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剑之初本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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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而且,他资质又高,天性又怪,弥隐寺内的上下僧众也仅把他视作僧皇入室弟子看待,鲜有人喜与他亲近,更遑论会有人视他如朋友?

只有他师父僧皇,无论不虚多怪多钻牛角尖,还是大公无私、慈祥地向他循循善诱,然而,师父始终是师父,始终并非可与他“平起平坐”的——朋友!

“朋……友?”

“原来,我这个皮脾气古怪的和尚,也可以……成为别人的……朋友?”

不虚一直定定的看着地上“朋友”这两个字,仿佛看得痴了。

他亦逐渐明白,其师僧皇派他前来一见吴铭,除了将来能令他“悟”之外,也因为,他师父僧皇亦希望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好徒儿,一生之中能有一个与他生死与共的——好朋友!

无论是入世的凡夫,抑是出尘的高僧,都不能没有朋友……

这就是僧皇对不虚的一番苦心。

可惜,僧皇已经圆寂。

剑在黯然。

黯然的并不是属于吴天的英雄剑,而是属于吴铭的那柄英雄剑!

马车仍在沿途进发,吴天早已同时雇了一个车夫,所以并没亲自在前驭马;他也与吴铭、媚儿一起坐在马车厢内,静静的看着放在车厢地上的两柄英雄剑出神。

他这才发觉,原来剑道一直流传的一个说法——人剑互通,确是真有其事!

瞧此刻两柄英雄剑,一柄剑光异常焕发,一柄已黯然无光,恍如代表着两剑主人的命运……

一个虽已牺牲了九成半的功力,但假以时日苦练,功力必会全复,且加上悟自英雄剑内的莫名剑诀,功力、剑艺亦会与时暴增,前途无可限量!

一个却已武功尽废,即使已悟得了英雄剑内的莫名剑诀,即使能以莫名剑诀尽悉世上所有剑法又如何?一个气力连女人也不如的人,前途必与那柄黯然的英雄剑无异!

但,这又有甚么办法呢?

任吴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可以令吴铭回复武功的方法!

正沉思间,蓦听本已困着的吴铭,忽尔半张睡眼道:“大哥,我知道,你又在想些甚么。”

吴天故意漫不经心的答:“哦?你似乎快要练成佛家的‘他心通’了?怎么每一样事都说你知道?”

吴铭看着他,道:“我知道,你一定又在想,如何可令我恢复武功。”

此言一出,就连本已快倦的在车厢内困着的媚儿,亦不禁精神一抖,问:“吴天表哥,事情既已发生了,你又何苦再想?即使再想千遍百遍,也还是无补于事。”

吴天苦涩一笑,直认不讳:“不错!我一直都在想,到底如何能恢复你的武功!我吴天就是对上天有这点不服!像你这样的人,为何偏会沦为平凡人?像剑慧、破军、甚至剑圣那些只为剑而不顾一切的人,却有可以如斯纵横江湖?天道何以如此不公?”

吴铭有气无力的笑:“也许,这就是命!尽管我如何躲,也躲不了。”

“不!”吴天犹是坚持:“我就偏不信命!我偏不信人会给命运摆布!我偏不信命运不能握在人自己的手中!”

吴铭见他说得激动,不由伸手一搭他的肩膊,劝道:“大哥,我知你真的为了我好,正如媚儿所说,此事已无法补救,你再想下去,只会有碍身子!其实,你适才对不虚说,做一个普通人有甚么不好?这句话也是我的真心话!真的!我也渴望能平平凡凡的活下去,或许,我的亲生娘亲,也会希望我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即使我活得平凡,亦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是吗?这真的是吴铭的真心话?

吴天定定的回望他,一脸惋惜之情,隔了良九良久,他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明白。”

“既然宁愿活得平凡,是二弟你自己的意思,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大哥向你保证,终此一生,我都会照顾你!”

“我,一定不会有负我娘临终所托!”

是的!一个人若能无风无浪、平平庸庸的度过此生,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更何况,能够得到吴天这种一诺千金的人,矢言会一生看顾他,人生至此,又夫复何求?

只是,这当中还有一些令人感到不妥的地方。

例如,假如有一日,吴天比吴铭早死……

假如又有一日,吴天不在……

然而无论如何,吴天既矢言会一生照顾吴铭,他便真的坐言起行。

就像一日之后,当他们三人终于回到吴府的时候……

回到吴府之时,已是当日黄昏。

饶是吴斌如何杂务缠身,他竟然已与一众家丁守在吴府门外,此刻乍见吴天回来,不禁喜形于色,脸上焦灼之情一扫而空,可见爱子情切。

然儿,当他瞥见马车骧内的吴铭,胸腹之位里满白布,似受重伤,当下已异常尖酸的道:“哼!吴天、媚儿往念妻崖绝不需一日一夜,他俩却居然失踪了一日一夜,害得我以为他俩遇上不测,派人四出寻找他俩下落,却原来,他俩仍安然无恙,只是你这贱骨头遇上不测,才延误了他俩回家的行程!”

多年以来,吴斌对吴铭仍是心存偏见,此刻见他受伤,嘴里更是绝不饶人!

吴天听自己的爹出言异常刻薄,虽然很高兴其父在记挂自己这一日夜的安危,却还是忍不住为吴铭辩护:“爹!请别再落井下石!吴铭并没拖累我与媚儿!反而,是孩儿拖累了他!我……害得他废了全身武功!”

骤听此言,吴斌倒是相当惊愕,惟他似乎并不太关心吴铭,也没追问他为何会因吴天而废了武功,相反脸上却泛起一丝残酷的快感,笑:“嘿!这畜生已被废了全身武功?

呵呵!真是活该!是他累死你娘!今日老天爷教他武功尽失,还真是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说时又狠狠盯了马车厢内的吴铭一眼,吴铭低首。

媚儿看不过眼,纵然吴斌是舅父,也忍不住插嘴道:“舅父,其实舅娘之死……也全非因表哥之错,你这样说,对表哥实在不公平啊!”

难得媚儿亦不畏强权出口相助,可是吴斌犹不以为然:“哼!媚儿,你们女孩子懂得什么?当年死的是我爱妻,又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不感到那样心痛了!你怎会明白我丧妻之痛?我偏爱拿他泄愤!谁敢管我吴斌的事?”

吴斌说罢双目炯炯,媚儿毕竟是女孩子,一时给他瞪得语塞,说不出话来。

只有吴天看着自己的爹如斯冥顽不灵,遽地平静的道:“爹,如果,孩儿要管你的事呢?”

吴斌一怔,他向来对吴天宠爱有加,不虞此时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愣愣问:“天儿,你……”

吴天黯然的道:“爹!也许我应把话说个清楚!这些年来我一直肆意奚落二弟,非因我为娘亲之死而恨他,而是娘在临终前叮咛我要激发他的斗志!我根本从没有理由要恨他!如今,我就更没有理由要恨他了,因为……”

“他为了救我,不惜以身为我挡了剑圣的夺命一剑,才会沦至如此武功尽废!”

“什么?”骤闻剑圣二字,吴斌不由大吃一惊:“你们……已遇上剑圣了?”

“嗯!”吴天微应:“而且,他比我想像的还要利害!三年之后,他一定会来——

再战孩儿!”

吴斌道:“嘿!既然这贱骨头已废尽武功,三年之后他也不能代你出战剑圣!他已连半点残余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我们吴家还留他这贱骨头下来干啥?哼!我今日就要撵走他!”

“爹!”吴天见吴斌说话之间,竟作势步近,欲拉下马车厢内的吴铭,连忙一马当先,拦在其父跟前,朗声道:“如今吴铭武功尽失,需要人悉心照顾,你若要他走,就先杀了孩儿吧!”

“你……”吴斌给吴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得止步。

但见吴天无比坚定的道:“爹!我的命是吴铭以命所救!所以,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孩儿更曾矢言要一生照顾他!我重申一次,你若真的要他走,便先杀掉孩儿,否则孩儿便会变为言而无信的人,被天下人耻笑!”

势难料到,吴斌向来对吴天无比疼爱,骨肉情浓,今日竟为一个吴铭弄至父子对峙的局面,其中实是牵惹了多少忿怨纠葛?恩义晴仇?

然而,在一众家丁婢仆众目睽睽之下,吴斌被儿子如此阻拦,威风何在?为了下台,也不得不怒极狂吼:“畜生!你竟为了他而反我?你竟为了他而反我?”

“好!我就当作从没有你这个忤逆子!”

狂吼声中,吴斌已鼓尽全力挥掌向吴天猛掴下去,“碰”的一声!当场把吴天掴得口里狂喷鲜血,就连牙也给掉了数根,和血喷出!足见吴斌确是掌中高手!

可是吴天犹是傲立如故,为了吴铭依旧坚持已见,不屈不服!

就连车厢内的吴铭亦劝道:“大……哥,算了吧!就……让……我离开好了!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