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听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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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往事第一

听叶并不闪躲,提起扇子摆袖一挥,成片的萤粉似流水波纹般飞了回去,又旋扇滑出追击温小酒,温小酒在空中振翅扑棱就是不下来,身后跟着一群微小的蓝釉蝶,飞到哪儿都带着一束蓝色的光影,唰唰掉粉。

见她俩玩的热闹,安琦一旁淡定抱肩,等着看温小酒如何受虐。

温小酒正做了个鬼脸,却看见听叶抬起了左手,手上出现的数万道红丝紧绷成线,瞬发交织。

“嘭”一声弹了出去,再仰头一看,头顶一张红丝巨网直线极速下压,再听“嘭”一声,温小酒被红丝网拍下地面,脸贴土地,挥着硕大炫丽的翅膀,几欲挣扎,却越束越紧。

温小酒叫喊了几声,挣扎不开只得无奈求饶“听――叶,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看你给我打的可疼了~戈月~戈月~救我呀!”

戈月在一旁埋头救治,无暇搭理她,安琦完全一副“干得好!棒极了”坐等看戏的模样,温小酒心如死灰,开始卖惨。

“哎呦――腰疼,我肯定是伤着哪儿了,不知道骨头断没断”

“明年春天,我要用竹滴响煮茶,你搞定”听叶挂回扇子,收了丝网,撂下一句话便隐在夜色中。

温小酒以为她走了,忙骨碌爬起来,收了翅膀,拍了拍身上的灰,嬉皮笑脸。

却听见一阵“叮叮当当”响,以为是听叶的金铃铛晃了,不由十分警惕,却见听叶从暗处牵了一匹黑骡子恍恍当当走出来想,道一声“走了,还有许多尸要赶”

温小酒指着听叶的背影转头望向戈月愤愤不平地道“戈月,你看她又乱花钱,还买了头骡子”

戈月不语

“不公平!你前几天才克扣我吃点心的钱,怎么听叶还有钱买骡子?”

戈月一边抽出银针不冷不热地道了句“你吃的多”

温小酒:……

安琦:“哈哈哈哈哈哈”

“还不是因为你乱花钱”安琦把手上的刀一扬,照着月光细细瞧着自言自语道“许久不用都有些钝了”其实也就两天没用而已。

自方才淡定看戏,见她们俩过招,其实是温小酒纯受虐,自己就有些心痒痒,一不留神就把破月刀抽出来了。

“胡说!我吃的有骡子多吗?再说了,买骡子还得花钱呢,我不管!戈月~~你要把我的点心还我!”

“你还是少念些吃吧,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在明年春天之前收到一坛竹滴响来――泡――茶”安琦提醒道

“是啊!竹滴响”温小酒突然惊醒,一整坛竹滴响哪那么容易弄到,清晨第一滴竹梢晨露,且决不能染一丝杂质,现已入秋,明年春天根本就来不及。

以往听叶都是驱好几百个活尸抱着坛子深夜在竹林里站着,等清晨接了第一滴露水赶忙撒腿就跑,你能想象吗?

午夜竹林子里一群抱着黑坛子的鬼,直直幽幽,一动不动,忽然某个时刻集体猛的回头,抱着坛子拔腿狂奔,那景象活像鬼撞见鬼,那段时间,整座山都不得安宁,山脚远处的小镇上都说山上见鬼了,塌方了,山神发疯了。

可就是这样都收了大半年才得一坛竹滴响,自己一个人要如何是好?

“怎么办?”温小酒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安琦

“你自己想办法吧”安琦把刀一收摆了摆手,大步向前走去。

温小酒又看向戈月,此时戈月已治疗完毕,正向默默她走来。温小酒满怀希望,眼神里充满感激,最后一步两步,戈月生生从她身边檫过了。温小酒垂下头“唉,没义气”,戈月突然回身道“小酒,你要加油哦!明年春天,我也想尝尝竹滴响泡的茶呢”

温小酒:“什么!!!”

“戈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实在不行,那可是竹滴响啊,竹滴响啊啊啊啊!”温小酒崩溃道

“小酒,方才听你说受伤了,我带了些汤药,你喝点好的快些”戈月伸手往携物绣囊里探。

“不,不用,我好了”温小酒赶忙摁住她的手,拉着往前走去,心里默念道“黑婆子汤那玩意儿绝对不能再喝,喝了会死,喝了会死”

忽然温小酒回头望向身后坐的齐整的村民道“他们怎么办?”

“伤口我已经都包扎好了,活着的都是些严重的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等明天天亮他们醒了会自行离去的”

“那就好,我们走吧!一会赶不上她们俩了”温小酒说完继续牵着戈月的手往前走去。

回程路上,听叶骑着骡子,想着可惜了那坛竹滴响,自己也就儿时的时候喝过一小盅,味道清清淡淡,那时候尝不出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是外公喜欢,外婆收了好多年才得一小罐,所以格外珍惜。这些年听叶分外想念那味道,却不知是念茶,还是念家。

听叶小的时候跟外公外婆还有太姥爷一起生活在潇溪山,定居在山脚的一个小村落里,外公勤恳,辟园种地,落得一座小院,前院有有棵枇杷树,还有棵枣树,墙角有棵葡萄架,顺着竹竿爬上墙,再攀上前门。

后院一小片竹林,一株桃花,一棵橘树,一片篱笆和一条轻浅的石头小溪,澄澈的溪流从潇溪山上来,往潇溪山下去,穿院而过,每天带来几条小鱼,带走些许落叶。

听叶常常在想,外公享受的就是这些日子吧,平平淡淡,一生安稳,岁月静好。

外公一生简朴,为人古板,守着田间几亩地,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水稻,种红薯,种棉花,种土豆……

每逢阴雨天,就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收拾鱼竿鱼饵鱼网,夹着小木墩一件不落的出门去,傍晚再吭哧吭哧的回来,把鱼儿丢给外婆炖汤,外婆炖的鱼汤浓浓的,白白的,在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听叶多年以后再想起,外婆炖的鱼汤真的很香,那味道自己怀念了一辈子,却是再想喝也已经不能够了。

太姥爷每天坐在一把木轮椅上,那是外公给他做的,做工精湛,上面还有雕花。太姥爷的双腿不能行动,听叶每天推着他在院里走来走去,他却总是望着墙角的牵牛花出神。

奇怪的是明明是父子,太姥爷和外公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几乎从不说话,听叶一身的灵术符咒,赶尸驱邪之术都是太姥爷教的,他似乎什么都会。

更奇怪的是外公却什么都不会,只会使一些低浅的赶尸术,湘西赶尸世家传人却不会赶尸,实在骇人听闻。

可这其中缘由,听叶也是后来才得知的。

据说太姥爷年少时天赋异禀,家族秘书术学得极快,不仅融会贯通还能自创符咒,妖邪鬼怪,凶尸怨灵,玩的那叫一个溜手,很快便在各大世家中杨名而立,混的风生水起。

可惜好景不长,人有些成就就会骄傲,更何况是少年得意,何等风光,太姥爷自负功底深厚,年少轻狂,肆意妄为,一张贱嘴,一手绝学,到处得罪人。

不知因何缘由手刃了流光的几位道长,挺进离蜀,杀了易方华,后来又强娶了一女子,那女子不知来历,只听说她婚后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生下一子后没几日便撒手人寰,香消玉殒。后来又经历了一场重大变故,太姥爷被废了双腿,终身残疾,江湖流传他死于滨水,实则不然。

外公自幼丧母,家道中落,而太姥爷又独身带着他四处奔波,整日颓废,后来又废了腿,不能行动。

外公挖过树根,啃过树皮,吃不饱穿不暖,从小没过过好日子。丧母之痛,流离之苦,多年以来难免心生怨恨,他恨父亲当年年少轻狂,不知收敛,更恨他当年强娶母亲,使其含恨而终,自小暗暗发誓决计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不能落得他一样的下场。

所以外公自小不愿习家族秘术,经幡符咒一律不碰,招魂驱邪一律不学,只习基础赶尸术。

后来好不容易遇见一心爱女子,娶之为妻,这才算得了一个家。这么多年,不求轰轰烈烈,只求余生安稳,不求扬名立万,只求粗茶淡饭,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年之后四目相对之时,岁月如故,眉眼如初,应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