑紧紧地抱住了他,他能闻到江小淑身上的香草气息……尹纯一使劲摇了摇头,他的脸已经红了。

在拐口前,尹纯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了拐口。

刹那间,尹纯一站住了,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在前方滑雪场入口处的不是江小淑,而是两个熟悉的背影,那两个背影是那样的衰老和憔悴……站在那里的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一直在望着滑雪场内,并没有注意到他。

曾经以为可以看到江小淑的尹纯一并没有因为没有看到江小淑而失望,并不是说他没有感到失望,他可是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呀!他当然是感到失望的!而且这份失望是那么的巨大!他仿佛是一个在沙漠中干渴不已的旅人,他渴望着水源出现,可他的周围根本没有水源,有的只是一望无尽的金色的细沙……他步履维艰地走着,突然,他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他以为他出现了幻觉,他使劲摇了摇头,他还是听得到!他知道了,一定是有一条河流!他充满了希望,因为他知道他就要找到水源了!他脸上绽放了笑容,随着离声音越来越近,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最终,他看到一切……那不是河流,那只是一个播放着流水声音的孤零零的音箱……

为什么他会感到失望,却没有失望呢?那是因为他突然感到了深不见底的恐惧!他之前想到的都是父母已经改变了的场景,可现在的他想到的都是父母根本没有改变,他们还会继续不关心他,他们还会冷漠地对待他,而且他们会因为他的离家出走而变本加厉地这样对待他,他的家还是一个冰冷的牢笼,而且这个牢笼已经变得更加冰冷,所有的一切对尹纯一来说都变得更加残酷,尹纯一会更加悲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浓重的恐惧像包拢一切的黑暗一样将他吞噬!他是颤抖着的,他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剧烈的砰砰声,他能感受到恐惧已经浸入了他的每一根神经、已经融入了他的每一滴血液……可他没有被恐惧支配!他已经改变了自己,他已经不会再选择逃避了!就算一切都是真的,他也要勇敢面对!他已经获得了他的新生……

尹纯一重新迈动脚步朝前方的两个背影走去,他想到了高考公布成绩的那天。在那天里他已经接近崩溃,那时的他想到了父母会美好地对待他,可那时的结局却是悲惨的,那是他最后一次面对父母。而现在,在面对父母前,他想到的都是父母会继续以前那样悲惨地对待他,那么结局又会怎样呢……

尹纯一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他定定地望着那两个越来越近的背影,父母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转过了身。

一瞬间,尹纯一知道自己的那些悲惨的想象只能算是想象!它们注定永远无法实现!

也许直到这一刻,这个高考落榜生才真正获得自己的新生吧。这个落榜生在那一天逃出家乡后,就一直在为自己的新生奋斗着,他进入了旧书店,他以为在旧书店里的他已经获得了自己的新生,可其实并不是这样,当然,这也不完全错,他在书店里的时候就已经踏上这条获得新生的道路了,虽然他没有意识到,可在书店里的经历深深影响了他,在这段经历中,他离着自己的新生越来越近。一层层地堆积,他才能到达今天的高度。

温暖的阳光下,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在他们抱在一起的一瞬间,三个人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