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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子夜奔走(三)

稍后,英兰又写了一封离别信,嘱咐银心待她走后交于其父母。更打二鼓,照往常一样熄灯,但并不就寝,只与银心悄悄说着话,等着子时的来临。很快,便已到了三更。银心燃起微微小火,英兰拿起包袱挎在肩上,轻轻推开房门,但见外面阴森森的一片漆黑,让人浮想连连不寒而栗。银心忽而联想到隔几条街远的一户人家正办丧事,便有些瑟瑟发抖,对英兰道:“小姐,要不再留一晚,改天再想办法。”

英兰打小从未经历这般情形,自然也是十分害怕,但一想到若是不勇敢一点明日就要嫁与那样的浪荡之人,便不再犹豫毅然道了一句“不了”,然后就迈出了门槛,借着微弱之光,摸着到了西墙角下,稍作定了定,确认了一下树上的各个踩踏位置和抓拿部位,接着便往上爬。此棵老桃树因干上突出疙瘩较多,兼且她自幼就爬惯了,也就不难上到顶部了。只是摸到一些黏糊糊的凉凉的东西,英兰虽是知晓是桃树分泌物,但因夜里不能看清,就联想到蚂蝗,吓得心惊肉跳的。攀爬到树上后,她拿出怀中一条长布,把一端系在一根墙外粗枝上,把另一端往墙外仍下去垂到地,然后对银心说道:“我走了,好好照顾我爹娘,待我归来。”

言毕,便双手抓住布条,双腿蹬着墙壁徐徐而下,不消多时,就落地了。她四下望去,寂静无声,一片乌漆麻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先前院里尚有银心在一侧,现在真的是孤零零的了,更加悚惧,颤颤发抖。然则她并未有退却,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往东向行去。

须臾,英兰走到一户房前时,倏忽,里面发出阵阵犬吠之声,其声甚是疯狂,俨然就要冲出来咬人似的。她生怕狗洞没有堵住,就急急奔了起来。而她这一奔,不仅使得这狗叫得更是猛烈,还引来了其他人家的狗狂叫起来。霎时,犬吠声这家刚落,那家又起,接连不断,此起彼伏。吓得她是花容失色,惊得她是仓仓皇皇,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跌得膝盖剧痛无比,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英兰气骂道:“狗吠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下次把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炖成一锅算了,看还敢不敢这样对我。”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英兰步伐轻了下来,缓缓而行。少顷,犬吠声便渐渐静了下来的。英兰好不容易缓了一下,但更让她恐怖的事情马上就来了。刚走了几步,她忽而瞥见前面有一户人家有烛火,待近前一看,吓得是魂飞魄散。但见庭中上下挂着了白布,地下摆了不少的花圈,正中央是一棺材,原来是正办丧事的。英兰素日里最怕这种事情,何况是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呢?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便又立即狂奔了起来,而犬吠声又马上叫了起来。英兰也不管这些了,只顾拼命往前奔,也不晓跑了多久,便跑到了东城门。

贵妃县的城门是二十四时辰都不关闭的。据说是前朝有一位皇帝,微服私访,慕名来到这里,一次赏花忘返,待到归时城门已闭,只得在城外冻了一晚,次日,便去县衙,把当时县令大骂了一顿,对他道:“此时正是赏花时序,城门焉能这般早就关了?游人一时恋花,忘了时间,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者,赏花之人还须警惕城门关闭时辰,那岂不是分了他们的心?况且你就能保证没人爱好月下观花呢?若是城门可以昼夜都敞开着,那岂不是让人觉得这里更加美丽呢?”于是,便下旨若非战事来临城门二十四时辰不得关闭。虽然已更朝换代,但这不关城门的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的。

因此,这里英兰才能在这时出得了城。

英兰走出城门,便是逃花林了,而那条东去的大道自然也是在树荫之下了。英兰望着前面想道:“我现在已是黑漆漆一片,再是进到那桃荫下,那岂不是变成了瞎子。我何不天微微亮再上路。但倘若这样,万一被发现了,就不好逃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冲进去吧。”但又联想到方才所见到的灵堂,心里惊恐,迟迟不敢迈开步子。正踟蹰着,忽而听到后面有马蹄特特声,正有一队人马赶来,于是乎,就立即钻进了林中,暗暗观察是何人。待其中一人一开口,英兰便立即辨别出是父亲的声音,一想到可能被抓回去,便立即往桃林深处慌乱走去,也顾不得是哪个方向得了,只想着离得越远越好的。

原来英兰翻墙出去后不久便被其母发现了。刘夫人半夜醒来,想到女儿明天就要出嫁了,很是舍不得,故而欲来多看看女儿。但当她进得英兰的闺房,却只望见银心一人,便问银心小姐哪里去了。此时银心由于一直为小姐担心着,一点也睡不着,见老夫人进来,知道是瞒不住了,只得如实说来,并呈上小姐所写的离别信。

刘夫人本就是名门闺秀,颇识得文字,便立即拆开了一瞧,但见上面写道:“倘若嫁与这般花花公子顽劣之徒,女儿纵死不从。近日来,相逼甚急,本欲一死了之,幸银心开导,方保得性命。今去江州,求寻知己,觅得真心,便就归来。虽是女子,然则装成男子,莫要担心。不告而别,还望见谅。莫要牵挂,千万珍重,千万保重。”刘夫人吓住了,对着银心道:“你是怎么这么不晓事哦。倘若英兰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啊。”然后就立即去叫醒刘员外。

刘员外一听女儿竟然半夜出走了,再看了看留下的信,怒道:“太不像样子的了。我道她为何突然就那么乖了。殊不知秉性难移,原来唱的是这么一出。想走,没那么容易,我现在就即刻追赶上去绑回来。”刘夫人担心夫君因为气在头上而做得过分了,便劝道:“追上了,就好言劝回来啊。”刘员外也并不作声,叫上几个小厮,然后急急追来。

至于英兰能否逃脱。欲知详情,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