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目前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前往炎府寻人,那是万万不可的。她料想有情有义、周到缜密的炎竞明,必然不会见死不救,一定会将自己的母亲藏身在安全之处的。
西郊霖山苑,这是映入她脑海的第一个妥善之处。
倘若炎竞明没有将她母亲藏在那儿,她前往霖山苑找炎竞明,也并不是一个贸然之举。虽然,她之前答应了德叔,会离开炎竞明,不再给他带来任何的干扰。可是这次事出突然,还希望德叔能够理解她思母心切的心境。
很快,夜雅媛就来到了西郊的霖山苑。
霖山苑的门外还是一片寂静。
夜雅媛小心翼翼地上前,叩门。
过了许久,才有人前来应门。
前来应门的人,是德叔。
他并没有一眼认出一副邋遢模样的夜雅媛,待到他回过神来,有些惊愕,神情也有些不好看,冷声质问道:“熙王妃,怎么又是你?”
言下之意,夜雅媛并不应该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
夜雅媛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和声悦色地问道:“德叔,竞明哥哥在吗?”
“公子不在这儿,你快走吧!”听到夜雅媛主动前来寻找炎竞明,德叔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就要立刻关上门。
“德叔!”夜雅媛见状,忙将一只脚探入门内,焦急道,“你听我说……”
“我不听!”德叔恼怒道,“你上次明明答应我,不会再骚扰少爷的,你食言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上前,重重地推搡夜雅媛,想要将她拒之门外。
“我……”夜雅媛被德叔这样推,差点绊在地上,她又急又慌,只能高声喊道,“德叔,你听我说啊!”
“你走开!”德叔虽然老态龙钟,可是此刻,却是身手敏捷。
眼看夜雅媛就要被推出门外,这时,只听见一个男子恼怒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住手,德叔!”
德叔闻言,只好停下手,叹了口气,转过身,无奈地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男子。
男子脸上满是愠色:“德叔,你这是做什么!”
“竞明哥哥!”终于见到炎竞明,夜雅媛心里顿时燃起一阵希望之火,她快步踏进门来,一面尴尬地解释道,“竞明哥哥,别怪德叔,都是我不好……”
“雅媛,你别帮他说话!”炎竞明恼怒道,“上次他私下把你赶走,这件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上次是我自己要走的,不关德叔的事……”夜雅媛忙解释道。
“好了,你回来就好了……”炎竞明见德叔沧桑的脸上满是失望和沮丧,也心有不忍,于是语气松了下来,他拉起夜雅媛的手,领着她朝院内走去,一面关切地问道,“雅媛,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你不知道朝廷知道你回来了,派人到处搜捕你,我好担心你……”
“竞明哥哥……”夜雅媛闻言,心内暖洋洋的同时,却也有些苦涩,她想起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于是焦急地问道,“先不说这些了,我娘呢?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师母她受了风寒,刚喝完药躺下……”炎竞明顺口答完,却顿时觉得不对,立刻警觉地甩开夜雅媛的手,惊声问道,“不对啊,雅媛,你怎么知道师母她在我这儿?”
昨晚是他值夜,却在重远门外发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他跟踪了许久,才发现是两个黑衣人,居然劫持了在浣衣局当差的师母纳兰慧!他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于是当下就同他们厮杀起来,并成功地刺伤了其中一人,救下了纳兰慧,怕引起风波,他便悄悄地将并重的纳兰慧藏在了西郊的霖山苑。此事并无他人知晓,为何离开数日的夜雅媛,会知道此事?莫非……
莫非那两个黑衣人,同雅媛是同一伙的?想到这,炎竞明不免疑心重重!
“竞明哥哥……”看出炎竞明起了疑心,夜雅媛不免很是感慨,她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是改日再同你慢慢解释吧?当下之际,你还是赶紧带我去见我娘吧,我真的……好想她了……”
见夜雅媛这样恳切而又焦急的神情,炎竞明也只好咽下了心内的疑惑,点了点头,领着夜雅媛前往更之园。
更之园。
刚服过药的纳兰慧,已经沉沉地睡下。她往昔明亮的容颜,此刻却是憔悴不堪,皮肤暗淡无光,脸上皱纹多了好些,连双鬓也染上了间丝的白霜。
“娘……”见母亲纳兰慧这样削瘦和苍老,想起南宫俊同自己说过母亲在浣衣局当差之事,夜雅媛的心内满腹辛酸和苦涩,她轻轻地抓起纳兰慧留在衿被外的手,哽咽了,“娘,都是女儿不孝,让你受苦了……”
怕吵醒纳兰慧,夜雅媛硬是忍住同母亲相见的喜悦还有辛酸,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眼泪,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无声地落了下来……
“雅媛……”一旁的炎竞明见状,心内也满腹的哀伤,他舒了口气,拉住夜雅媛,劝慰道,“好了,师母刚躺下,你别吵醒她了。我先带你出去,你也好好梳洗,休息一番吧?”
夜雅媛闻言,方不忍地松开了母亲的手,噙着眼泪点了点头,正要起身离开,却听见方才还熟睡中的纳兰慧,突然神情痛苦地直摇头,并不断地叫道:“别杀我女儿!别杀我女儿!雅媛,快……快跑!”
原来母亲纳兰慧是在说梦话!原来母亲在梦中也一直惦记着自己!
“母亲……”
夜雅媛见状,方才还强忍住的感情,瞬间如绝了堤的洪水一般,倾斜而出,她再也不管不顾,就那样扑在纳兰慧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纳兰慧沉睡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这一清醒,自然让焦急苦待的夜雅媛和炎竞明欣喜万分。
夜雅媛和纳兰慧母女俩久别重逢,激动之余,不免又是一番泪眼相待,两人抱头痛哭了许久,还是在一旁触景生情的炎竞明的好言宽慰下,才勉强平复了情绪。
炎竞明当然不会不识趣地打扰她们母女,他悄悄地退出门去,将空间交留给夜雅媛和纳兰慧母女俩。
“雅媛……”纳兰慧喝过汤药,稍作休息之后,精神好了许多。听完夜雅媛诉说她这段日子的艰险历程和愧疚不安后,她拉着夜雅媛的手,一面爱昵地轻抚夜雅媛的脸颊,一面感叹道,“这些日子,你也受苦了……你爹他明白你的难处,也知道你的孝心,你放心,他从来就没有责怪过你……”
“娘……”夜雅媛想起父亲夜建辉,心内满是愧疚和思念,鼻间不由一阵酸楚,“你也受苦了,都是女儿不好,连累夜家遭此大劫……”
“好了,只要你没事,就没关系,再没什么比你的平安健康更重要了……”纳兰慧脸色苍白,头有些沉,虽精神不佳还是不忘宽慰夜雅媛,她想起炎竞明方才复杂的神色,心内很是感慨,“雅媛,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熙王爷已经战死,太后下旨要抓你,你怎么还在这个时候回来呢?还有,雅媛,你……你对竞明,可还有情?娘看的出来,他还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我……”夜雅媛闻言,心内满是苦涩:自己能告诉娘,自己已经身中剧毒,将命不久矣了么?至于炎竞明……
“娘,我和竞明哥哥,有缘无分,以后你就别提我和他的事了。竞明哥哥现在,已经是六驸马了,前程无量……”夜雅媛望着母亲纳兰慧,苦笑道。
“唉……”纳兰慧闻言,却叹了口气,幽幽道,“也可怜竞明那孩子了。他对你痴心一片,即使你嫁给熙王爷变成熙王妃,他也依然没有变过。那次你被南宫俊拐走,被竞明知道了,他焦急万分,直说要前往南城去寻你回来!没想到的是,太后却在那时候下旨抄了夜家。我和你爹身陷囹圄,竞明见状,便也不敢离开,而是留在京城,想伺机救夜家。无奈太后受人挑唆,一定要置夜家于绝境,唉……”
“娘……”夜雅媛闻言,方知炎竞明对自己用情之深!从来只有炎竞明才会真正地站在她的立场上,真心地为她考虑,从来都不逼迫她、勉强她……只可惜造化弄人,两人虽曾有情,却还是不能结成眷属。夜雅媛心内感慨的同时,急着问道,“究竟是何人急于陷害夜家?可是熙王府的常夫人?”
若是常依言的话,自己一定不会再轻易放过她的!
“常夫人大概是嫉恨你当上王妃,所以做了帮凶……”纳兰慧想起前段时日的风波,心存余悸,苦笑道,“然而最恨你的,却是那美艳娇蛮的六公主。她因竞明拒绝了圣上的赐婚,觉得大失颜面,便将心内的怨气撒到你的身上……都是六公主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太后才会对夜家这样绝情的。竞明为了救你爹和我,为了保住夜家,不得已答应了六公主同她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