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剑之初本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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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已是媚儿父亲身故后的一个月。吴斌终得知媚儿老父死讯,总算他这个前度朝廷名将,还对昔往妹子所出的两个女儿存有半点甥舅之情,遣了两个家丁策马相接,要把媚儿姊妹接往将军府收养。

由故居往将军府,路程可谓不短,媚儿姊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远行,一路之上,媚儿坐在局促的马车厢内,一直郁郁寡欢。这也难怪,亡父刚死,复要离乡别井,又有谁会开心?

然而媚儿的姐姐秋红,看来却是异常兴奋,但见她东张西望车厢外的情景,不时赞叹:“哇!这带沿路的景致真美!阿财阿旺,究竟还有多少路才到?”

在马车厢前策着马的,正是吴斌差来接她姊妹俩的阿财阿旺,阿财答:“快了!表小姐!只需过了这山岗便到圣墟城。”

“哇!还有这么短的路程吗?难怪这带如此漂亮了!圣墟城想必也名不虚传,一定是个大城市!妹妹,你说是不是?”

秋红说着一瞟媚儿,只见媚儿仍怏怏不乐,不由皱眉道:“妹!爹已死了整整一个月,你还是不要再愁眉苦脸吧!我们到舅父家里寄居,可不要令他感到难过啊!”

这句倒是秋红最像人的一句话,媚儿骤听之下,亦深感有理,秋红又继续道:“更何况,你可不要忘了,我们此行,会遇着两个你很想见的人。妹,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到底舅父的亲儿子及义子是什么样子吗?这就是机会了!”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机会!媚儿心想,但,因为父亲之死,她如今也没这个心情了。

车厢前的阿旺一听秋红这样说,问道:“咦?表小姐,原来你们很想看看老爷的两个儿子?那你们今日抵达将军府,便正是时候了。”

正是时候?此言一出,秋红陡地“哦”了一声,媚儿也不由凝神的听。

“是这样的!因为是有凑巧,若我们今日能准时回府,便正是二少爷可以回府的时候。”

“可以回府?”秋红好奇的问:“你们所说的二少爷,就是那个舅父收养的义子吧?为何他今日‘可以回府’?他平时不能回府的吗?”

阿旺道:“原来你们还没听过二少爷的事?难怪难怪!难怪你们这样想见他了!若你们知道他的事,恐怕会对他……退避三舍!”

这下子,可连迄今心不在焉的媚儿,也感到少许稀奇,她问:“两位……阿哥,你们的……二少爷,究竟有什么事?”

阿旺正想回答,阿财却插嘴道:“他?他呀……他是一颗——天煞孤星!”

“孤星?”媚儿讶异,一时也暂忘丧父之痛,她似乎特别关注那个被收养的义子。

“嗯!自从老爷把他捡回来后,虽然对他并不如亲生儿子般疼爱,但因夫人坚持既已把他纳为义子,便一定要视他如己出,她认为人做事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应厚此薄彼,所以老爷也没太待薄他!不过拾他回来的时候,他有一块破玉佩刻着‘英雄’,想必是他不负责任的父母为他所取的名字。

不负责任的父母?媚儿不以为然。既然已把儿子名为“英雄”,这孩子的双亲,当中一定有一个对这孩子寄予极高的期望,尤其是孩子的娘亲,如今骨肉分离,其中定有不为人所知的惨痛与苦衷。

阿财又继续说下去:“也许是这孩子的命真的不好!本来夫人一直没有待薄他,更为这孩子雇了一个老乳娘,可是不出半个月,那乳娘赫然暴毙了,夫人无奈再为他雇了另一个老妇回来,想不到在此子和少爷的弥月宴后数天,那老妇也在睡梦中去世了,一时之间,整座将军府的婢仆也恐慌起来……”

“哦?婢仆们为何恐慌?”

“有说这孩子已迭连克死了两个乳娘,邪门的很,不知会不会连婢仆们也克死?更有些婢仆说,可能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也给他克死了,他才会被亲人弃在街头……”

“不过,夫人仍是不信,她说,这孩子没了爹娘,已是十分孤苦伶仃,既然已没有人愿当这孩子的一乳娘,夫人索性亲自为他哺乳!”

听至这里,媚儿与秋红齐齐“啊”的低呼一声,没料倒她俩的这个舅娘居然有如此善心。

“可是,夫人向来体弱,她本就要哺育大少爷‘吴天’,如今又要哺育‘二少爷’,最后终于不支,大病了一场。

老爷唯有另找一个乳娘哺育大少爷,至于二少爷,因无人再敢哺育他,只好以羊奶喂他。”

“经过此事之后,老爷益发深信,这拾回来的义子定背负刑克之命,于是更开始疏远他,让他在婢仆手上转来转去。后来有一次,老爷找了一个相士回来替半岁大的二少爷看相,那相士骤见二少爷,赫然像见了地狱罗刹一般,吓得立即头也不回地跑了。老爷追出屋外问他究竟,那相士却一面颤一抖,一面讷讷地说,他看相数十载,阅人千万,从没见过一个孩子会有令那样令人心神俱摄的‘奇相’,这孩子生就‘孤星’之相,命中注定刑克所有至亲,吴家若要保住,最彻底的办法便是——弃掉他!”

媚儿听这相士之言,小小年纪的她也有点不相信的道:“这……不是太迷信一点了么?那,舅父是否相信?”

阿财道:“老爷是半信半疑,不过夫人却对这些迷信的事不以为然,而且在哺育二少爷的期间,夫人也对这义子动了真情,她觉得这孩子的眼神很善良,将来,一定会是个至情至孝的男人大丈夫,不应胡乱将他抛弃,毁了他的前程。于是便哀求老爷不要抛弃二少爷,还求至声泪俱下,老爷虽曾是一介武官,但是爱妻情深,眼见夫人为担心他抛弃二少爷而日夕消瘦,最后终于用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哦?什么方法?”连不太关心的秋红也问。

“老爷曾与那个相士密谈,那相士说,若真的不想弃掉二少爷,也许只有一个方法,便是先把二少爷寄居于一些命硬之家,待二少爷刑克之气稍退之时,才把他接回家里,此举不仅可保家,更可保住老爷的亲儿子‘吴天’,因为吴天少爷与二少爷同年,同龄相克之气更重。二少爷一定要在外寄居十一年,十一年后,他的刑克之气便会随着时日减弱,而大少爷届时也有十一岁了,年纪渐长,抗克之力亦会强上不少;至适当时候,便可接二少爷回府,饶是如此,日后也须万事小心,慎防他刑克之气会突然增强……”

媚儿纵是小女孩,但是听了觉得无稽,她心想,有时候,大人们若一旦愚昧起来,甚至比小孩更幼稚,更容易受骗……只可怜夫人,她一心一意把那可怜的孩子视作亲儿,刚刚与他动了母子亲情,却面临骨肉分离……

不过,媚儿的姐姐秋红却似乎对阿旺阿财所说的深信不疑,还听至毛管直竖,问:“那,今天刚好正是……那孤星可以回来的日子?”

阿财道:“是呀!算起来,二少爷离开将军府,已经整整十一年了。今天正是他回来的日子!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老爷本来为他找了一个异常命硬的师父传他武艺,后来那师父不出一年便死了,老爷却没有让二少爷回来,只继续为他换命硬的师父,十一年来,这些师父有些病死,有些被人寻仇致死,二少爷少说已换了七、八个师父,虽然那些师父也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武学正宗,但我想,二少爷总算也集不少闲杂门派的大成吧?相信,他也不会比老爷亲自传武的大少爷逊色多少。”

“不过,老爷似乎仍然不大喜欢他,今日应是二少爷回来的大日子,据说老爷也没有派人接他回来,虽然夫人一直苦苦劝老爷对二少爷别要这样冷淡,但老爷说,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要活得像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若连回家也需要人接,便不要回来了!唉,话虽如此,但二少爷最后一个师父居于豫州,距圣墟城足有千里之遥,他一个十一岁小孩无人无马相接,如何长途跋涉回来?老爷也真是有点太过……”

不错!媚儿也认同阿财的话!连她与秋红这两个甥女,吴斌也不惜动用两名家丁策马相迎,却对自己的义子刻薄至此。

然而,想到被舅父易名为“吴铭的”这个义子,今日亦刚好会回府,媚儿一直戚然的心,竟尔有点儿怦然的动。

如果,这个十一岁的“吴铭”,真的如斯能干,年纪轻轻便能远涉千里回来,她更想看看,这个传闻克死两个乳娘、八个师父、令相士怕得拔足奔逃的男孩,他的一张脸,究竟有何摄人气慨?

这样想着想着,媚儿也没再留意倾听阿旺阿财与秋红继续聊下去的话,她只是幽幽的朝着车厢内的小纱窗外眺望,望着山岗的彼方,那个她将会抵达的地方,将会与传闻中“吴天”及“吴铭”相遇的地方,一个将会影响她一生的地方……

正自看得出神,突然,毫无征兆的,媚儿听到在马车厢外策马的阿财阿旺“啊”的一声惨叫,接着,两团东西已经扔进马车厢内。

出于本能,媚儿虽然不懂武艺,也本能地侧身闪过,险险避过射进厢内的其中一团物体,然而秋红反应较慢,一不留神,已被其中一团物体掷中,两姊妹定睛一看,登时给吓得魂不附体!

原来飞射进车厢内的,竟是阿财阿旺血淋淋的头颅!

“哇……”秋红被其中一头颅掷中,浑身染满头颅所洒的血,当场尖一叫一声,昏蹶过去!

媚儿平时虽然温柔,但是胆子居然较大,并没有被吓得昏蹶,可是,她若昏过去,或许还会好受一点。

就在秋红昏过去的同时,突然整辆马车传出“拍勒”的一声巨响,倏忽之间,媚儿所坐的马车竟然一下子碎成百截,朝四面八方碰碎,霎时间木屑砂石飞扬,伸手不见五指,尚幸当中的媚儿及秋红并没受伤。

当砂石木屑纷纷落下之时,小瑜终于看见两条高大肥硕的汉子身影,矗一立在矮小的她跟前。

这两条身影,赫然是……两名满面刀疤、一身劲衣、手持大刀的中年汉子!是山贼!

“啊,你……你们是……”媚儿纵是胆子较大,此刻仍不免战战兢兢,拼命抱着已昏蹶的姐姐秋红,俨如在保护自己的姐姐一样。

那两名山贼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一面以巾抹着大刀所染的血,一面邪笑着说:“呵呵!小娃娃,别要再你你什么了!你今日遇上我们‘刀疤双煞’,注定你倒足八辈子的霉!老二,你看看她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年纪稍轻的听老大如此说,马上用那一柄仍是鲜血淋淋的大刀,拨一开给他俩劈至稀烂的马车厢残驱,端视半晌,似无甚发现,不禁没趣的道:“老大,真是活见鬼!瞧这辆马车也挺美仑美奂的,满以为必定大有收获!呸!怎知道车内竟得数两白银!真倒霉!我们这趟是白干哪!”

“白干?”那老大却不以为然,一双狰狞无比的眼睛盯着媚儿,笑道:“老二你可是太粗心大意了!我们这趟也不是全无收获!你瞧!这小娃娃年纪虽小,惟已有九分姿色,再过几年,必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无疑!”

那老二也盯着媚儿,异常赞同的答道:“哈!老大此言甚是呀!我们就把这小娃娃掳回寨去!待她长大后再把她纳为压寨夫人!再不然,嘻嘻!瞧她一身皮光肉滑,就把她卖给‘王大婆’当人肉包子吧!啊哈,小娃娃,跟我们来呀……”

那老二说着,已一手捉着小瑜,媚儿一时情急,竟然张开小一嘴狠狠咬了那老二手背一口,痛得那人即时一抽一手,更令他怒火中烧,喝道:“妈的!小贱货敬酒不喝喝罚酒,瞧大爷怎样整治你!”话毕就伸出蒲扇般大的手掌,重重便朝媚儿脸抽去!

媚儿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弱质小女孩而已,那里是两个可一刀劈碎马车的山贼敌手?

“拍”的一声!便给那老二掴个正着,当场金星正冒,眼看便要昏蹶……

在她将昏未昏之间,她还可隐约感到,自己已被那个老二一把抱了起来,更被他挟着向前飞奔疾走!

他们,真的要把她掳回山寨!想不到已丧父的她,还要遇上此番噩运。可是小瑜已连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甚至连呼救之力也使不出半点半分。

然而,世情充满意外,一个她生命中一直期待的人,终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出现了!

那是一个她已等了多时、却仍会令她苦等半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