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良心说，是很用心的，基本上和她在‘方寸画廊’的专用画室一模一样。房间里挂着的都是她曾经卖出的作品，从数量上看，大概有三分之一了。
手放在画板上，上面的纸还是她好久之前画的草稿：“Sarah是你的人？”
“猜到了？”
那就是了，她之前就有一点奇怪，Sarah先是在第二波照片爆出的时候言之凿凿的发布了澄清，按理来说Sarah面对这种事情不会在不和她确认的情况下就把话说死。还有一直让她回法国，Sarah应该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无论劝多少遍都不会改变，但还是一直让她不要蹚浑水，回法国。本着多年来的信任，这些事她一点也没多想。真正让她确定的是被劫走那天晚上，帕克带来的人不会有问题，但是他们不会对两个人设防，一个是她，还有一个就是她信任的Sarah。
“本来我是把她安排到你身边帮你的。”
猜到是一回事，得知确定答案又是一回事。从她签约第一家公司开始，就是Sarah做她的经纪人，后来她离开公司，Sarah毫不犹豫的出来跟她单干，可以说她有今天的成就，Sarah功不可没。没想到陪她一路走过来的伙伴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别人派来的眼线。
感觉到她情绪不高，卞西蘅指着一幅画：“这是你十四岁第一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画。”
“我记得是一个收藏家买走了。”
“我好不容易才从他那里高价收购过来。”
年少成名，她20岁以前平均每天至少呆在画室里十个小时，作品繁多，但让她真正满意的不多，流入市场的更是少之又少，几乎都是高价。她以为自己终于达到了目标……直到……回国前夕……灵感枯竭……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差得远，所以干脆沉寂下来，拒绝一应无意义的活动，消息网放手不管……回国做个小老师。
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副色彩暗沉的画，一直炸毛的黑猫，凶光毕露，背景像个旋涡，地上有一个光球，黑猫一脚踩在上面，尖厉的指甲伸展出来，猫毛根根直立，是她那副——《夜行》
“这幅画是我看到官网上挂着就拍了下来，还好下手快。”
“我对这幅画不太满意，但Sarah坚持要挂出去。”
“在黑夜中行走的人要么够凶，要么有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卞西蘅看她：“对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她就是看见了一只优雅的黑猫扑逗猫棒而已。因为在好多人眼里，黑猫是不吉祥的，所以这幅画并不卖座，并没有像之前的作品一样遭到哄抢……拍出一个很高的价钱。但是她很喜欢，多可爱啊。
“霍之祿不会和你聊这些吧。”
“他不需要和我聊这些。”
“……”
“我想自己呆一会。”
卞西蘅尴尬的放下了指向另外一幅画的手：“吃过午饭，我带你出去，海边冷，多穿点。”
之后的时间尹流年一直呆在画室里，将那副草稿完善，莫名的，总是有一种被盯着的的感觉。画室的窗子可以看到后花园，那片拔除的郁金香重新种上了大红的扶桑花，或许是被花匠照顾的很好，开的格外艳丽，虽然是移栽，却丝毫不见颓唐。
隐隐听到钢琴声，断断续续的，是一首《致爱丽丝》，可惜她满心都是怎么离开，无心欣赏那首谈了一遍又一遍的钢琴曲。
吃过午饭，在卞西蘅的带领下尹流年离开了别庄。终于见到了别院外面的世界，大片大片的空地，远处是高耸的树林，一派的荒凉。
“本来想等修建差不多再带你过来的，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路似乎也修好不久，路线单一，只有两条，一条通往港口，一条通往尹流年不知道地方。
“那边那条路是去哪？”
“是惊喜，以后再告诉你。”
一路到港口。一望无际的水面，柔软的沙滩，海浪翻滚。尹流年迫不及待的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卞西蘅从后座上捡起一件厚外套：“外面冷。”
尹流年拒绝了：她需要不符合人体舒适度的坏境来确认自己还活生生的存在，可以有机会离开这里。每天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周围全是不熟悉的人，没人可以交流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虽然醒过来也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心理上却好像过了很久。
晚上的海风很大，湿冷的空气吹在身上几乎要渗进每一个毛孔里。
“上一次一起去海边，还是我帮你拍照。”卞西蘅拿出相机：“可以让我留下你的身影吗？”
“我不喜欢拍照。”
“那……那你心情有好一点吗？”
尹流年慢慢靠近海岸，海水很有节奏的蔓延上来，淹没她的脚踝，有点凉，水退去的时候还有一点痒，忍不住笑了一下。
卞西蘅看她笑了，把原本想说的海水凉之类的话咽了回去：“喜欢的话，我随时带你过来，好不好？”
正午，阳光很足，沙子也暖暖的，习惯了水温之后一点也不觉得凉，卞西蘅拿着相机站在一边，眼睛一直放在她身上。刚准备拿起相机，就听见尹流年说。
“你说的那些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或许我之前的某些做法让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对你并没有其它情感。”
“你不想我拍我就不拍了。”卞西蘅抖开外套：“来，披上。”
尹流年打定主意把事情说清楚：“你说我帮过你，可那件小事对我来说连记得的必要都没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实在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你人不错，又有能力，轻轻松松就可以遇到一个比我好一万倍的人。”
“你干净，明亮，温柔……”没人比她更明亮温柔了，或许对她来说不过是随手一件小事，对他来说却是他最悲惨之际唯一的温暖……父母双亡，容貌被毁，流落街头，随时可能被查探到导致丧命，他战战兢兢、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