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西风饮马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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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走武昌,陈县令遇险返隘口(下)

“本官问你,你刚到任的时候,文书上的兵额明明是六百人,为啥终究只有一二百人?”

“啊?哦,大人是说模仿吃空饷?说到这,如果前任给我留下的人多些,张贼攻城没也是那么轻松。”

“嗯,可也未必。咱们都是书生,书生带兵,自古以来就败者多,胜者少。你可记住了,到时候到了武昌城,再把名录誊一遍,本官给你改删一番,盖了印再呈上前,你的印不中用,督师不会认的。”

“晚生知道。不过大人,晚生还是想冒昧问一句,您遭受了如此重荷、委屈,您难道就真的能忍?为何当初的那些帐本、罪章不呈于上,清剿了那么些个坐吃国家的缙绅恶霸?“

“本官今年也是耳顺之年了,拼不动啦!这些事就交给你们这些后学来吧!”陈方蕊笑着看了看他一眼,可眼底分明尽是灰暗。

“哦,”赵志谦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想到:“上次同我说这话的应该是那杨阁部手下的杨同知吧!哎,若真是如此,这大明朝的朝堂,水也太浑了啊,底层官员都是这样,上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混蛋。但,我不能如此,我赵志谦绝不能为此而沉论,天下事还尚有可为也!孔夫子说的对,虽千万人吾亦往矣。想当初,张太岳冒天下之大险,以一已之力为明朝续命近几十年……”

他一想到张居正,又有些震奋,关于张居正,他起初穿越而来也并不甚了解,只知道中学课本有提到过隆万大改革,后来也是听他的便宜父亲和几个门客念起其事,其做财立法三十抽一与后来万历开的矿税完全两回事,他父亲是深受那收矿税的税监欺负,故对张居正之前采用的商税法令很欣然,虽说缴纳得多,但他的税法打击的主要还是那些侵占土地的土绅,对他这种赚差价的流水商也没什么坏处。他这些想法是不能同陈方蕊讲的,他只是暗想罢了。

“不过,尚文,本官看好你啊!而立之年,能心忧国事,以功名在身却来这风口浪尖之地领兵从戎,嘿!没准儿啊,你努努力,再做个卢象升、陈庆之啊!“陈方蕊又捋着胡须笑道。

“大人海夸了!大人海夸了尚文不过想为朝廷、为百姓做点事罢了。”.赵志谦也笑着回礼道。

“后生可畏也!来,咱吃了干粮继续上路吧!“陈方蕊将手中干饼瓣成两块,酱了口开水,递给赵志谦赵志谦小心接过,啃了起来。

“嗨!本官为官几十载还没到今天这狼狈样,咱出发前怎么着也该雇几个镖师啊!本官出发前只怕城里来人会在督师面前说漏嘴,也是没想到如今这兵荒乱成了这样。果然是在山村里呆久了,还以为外面都是太平盛世,人都失智咯!“陈方蕊自嘲道。

赵志谦看着他一脸的无奈还颇有些可爱也跟着笑起来。二人歇了一阵,又继续赶路.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二人靠着二郎山的印倒是躲开了不少土贼的骚拢,却还是没躲过几个官军逃兵的手,刚进去黄州府地界,被几个泼皮抢走了仅有的盘缠和马匹,幸亏黄州府陈方蕊有同榜之友在此为官,给了二人一顿招呼,还招呼了几个快手送二人去武昌,终于在腊月二十五时赶到了武昌城。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从武昌府署衙内传出。

“标下乃都指挥司衙门来人,有重大军情要向知府大人汇报。”

“嗯,”一个黑帽站岗侍卫快速打量了送信的官军斥候一遍,点点头。

“报!大人,门外有送信的,说有重大军情。”

“啊!老爷!您慢点啊…啊...”湖广省会武昌府衙门的后室离前堂足有五十步远,报信的来人的声音并没有打扰到我们的知府胡应良大人的美事,他正开足马力,前赴后继。

“宝贝,宝贝、啊.…….啊我……我不行..”

“老爷,老爷,您啊.来来”

“啊!……哦。宝贝,宝贝..……”身躯肥大的胡应良扒在一具躯体上,浑身酥麻,脸上血晕一片直叫着舒服。

“老爷,妾身怎么样啊?”

“美娘自然是好,自然是好...”他一脸惬意,意犹未尽地回道。

“可,妄身这两天又多了几根皱纹啊,有个西洋来的红毛人送过一盒去皱的羊脂膏给大娘,妄身却一盒都没有..……鸣”丰乳肥臀的女人将身下萎弱的东西拔了出来,盖了层被单,开始装模作样得哭泣。胡应良赶紧亲了她一口哄道:“宝贝儿啊,你同那黄脸婆娘有啥比的?不就是养颜的玩意儿嘛,本府明儿给你带十盒百盒又有何难?”

“嘻嘻,老爷说的是真的?那妾身就要谢过老爷咯…….”那小妇人红颊两开,低头笑着道。

“好了好了,我的小心肝,再来一次吧?”胡应良又掀开被单,张开双股,要进去。

“老爷,老爷,您别猴急啊!刚才好像有人在叫您呢,说是有军情……啊、啊”那小妇人雪白的肌肤被胡应良粗糙的大手挤得暗红一片,胡应良压根没理她,顺势亲向那两颗葡萄般的玩意儿,又抚摸好一阵,抬起身下人的肥X,就要进入,然而他的东西却无精打采,投入不了战斗,又几番下来,只无可奈何得摇摇头,将铺盖掀起来盖上,泄了气,坐在床边,耷拉着头

“没事儿老爷,美娘今夜一定让您好好舒服一下。您先去把正事儿给办了。”那女子走上前去用纤细的肢膀抱住胡应良娇声道。

“算了,侍候本府更衣吧,出去看看。”胡应良起身展开双臂,那女子便自己先穿好了衣服,又给他更衣束带,过了三刻钟,内房的木门才“吱吱”得打开。

“大人,门外有个卒子,说有军情来报,小人怕事大,没拦着,您给看看吧”已经等候多时的管家低着头笑道。

“行吧!天大的事偏要这时来,扫兴”胡应良边走边抱怨了两句,又道:“那人可有说是哪里的军情?“

“小奴不知,切不敢自作窥探,还请大人明查便是。”老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你倒还算识事。待会儿,你让采办货品的上金陵一趟,十天之内给本府弄两盒羊脂膏回来,记得雇几个镖师,误了日子事小,购置的东西没了事大这两年,官道上也不太平,让他们坐大点儿的福船前去。”胡应良吩咐道。

“诺!”

却说由于陈方蕊走了一路,有些受风寒,只遣了赵志谦去送消息。而赵志谦和同行的百户己在衙门外等候近半个时辰急得直转,领他前来布政使衙门的是武昌城的都指挥衙门百户,若不是凭着陈方蕊那七品官印,就是武昌里芝麻大点儿的官他们没有官身的普通人也寻不到,更别提见什么知府。他二人正是急迫,里面已走出来一个衣着整齐的人。

“我家府君请二位军总爷在前堂坐着,他待会就来。”

“好,好,那百户笑着点头。尚文兄,请吧来吧!明府大人召我等了。”那领人的百户道。

“好好好,多谢兄台提醒。”赵志谦闻言急忙提裳而入。

二人随同那人进入前堂,赵志谦自主走到左方面东而坐,那百户也自觉坐到左位。仆人客客气气得上来沏了两盏大红袍,赵志谦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客套几句,恭敬地饮了起来。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里室里传来了一阵声音,

“哎呀!本府公务繁忙,倒是把二位军总爷得罪了!失敬,失敬!”

胡应良满脸堆笑,从后室中走来。正有感于这知府招待人所用大红袍清香而味又回浓的赵志谦赶紧放下茶碗,起身朝其做揖行礼。

“咦,这位的打扮倒不像是个将官啊!”胡应良走近些笑着对一身素衣道袍的赵志谦道。

“学生是嘉兴的秀才,如今投笔从了成,在隘口充当千户兼守备职。”

“哦!后生可畏啊!能弃了荣华来干这匡扶社稷的事,实是国朝栋梁啊!“胡应良边笑边示意三人坐下,径直走向主位坐了下来。

“大人过奖了,过奖了……”赵志谦恭敬得作揖道。

“本府听闻,您和这位陈大人来是为送军情而来?“胡应良端起茶杯,瞄了二人一眼。

“正是!”陈方蕊看了想回答的赵志谦两眼回道。

“那军情何在啊?“

“俱在这里,明府可过目。”那百户从内夹层掏出块沾了血的白布条奉上,胡应良见那东西污秽不堪,不想脏了手遂问道:

“你只需告知本府内容即可,本府就不打开了。”那百总逐将东西放于桌上,道:

“昨日申时这位守备和隘口的县令带着几个快手(明代的类似警察的全能衙班),匆匆进城说有军情,兄弟们怕是张贼的内应给扣了下来。后来他二人拿出印信和这情报,我等反复检查他一行人的把头,的确没有与张贼有关的物件,标下这才答应了。一得了信,标下不敢拖延,这便来告知大人。这中所道张贼欲于正月十二进军襄阳,已经潜入其中不少内应。”

“哦!原来是襄阳之事啊,既然是襄阳之事,为何要来告知本府啊?本府可管不了襄阳。”胡应良喝了口茶,松了口气道。

“是这样,大人。县官大人同学生道,督师大人行辕在此,我等本欲将消息告知他,却来了不见。打听才知道督师已入了蜀,追缴张贼去了!”赵志谦连忙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啊..……对啊,献贼远在蜀中,怎会有兵还在湖广?你莫非搞错了,或是未弄清情形?”胡应良怪声回道。

这个问题倒是为难了赵志谦,的确,上次他所见之贼,人数众多,应是大队人马怎会是远在蜀中的张献忠的人?他一时答不上来,百户见他不吭声也不应声儿了,堂内一阵沉默。这时,后室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声直呼着“老爷!”,胡应良似魂离了身,赶紧辞别了二人,只道会处理,便唤人送客。赵志谦来不及言语就被赶了出来,再想进去1侍卫只道他家大人见客止一次,无特殊便不再迎入,让他请回。

试了几次没结果,赵志谦心灰意冷,只好灰溜溜辞别那热心的百户给他塞了五钱碎银,自己独自一人回到客栈中,找到已睡了一天,累瘫了的陈方蕊。

“部院大人哟,我给您啊,买点儿点心,您来吃吧。”赵志谦无精打采得上了客栈,拿着坨用黄油纸包裹着的点心,启开房门,朝床上的陈方蕊道。

“好,好,尚文啊,信可送过了?”陈方蕊躺在床上问道。

“哎,甭提咯,人家压根对咱这消息不在乎啊。”赵志谦擎了块干饼,倒了杯清茶向床边走来道。

“咋?事关而两湖安宁,那知府岂能有不管的?”

“倒也没说不管,只是说晓得了忙别事去咯。我再想求见也没啥

办法。”

“哦,这样啊,你将本县的那两件皂袍拿来。咱们起来好好谈。”

“好!“赵志谦一口吞下剩下的干饼,喝了口温茶,上前拿来两件衣挂。

“哎哟!“正起身的陈方蕊整理被窝时叫道。

赵志谦连忙上前一看,却见他一支腿浮肿得巨大,甚为骇人。

“.大人,您这是?”

“哎!老毛病了,当年上京赶考,也是山路走多了,留下这隐疾啊……”

“那没有啥大问题吧?”

“不碍事,休息个把月就好了,只是,这么一来,本县恐不胜脚力要打道回府了。”

“啊,..……这”赵志谦有些担心道。

“不碍事,本县己盖了印章于其上,如若督师要罚受赏,你我必同甘苦。”

面对实如其来的变故,赵志谦忽然不知所为,只好插问道:

“大人,学生,学生在这一带人生地不熟的,离了……”

“哎呀,尚文,这些天从县里同你一路走来,本官甚为看好你,大丈夫处世,难免有波折,你若能将情报呈与阁部,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本府没什么能帮你,再过两三年就要归山了,但你还年轻,假以时日,必乃国朝栋梁。故你必须亲自前去报信,再将你我收复县城的功劳上报,如此二功,若那二郎山之贼能归顺,又是大功一件,三桩一来,加上你父亲在南都部院里的门门道道,授尔一守备、游击都不为过啊。”

听完陈方蕊一席话,赵志谦突然分外感动,他实在觉得自己幸运能够有这样个县令大人重识自己,这中固然有他父亲的关系,更多的,他的确能从陈方蕊的言语行动中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欣赏。

陈方蕊看着这小子,心头想:自己很看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秀才,能投笔从戎,在他这种从小深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教育的人的眼中,当兵就是最底层,最被人瞧不起的行业,但官场沉浮几十年,他发现那些穿着鹤补朱衫的人物们,无耻之尤又岂少?反而他总是能在那些下层百姓的艰难生活中,看见一些人情温暖。赵志谦身为一个秀才,懂得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的道理,还能付诸行动,这已经比很多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腐儒通透多了,在现个大明来看实属难得。

“大人……大人厚恩学生没齿难忘,必达使命!“赵志谦作揖道。

“哈哈哈哈小事罢了,你从我包中取来宜昌知县给的七十两纹银,你拿五十两,雇些车马,套了之后去襄阳报信吧,这马上也要过年了,按道理不应该出远门,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本官就先从水上返回隘口,给你父亲带个消息,我估计啊,我们出门后,你家就来人遣你回家过年了。”陈方蕊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