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雅媛不自然地笑了笑:“德叔……”
炎竞明神情也有些尴尬:“德叔,雅媛回京了,借住在这一段时间,就赖您多加照顾了……”
德叔闻言,神色有些诡谲,却还是点了点头:“是……”
炎竞明便领着夜雅媛走了进去,德叔忙朝门外探了探,见四下无人,方定了心,然后关起门来,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长叹了口气:“真是红颜祸水啊!”
炎竞明将夜雅媛安置好之后,又同她说了好些话,无非是这段日子朝中的局势巨变问题。夜雅媛也将自己在南城的险遇也一一同炎竞明说了,独独漏了遇见无明,以及姚蔚蓝和龙哲熙未死那些事,生怕炎竞明沾染是非,也没有将自己此次回京的目的告知。
炎竞明闻言,心生疑惑,不忍小心问道:“那……你的孩子呢?”
“孩子我托给一家农户代为照顾了……”夜雅媛搪塞道,“我此行就是想救出父母,然后离开京城……”
“哦……”炎竞明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神情染上几分的忧伤,半晌,方宽慰道,“雅媛,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等救出师傅师母后,我就带着你们一起离开这儿,过新的生活!”
“竞明哥哥……”听出炎竞明话里的弦外之音,也想起自己离京前,炎竞明的那番深情告白,夜雅媛心内有些酸涩。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上这样美好的男子,她是绝不会耽误他的,只是,看着炎竞明深情的双眸,夜雅媛拒绝的话语,又不由咽了回来,只苦笑道:“谢谢你,竞明哥哥!”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炎竞明伸手轻抚夜雅媛的后脑勺,爱昵道,“雅媛,你好好休息,什么事也别想了。我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嗯!”夜雅媛顺从地点了点头,躺了下来,闭上双眼。
她真的累了……
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炎竞明望着夜雅媛渐渐熟睡的恬美模样,却是心内满腹的苦涩和辛酸,眼里也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来。他紧咬下唇,起身,慢慢地朝门口走了出去,并关上门。
门外,夜色渐浓,月色姣好。
白发苍苍的德叔站在那里,看着炎竞明走了出来,忙走上前,正欲开口,却被早已察觉的炎竞明挥手示意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德叔,什么也别说了……”
“大少爷……”德叔见炎竞明执拗的模样,只能把要说的劝谏都咽下肚中,长叹口气,“我只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炎竞明闻言,想起屋内那张甜美的睡颜,方才还肃穆忧伤的脸上,却是泛起一丝笑意,同时更增了几分的坚毅: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经过一夜的休整,夜雅媛精神好了很多。
“熙王妃……”夜雅媛正临窗出神,突然见德叔跑了进来,并态度恭敬地同她行了个礼。
夜雅媛见状,有些惶恐,忙回礼,苦笑道:“德叔切莫多礼。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熙王妃了,你还是同过去一样称呼我吧!”
对外,众人都误以为龙哲熙已死,加上她同男子私奔的罪名,她这个熙王妃的头衔,早就名不副实了。
虽然,她也从来都不在乎这个头衔。
“熙王妃……”德叔闻言,却依旧固执己见,执意这样称呼夜雅媛。同时,他更将头低了下来,低声道,“我知道过去你和大少爷有婚约在身,也知道你们两人一直以来都是情投意合。只是造化弄人,你却成了熙王妃。大少爷是我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他对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不过了。即使是你成了熙王妃后,大少爷也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他时常独自一人在这霖山苑饮酒,醉酒舞剑,都是为的你……”
“德叔……”夜雅媛闻言,心内顿时有些不是滋味,炎竞明对她的情意,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们有缘无分,这也没有办法了。
德叔微微抬头,继续开口道:“夜府落败,炎家也不是忘恩负义,故意见死不救。只是眼下局势有变,朝中动荡不安。两国交战,我朝已丢了五座城池,死了一个太子殿下和熙王爷不说,而今皇上病重,三王爷意图不轨,炎家也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熙王妃一向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明白老奴说这番话的含义吧?而且……”
德叔见夜雅媛有些失落的神情,不知情状的他,误以为夜雅媛心内对炎竞明还有留恋之心,生怕这段孽缘再为炎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狠了狠心,继续开口道:“大少爷在十日前,已经同六公主成亲了,他现在已经是我朝的六驸马了,为了大少爷,也为了熙王妃,为了夜炎两家的安好,只能委屈熙王妃了……”
六驸马?
夜雅媛的脑海里,瞬间浮现的,是六公主龙晨芙那张刁钻刻薄的面容,还有炎竞明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孔,德叔的话已经说的这样直白了,夜雅媛不是蠢人,怎么会不明白他说这番话的用意呢。德叔不过是因为她眼下尴尬的身份,怕牵连了炎家。所以,想要自己主动离开炎竞明罢了。
炎家世代相交,却没想到,人情还是薄如纸,淡如水。
想到这,夜雅媛不由一丝苦笑:“德叔,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绝不会连累竞明哥哥的……我知道竞明哥哥对我好,我也不想给炎家带来麻烦,我……这就走……”
本来这趟回京,她也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自己既然不能给竞明哥哥什么希望,倒不如,及时离去……
唯有那样,他才会幸福吧?
“多谢熙王妃成全大少爷。”德叔见夜雅媛说出这番话,心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朝夜雅媛感激道,“眼下京城局势混乱,熙王妃千万要小心才好。”
夜雅媛闻言,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亦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霖山苑。
街上四处一片萧条的模样,夜雅媛小心翼翼地地穿插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有些紧张。
夜府是断然不能再去的,炎竞明那边,她也不敢再有任何奢望了。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保尚且困难,又该如何去救身陷囹圄的夜府亲人呢?
她能想到最好的也是最坏的办法,就是自己前往熙王府,希望能寻得机会,进宫同太后解释这一切。用自己的自由或是性命,来换回夜府。
那是下下之策。
另一边,她还念着她初生的女儿龙玥。她必须要听从姚蔚蓝告诉她的办法,去落月山庄找南宫俊,引南宫俊回南城灵山。
一面是生养自己的双亲,一面是自己怀胎十月辛苦诞下的女儿。孰轻孰重,叫她如何权衡?
这样茫然和纠结,夜雅媛不知不觉,竟前往东城,也就是熙王府的方向走去。
远处,朝熙王府望去。那座气势恢弘曾经是京城最骄傲的王府府邸,现在依旧骄傲地伫立在那儿。
门口还是有两个守卫,面无表情。
只是怎么看,也觉得熙王府四处流露出萧条之气。
那金碧辉煌的王府里,埋葬了多少的过去和回忆?那些如烟的往事,瞬间就如绝了堤的洪水般的,倾巢而来。
那些辉煌的、虚伪的、屈辱的、可怕的回忆……
如梦魇般,永远都难以掩去。
夜雅媛停住了脚步。她再没有力气前往那儿了。
即使经过南城灵山一行,她已经成了最坚韧的那一株花,她的心内,仍然存着对这庄严府邸的恐惧。
好像只要一靠近、一走进,就像会回到从前一般,万劫不复!
夜雅媛躲在围墙后,心思如潮。正想着往事之时,却突然见正门里走出一位熟悉的人儿出来。
那人身着素服,脸色苍白,神色有些哀伤,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熟悉的身影,衣着蓝色,态度恭敬。
那两名女子,正是常依言和蓝玉。
是昔日曾以虚情假意待她,给她带来莫大的苦楚,并间接害死她的心连的帮凶们!
夜雅媛想起昨日炎竞明同她说过的话,心内顿时燃起一丝的愤恨来!
自己同常依言无冤无仇,她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自己,甚至要连累自己的家人?
还有蓝玉,是自己在小婉轩曾经交心的姐妹,却原来只是虚情假意的小人而已!
常依言和蓝玉朝夜雅媛这儿的方向走了过来,蓝玉手上还挽了只香篮,看样子,她们应该是要去这附近的白马寺上香。
夜雅媛悄悄地跟了上前。
常依言和蓝玉一路都没有说什么话,默默地前行,夜雅媛便也小心翼翼地、不紧不慢地跟着。
穿过热闹的街市,绕过一条又一条的胡同,直至来到略显偏僻的白马寺外。
大概是由于局势混乱,连来上香的香客也少了许多。
夜雅媛见无人,便是一个大步流星上前,冷然叫住了前面的两人:“常夫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