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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品味哲理(3)

游客们发现,南半球的景色与北半球相比,虽然有所不同,但也没有太大的差异。山水实在比北半球还要逊色一些,只有一个地方还是未知数。这块地方位于K星球的最南端,相当于地球上南极的位置。它被称作W,面积只有一个田径场那么大,其四周用水泥挡板围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盖着硕大的圆弧状塑料板,远远望去像是戴着一顶帽子。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游人们无法知道。也正因为这样,W像一个巨大的谜,吸引了许许多多的游客。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游人来到它的四周,探头探脑地张望,希望能窥见里面的秘密。但没有谁能够如愿。

一些富有的游客开始联名写信给古特总统,要求彻底开放南半球,揭开W之谜。可是古特总统根本不理睬这些信件,这更激起了游客们的好奇,他们认为这神秘的空间内一定隐藏着无与伦比的景色,也许是一座世间罕见的石峰,也许是一处匠心独具的园林,再不然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远古建筑。总之,这地方是K星球的精华所在。于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富翁不惜抛出巨额钞票来诱惑古特总统,说只要让他们进W去看一看,花多少钱他们都干。遗憾的是古特总统竟然不为金钱所动,他在电视机前耸着肩膀答复那些富翁:“每一个星球都有自己的秘密,W是我们K星球的秘密所在,你们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干泄密的事……”

古特总统的话激起了旅游迷们的愤怒,他们开始诅咒W,但这些诅咒并没能削减W的巨大吸引力,相反,它更加刺激了人们寻幽探秘的心理,使W引来了更多的星际游客。

游客当中也有一些胆大妄为之徒。一天,一位长着红色鬈发的游客违反游览规定,强行撬开外围的水泥挡板,发现挡板后面还有一层乌黑的金属硬壳,他借来一把榔头企图敲开这层硬壳,没想到竟像被鬼打了似的,怪叫一声,倒地身亡。

这样的事故发生了好几起。游人们开始认为W是类似于地球上百慕大三角那样的危险地区,这就更加增添了其神秘色彩。而古特总统不得不调来一班警卫,日夜守候在W四周,以防游客们的越轨行为,保护游人的安全。

一百年过去了,到K星球来的游客有增无减。

又过了一个世纪。享年二百七十六岁的古特总统去世了。W仍像一个具有魔力的磁场,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天外来客,K星球因此而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位亿万富翁,提出用他的全部家产来换取揭开W的秘密,这使得新任总统路托先生心动了。路托总统忘记了古特总统临终时的再三叮嘱,他收下那笔巨款后,便指派机器人去除那层水泥挡板,用金属切割器切开那乌黑的金属硬壳,揭开了W的神秘面纱。

那位富豪和所有在场的游客都惊得目瞪口呆,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里只是一块荒芜的空地。那金属硬壳能使挨着它的人毙命,只不过是因为通了高压电。

从此,K星球的旅游业一落千丈。路托总统懊悔不已,他用那笔巨款在那空地上建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豪华楼阁,企图填补原先的空缺,没料想效果大不如前。

路托总统始终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药方

蔡贡民

这几天,海滨县卫生局副局长老黄心事重重。

如果用与时俱进的人才观来衡量,他是该被淘汰的角色了。例如,他下属的朝阳医院要办一个心理咨询所,他就认为这不切实际,是“赶时髦”,一直压着没给批准,以至于朝阳医院的林院长背地里骂他是一个思想僵化的“老古董”。其实,要不是他资格老,20世纪70年代起就当上公社党委书记;要不是他的老上级现在官居市委领导,在这次班子调整时向县里打了招呼,他这个外行人,是不可能在过了知天命之年还会被提上副处级位置,并当上卫生局副局长的。县委组织部早就想派一个学有专长的人来取代他,只是碍于市里领导的面子,才迟迟没有递交县委常委会讨论。

然而,老黄活得并不轻松。一则是外行领导内行,好比赶鸭子上架,太吃力了。二则是听到了上面要他退下去的风声,而他却心存大志,还想在退休之前混个正处级呢,因而心里真不是滋味。这样患得患失、七想八想,到卫生局上任不到一年,一向体壮如牛的他,竟然生起病来了。这段时间,他整日里觉得肝区隐隐发疼,腿脚软得不想走路,但查来查去又查不出什么毛病。这使他想起了老莫。去年年底,局里组织机关干部到疗养院体检。快到退休年龄的老莫,被查出得了癌症,且已是晚期。回来后,老莫惶惶不可终日,不到三个月就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莫非自己也是得了癌症,只是同事们出于好心瞒着自己?这样疑神疑鬼,那肝区疼得更厉害了。尽管局里请来专家名医给他会诊,告诉他所有零部件全部正常,但他总是心存疑惑,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甜。

这天早上,老黄刚上班,就有人找他来了,来的是刚从欧洲考察回来的朝阳医院的林院长。

“你是想让我批那个报告?”

“不,不。我是专程看你来的。也想给你诊断诊断。”

“我这个病啊,神仙未必诊断得了,还是给我讲讲欧洲之行的趣闻逸事,替我解解闷吧!”

林院长于是讲了一个故事——

西方一家医学科研机构对一个死刑犯说,他们研究出一个成果,人的静脉破裂后,如果不及时采取止血措施,体内血液十二个小时便会流完,人的生命也就到此完结;为证实这一成果,他们想在一个死刑犯身上做试验。他们让死刑犯躺在床上,床头放一只闹钟,然后将他的手臂从窗口伸到隔壁,将抽血的针头扎进血管,任凭鲜血一滴滴流淌到手臂下的盛器里去。

死刑犯眼前的闹钟嘀嗒嘀嗒地走着,隔壁那手臂滴答滴答地往盛器里滴着血,嘀嗒,嘀嗒,嘀嗒……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五个小时过去了,十个小时过去了……完了,完了!死刑犯默默计算着自己的生命旅程,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十二个小时过了,那闹钟一阵狂响,医生拔掉了针头,死刑犯感到自己的血液流光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这故事听得老黄毛骨悚然,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林院长。

“其实,这是一次心理承受能力的测试。”林院长笑嘻嘻地说,“那插进血管的针头根本就没往外淌血,隔壁响着的也是自来水往下滴的声音。但那个死刑犯真的以为自己的鲜血在一滴滴流失,心里一点点紧张起来,最后达到了精神崩溃的地步。这个实验说明,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心理健康与生理健康一样重要。”

这更使老黄感到玄乎了。

“黄局长,这次旅欧,我一直把你的病放在心上,”林院长掏出纸笔,边写边说,“我是学中医的。这段时间琢磨着给你配了一个药方,现在就开给你试试吧!”

说话间,药方开好了。老黄接过药方,看了许久,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泪满双眼,不住地喘气,笑毕又沉思起来。

说来也奇怪,这一笑,竟笑得他神清气爽、浑身舒畅,连肝区也不觉得疼痛了。隔壁办公室的干部闻声过来,一看那药方也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但见那药方上写着:“高兴草,一钱二分;开心果,二钱三分;无忧皮,三钱四分;知足根,四钱五分;欢乐子,五钱六分。五味草药常年服用。”

三天后,朝阳医院申办心理咨询所的报告得到批准。半个月后,老黄辞去了卫生局副局长的职务,办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续。一个月后,朝阳心理咨询所正式挂牌,老黄出任名誉董事长。他用从林院长处学到的办法,再加上自身的体验,为老同志们开方,张张药方无不灵验。大家戏称他为“神医”——精神医生之称谓也。

89.得而复失 / 李进

赵林学气功纯属偶然。要不是那一日他的自行车后闸失灵,下坡时险些撞着一个女人,而那女人又长了后眼睛般一跃而起让过了车头却反手拉住了车后衣架帮他刹住了车,他真不会相信这世上还真有武侠小说中所描写的那类功夫高人。

神了,真神了!赵林跳下车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给这女人叩个响头。

哪知,更神的还在后头——

那女人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居然高深莫测一语道出了他一向羞于启齿与生俱来的隐疾。“你有疝气。”她说,让赵林瞠目结舌半天回不过神来,她却若无其事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说要给他“治一治”。

赵林惊喜交集羞赧难当,虽求医心切,然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又怎好脱掉裤子让人施治,更何况那女人虽已徐娘半老,但毕竟是男女有别。

女人看穿了他的心思,莞尔笑道:“站好,全身放松就是。”

一会儿工夫,赵林从记事起就一直气鼓鼓的阴囊让人放了气般瘪塌下来,原来总觉坠胀难忍的小腹似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起,松快得令他想要飘起来,当那女人说“好了”时,赵林已双腿一屈跪下了。

后来,这女人就成了赵林的师傅。再后来,赵林自己也成了有名的气功师。

说起赵林的出名也极偶然。若不是那天冯处长在酒宴上突然中风倒地,赵林的功夫恐怕永远无人知晓。

就在人们七嘴八舌手忙脚乱要送冯处长上医院之际,赵林镇定自若及时劝阻住了大家。他让人将冯处长仰面朝天平放在餐厅的猩红地毯上,自己则俯身弓步双手平伸在离冯处长身体一尺高处来回轻拂,说是“佛手回春”,几十个回合后,冯处长竟能两手撑地慢慢坐了起来。这下便轰动了小城。从此登门求医者纷至沓来。赵林牢记师训“德高功自高”,救人危难每求必应,替人诊治不肯收人分文,声誉更是倍增。

忽一日友人来访,见门庭若市,怪之。赵林语其故,友人哂他呆:商品社会竟还有如此迂腐之人,你不收费,人笑你痴。赵林置若罔闻。友人不死心,不时上门劝说,如是者三,赵林便有些心活耳热。友人见状,为他在小城最繁华地段租下一门面,请名人为其书写名楣——“赵林气功康复中心”,定下各类疾病收费标准,择吉开张。求医者虽不及义务诊治时众,每日也有数十人。无多久,赵林便还清了友人代缴的房租。

那一日,赵林正为一病人打胆结石,邻人匆匆来叫,其父中风,让他马上去救。

赵林请邻人帮忙,将老父抬至床上,仍是那招“佛手回春”。出道以来救人无数屡试皆爽,这次百十来回过去老父却不见好,再做百余次,仍不见效,老父口角倒泛出串串白沫。邻人慌了,劝请医生,赵林只得从之。

此后,赵林给人治病效果渐差,病人日少。诊所撑持半年告贷无门,不得不将门面退租。

房主收拾房子时,发现屋角遗下一条幅,那是赵林的师傅与其分别时所赠。那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全然不似女人笔势:

赵林吾徒谨记:

欲弃先得,欲得先失。

无题

毕必成

对有缘分的人,世界是狭窄的。

他以为,大学毕业后,天各一方,他再也不会与她相逢了。没想到这次到北京出差,竟在王府井百货大楼的门口与她差点撞个满怀。他掀开棉门帘儿欲进去,她掀开棉门帘儿欲出来,分秒不差!尽管阔别十年,她也有点发福了,但那甜润的一声“哎哟”,他立即认出了是她!自然,她也立即认出了他,赶紧把两手提的大包小包并到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与他紧紧相握,四目相视,嫣然一笑,所有的问候与微妙的情感全表达了。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拣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要了两杯咖啡,未曾开口,又相视一笑。说实话,十年前在大学里,他悄悄爱过她。她长得美,成绩好,又坦诚得惊人。凡遇不平事,不管对象,不论场合,当然也不管后果,立即直抒胸臆。完全符合小说中塑造的现代女性,是作家们讴歌的标准可爱的模特儿。但他却觉得她太不成熟,将来若与她生活在一起,不知要惹出多少祸端,穿上多少玻璃小鞋,他权衡再三,只好望美兴叹,打消了向她进攻的念头。果然,毕业分配时,以她的成绩和品行完全可以和他一起留在省城的研究所工作,但她却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同学打抱不平,顶撞了系主任,结果分到边远省份边远小城一个濒于破产的小工厂!临别时,他为她叹息:“唉,你也太不成熟了。这种要命的时候,怎么能得罪系主任呢?”她却睁着一双大眼,不解地回答:“是吗?”

他搅着杯中的咖啡,目视着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微微一笑:“你看我这模样,像过得不好吗?”

的确,她脸色白里透红,显现出一种富态。衣服是上等的料子,上等的手工,剪裁可体,式样也新颖,又大方。一切都显示着生活优裕,心理安逸平衡。

他点点头:“没想到你这性格倒春风得意。”

她笑了,笑容中隐含着一点苦涩:“我记住了你的忠告,成熟了。”

他一震:“……”

她不无自嘲地:“我学会了处理各种关系,学会了有选择地讲话,学会了慎言慎行,未曾开口先权衡后果,人人都喜欢我了。我嫁了副专员,还调到地区工业局当了副局长,这次还出席了北京召开的会议……如你所说,春风得意。”

十年前,他原希望她这样通达人情事理,可此刻真见她如此做了,却又觉得心里有点……有点什么呢?一时说不清。

她甩甩头发,目视着他:“我现在像一块色彩美丽、光光滑滑的雨花石,人见人喜。这是不是老兄所祝愿的成熟?”

他忽然感到语塞:“也,也许是吧……”

她目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全没了,沉重中含着悲戚:“我是成熟了!”

他无言了。

桌上的两杯咖啡渐凉,热气少了。他俩呆坐在变幻莫测的五彩灯光之下……

夜遇

张桂生

暮色四合。冥冥中我在郊外田畦上彳亍。

“张桂生,你随我来。”懵懂中,有人断喝。

影影绰绰,有一壮汉挡住我的去路,朦胧中,见壮汉脸如墨,眼若星,古代官袍加身。我一惊:“拦路者是谁?”

“捉鬼钟馗也。”

冷汗倏然冒出体外。“我非鬼。捉我干甚?”

壮汉一捋长须,仰天大笑:“如今人世间时兴第二职业,地府也受波及,我受聘于受你攻讦之人士,兼做人世间良心法庭审判官。少啰唆,随我来。”

我随钟馗来到附近一幢高楼底层大厅中,依稀记得,这是一幢尚未竣工的16层大楼,造到第8层。地基倾斜,墙壁裂缝,中途停工。此刻,厅内灯火辉煌,中央摆一硕大公案,牛头马面早已手执索魂棒,威风凛凛伫立两旁。钟馗径自走到公案后,在太师椅上落座。

“张桂生,”钟馗一拍惊堂木,“《雄伟的建筑》这篇微型小说可是你写的?”

我颔首。

“在小说中你写了一个建筑工程包工头偷工减料,用劣质水泥、废品钢筋?”钟馗咄咄逼人。

“说!说!说!”见我发愣,牛头马面齐声猛喝助威。

我不好回答,只有擦汗的份儿。

“好。不回答算你默认。我再问你,你还写了一部《无人知晓村的秘密》的童话书?”

我又颔首。

“书中你写了名歌星用混合着人尿牛屎猪粪的池塘水制作太空水?”

“说!说!说!”见我又发愣,牛头马面齐声猛喝助威。

“好。不回答又算你默认。我且再问你,中篇小说《一本正经先生的周末》也是你的大作?”

我再颔首。

“一本正经先生给了你红包?”

我摇头。

“那你为什么写镇长先生肥头大耳?我最恨以貌取人之辈。你还写了镇长先生是八个制假黑窝的总后台。证据何在?”钟馗怒发冲冠。

“说!说!说!”见我再发愣,牛头马面齐声猛喝助威。

“由此看来,告你状的人还是有依据。只因为你信手涂鸦,致使包工头坐大牢、红歌星被罚款声名狼藉寻短见到地府去唱歌、镇长先生罢了官……”

“请问,”我斗胆打断钟馗,“是红歌星向审判官大人告我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