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素年之落雨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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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烟儿炮

一周又一周过得可真快,转眼间,期末考试已近在咫尺了。虽然期末考试结束就可以放寒假了,但临近考试的这段时间里,天气却好似故意和我们作对似的,北风呼啸、大雪铺天盖地,那叫一个“冷彻心扉”啊!

不管是什么样的天气,我和潇潇都会骑着自行车照常不误地去上学,即便雪再大,路上依然有着我们艰难的推着自行车前行的身影。在寒冷的冬季里,大部分同学在中午放学,都会选择在学校食堂吃,或带两三元钱买点面包、干脆面。吃完午饭,我和潇潇回到教室,教室里只有一个女生,她是坐在前排的李英。我和潇潇回到座位时,路过李英的身旁,她对我们笑了笑,我也对她微微一笑。潇潇说:“咱俩在这儿坐会吧。”我坐在了李英同桌的位置,潇潇站在我俩的前面。我对李英说:“你怎么吃饭吃这么快呢?这么早就回到教室。”李英头发黑油油的,她的笑容挂在了圆乎乎的脸上,对我俩说:“我吃了点儿从家里带来的干粮。”我们闲聊了起来,问了问她家是哪里的,离学校有多远,家里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提到她的家里的情况时,她的脸上失去了刚才的笑容。她说:“我家里有个弟弟,才三岁,估计我这学期结束就不能上学了。”我很惊讶,问:“为什么呀?我觉得你学得挺好的,不学了,多可惜啊!”她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抬起头眨了几下眼睛,说:“没有办法,家里要养我弟弟,没有那么多钱供我上学。”我愤愤不平地说:“那你自己是怎么样想的呢?”潇潇也忍不住追问:“你的爸妈是不是特别偏向你的弟弟?”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我都习惯了,我在家里什么活都得干,像这样冷的天气,放假时得和我爸去大山里扛木头,回家锯成木柴烧火。”我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啊?你怎么能扛得动木头呢!”我望向她说。她伸出双手,让我和潇潇看,然后说:“我扛不动,我爸让我用手在雪上拽木头,能拽多远是多远,他再往爬犁上运。你们没看我的手这么红吗?上面都是冻疮,一到冬天就特别痒。”看着她的手红红的,无名指的侧面像是有一块儿要烂了一样,我心里一揪,特别不是滋味。眼泪模糊了眼睛,扭过头去,半天不知说什么。后来,尹璐璐和杜姗姗吃完饭走进了教室,也加入了我们的聊天,我们没在继续刚才的话题,慢慢的气氛好了起来。

上课了,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李英,想了好多。我多想帮帮她,我借给她钱?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让同学们募捐?李英是不会同意。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没有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同学,我的心情比较沉重。

放学了,外面的天气十分恶劣,下起了大烟儿炮。狂风像一群怒吼的狮子,在用力地嚎叫着,在撕咬着整个世界。道路两旁的杨树摇摇晃晃,树枝被无情的撕扯着,直到它与自己的骨肉同胞分离又被狂风带到未知的远方。地上的雪被风刮得一堆又一堆的,仿佛一个个小雪丘。天上下的不是雪花,而是雪粒儿。狂风卷起正在下着的雪粒儿,重重地将其摔在地上,又把它和雪丘上的雪袭卷到空中,在空中形成一幕白茫茫的烟尘。狂风无情的吹卷着那些雪粒儿,天昏地暗,一片迷茫。狂风在傲慢地嘶嚎着,雪粒在怯懦地翻飞着。至于那些雪粒的命运会怎么样,或悬在空中,或挂在树梢,谁又会知道呢······

我们骑自行车的路稍高于路两旁,所以路上的积雪并不是很多。但是这像狮子一样的狂风卷带着雪粒儿打在我们的脸上,我们眯缝着眼睛艰难的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后面的杨丹和靳凤追上了我和潇潇,她俩也下车推了起来。靳凤和我前面的潇潇并排推着自行车,杨丹和我并排推着自行车,杨丹把头转向我这边避免风和雪粒儿进到嘴里,说:“今天这大烟儿炮也忒大了吧。”我说:“是啊,但你和靳凤还挺厉害的,居然能骑得动自行车。”她说:“刚才的风还稍微小点儿,这会儿的风是越来越大了啊!现在是无论如何也骑不动自行车了”我们身上的褶皱里,已填满了雪。杨丹顶着风,说:“你知道你小学同桌——大哥的最近消息吗?”我把围脖往嘴巴处提了提,说:“他不是没上初中吗?”杨丹说:“看来你是不知道啊!大哥趁他家里人不在家时,去仓房找了一瓶农药喝了进去。”我皱起眉头不解又担心地问:“什么?为啥呀?后来呢?”杨丹说:“她家里人发现后就已经死了,他家里人哭得够呛,我也是听我妈说的。”我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嘴里冒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三个字:“不能吧!”

风越来越大了,我们向前倾着身子,低着头,双手使劲儿地推着自行车。我鼻子一酸,眼泪偷偷地噙在眼角,我赶紧用带着手闷子的手抹了一下眼角。我看着远方,多么希望大风把刚才杨丹告诉我的消息带走啊。靳凤和潇潇落了我们有几米远,靳凤回过头来,喊:“杨丹,咱俩再骑一会儿吧,要不然咱俩得几点到家啊!”她们先骑了起来,虽然蹬得很慢,但是比走得要快很多。

潇潇也提议骑一会儿,我蹬上自行车,顶风时,就站在脚蹬上与风对抗,顺风时,就坐在车座上,快蹬几圈。看着一片黑漆漆的天,我想着“大哥”和李英的事情,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一片混沌。天不像天,地不像地,此刻的我也不像我,浑身上下冷飕飕的,自己就像没有灵魂的人一样在踽踽前行着。

马上就到拐弯处了,拐过去再走上2里地就到家了。但是,拐过来的路和刚才的大马路比又窄又小,积雪由原来的小山丘变成了一个个大山丘,最高处已经没过我的膝盖了,走起来是无比的艰难。我和潇潇正艰难地走着,前方有一个熟悉的黑影,我看出来了,他是我的爸爸。我们离得越来越近,爸爸走得很快,他每走一步,后面立马扬起一片雪沙。他先接过我的自行车,让我在后面跟着,又告诉潇潇在他的右边走,这样可以给潇潇挡挡风。进了村好多了,风也小了些,积雪也没有那么厚了。十字路口处,是妈妈在满眼巴望着,走近了,说:“你俩够晚的,你姐到家有一会儿了。”我和潇潇告别了,爸爸在前面推着我的自行车,妈妈用手拍拍我身上的雪,说:“快回家吧,饭还在锅里热着呢!”

大烟儿炮的肆虐走远了,外面静了下来。只有四五家的灯还星星点点地亮着,这些灯的光束就像是我们的命运,我们根本抓不着,也握不住。我盯着最远处的那盏灯传过来的光束,悄悄地沉思着,我觉得它更像是天上的一颗小星星。我等待着,等待着属于它的绽放;也祈祷着,祈祷着属于它的命运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