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进化的历史重来一遍,人的出现概率是零。
——古德尔
第一节 消失的尸体
尸体消失了?一阵凉风从我背后吹来,让我直打哆嗦。不对,这个房间密封性极好,且不说一房子怕潮的旧家具,在我们来之前也没有开着的窗啊!4月15日清晨,天气闷热,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整个南明市降了降温。
20分钟后,雨停了下来,太阳再次探出头来。街道上再次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每逢有车辆在马路上飞驰而过,都能溅起大量水花。人行天桥上急匆匆的白领,穿着清新的学生妹,街边闲来无聊蹲在大树下斗金花的农民工兄弟,人们都在过着属于自己的平静生活。
在街角有一家常德拉面馆,通常来这里吃面的人都是老顾客。不过,今天有些例外。
常德拉面馆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主要因为现在是大晴天,他却依然穿着雨衣,黑色的鸭舌帽几乎遮挡了他的五官。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戴了一个能露出嘴唇的口罩。不久之后,警局接到一个匿名报案电话,在常德拉面馆附近发生了一宗恐怖命案。
同一时间,我也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来电人是老高,让我收拾好马上出警。
我算了下,距离上个案子已经过去了三天。对于那只奇怪的虫子,我还没弄明白是什么东西。
结果,现在又突然发生了一件新案子。我换上白色的法医制服,带上工具箱等专业工具,从家里小跑到市局法医中心门口等老高来接。30秒之后,一辆警车停在我面前,我被迫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因为我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上的韩哥。老高开着车,一路上,我们都保持着沉默,气氛格外压抑。他们并没有告诉我这次案件的详细内容,我自然不敢多问,压根儿没敢开口说话。
此次的案发地点是比较偏僻的小镇,有十几公里的距离,感觉很快就到了。这次我们是第一时间到达,所以现场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我的心情特别激动,第一次在没有采取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进入案发现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挑战。
在我眼前,有一间特别老旧的房屋。整栋房子都显露出与时代脱节的感觉,周围也很潮湿阴暗。听当地人说,这房子当年还闹过鬼,夜晚经常听到诡异的哭声。所以,愿意居住在这片儿的人非常少,住下来的都是一些毫不知情的外地人。我们推开生锈的铁门,听见刺耳的嘎吱声。老高在最前面打头阵,我和韩哥紧随其后。
报案人说,在214号房发现了死人。这里的走道特别窄,梯阶之间的距离却高得离谱。尤其是转角处,我们必须低着头才能走过去。我们相继穿过长而阴暗的走廊,走廊里面的灯泡或许是年久失修,一路上狂闪个不停,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爆炸的错觉。
然而,四月正是蛇虫鼠蚁泛滥成灾的时候,这旧房子简直是动物集聚地。
“妈的,这算啥鬼地方?”老高一脚踢开旁边的老鼠。
“你确定报案人没说错地方?”韩哥质疑道。
“这儿能住人吗?”我也有些不爽了。
随后,老高拿出一张纸片,想了大半天,气急败坏地说道:“走错了!是隔壁!”
我们一行人灰头土脸地退了出来,出来后住在周围的民众看着我们,还不停地对我们指指点点,时不时小声地交头接耳。我刚想去问,他们直接掉头就走,这儿的人真是奇怪。
我们顺利来到报案人所说的出租房,这房子比刚才那个正常不少,因为蛇虫鼠蚁都乖乖地藏在外面。只听见一声巨响,老高抬起腿一脚踢开214的房门。房内传出一股让人反胃的湿气,像极了粪池的恶臭味,但与之还有一点差别。
我们都捂着鼻子,艰难地走进房间。房内特别阴暗,出乎我意料的是那里过于干燥。
“这地方干燥、阴暗,温度和光亮偏低,密闭工作做得非常到位,简直是杀人藏尸的最佳地点。”韩哥边走边提醒我们,自认为幽默地点了点头说,“你们不用担心,这样的环境下,里面不可能有活人。”
此话一出,我险些晕倒,不是因为气味。难道还担心遇见诈尸事件?死人复生?
老高更夸张,只见他用右手捂着嘴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脸色有些红。
“老高,你没事吧?”韩哥见状,故意反问老高。
“韩飞,你滚一边去,太久没打你了?”老高左手握拳,脆响不断。
见到如此情景,我差点笑出声来。不过,韩哥的冷硬把我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通过细心观察之后,能推算出这里头的装饰估计有些年头了,家具上堆满了灰尘。
我们找遍了所有的房间,活人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死人了。难道有人报假案搞恶作剧?
“别急着下结论,找一下柜子或者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韩哥异常淡定,而一向心急的老高也没有发飙的迹象。他们都是老手,我能看得出来,罪犯的犯罪手法已经引起了二人的兴趣。
可问题是,尸体在何处?难道说,尸体消失了?我们经过商量,选择分头寻找。不得不说,这地方还真够呛。门外两棵樱桃树,听闻在民国时期有招魂的用处。桌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客厅正中央,桌子上方有一盏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大油盏,残留的蜡烛还能嗅出味来。
我低头去敲了敲桌下的木板,想要找下有没有隔板。一阵凉风从我背后吹来,让我直打哆嗦。不对,这个房间密封性极好,且不说一房子怕潮的旧家具,在我们来之前也没有开着的窗啊!
第二节 墙内封干尸
发现那张脸的眼眶里有白色的蛆虫在来回蠕动,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最终,推算出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结论,这是一具被封在墙缝里的水泥干尸!韩哥和老高去检查别的房间了,偏偏剩下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客厅,让我不禁有点害怕。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又有一阵小冷风吹了过来,夹杂着一丝腐臭味儿。
我仿佛还听到一阵阵哭泣似的哀号声,我的头皮发麻,浑身汗毛耸立。
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剧烈地跳动。我循着冷风吹来的方向,开始寻找臭味的源头。结果,我来到了主卧房。房内摆放着一张老木床,是农村里那种用桃木制的床,床上还雕刻着花纹,我认为有点像敞开的棺材。窗门紧闭的房间内虽然不通风,但床上面白色的蚊帐却在轻轻舞动。
我不知道怎么了,虽然怕得要死,脚下依然向着床边徐徐靠拢。
床上挂着白色蚊帐,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不过,偶尔能看见有一两只苍蝇在周围飞行。
虽然距离我只有不到一米,对我来说简直像隔着一条生死河,步履蹒跚。我鼓足勇气掀开蚊帐,里面的黑色床单正在上下颤动。我是一名法医,要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再次想起韩哥在解剖房对我说的话,法医要为死者申冤,不能惧怕尸体!
我控制着颤抖的双手,长痛不如短痛,一不做二不休,我咬牙拉开了床单。
就在这时,床单里不知道飞出来一堆什么东西,一窝蜂地对着我冲过来。
我开始连连后退,可后面就是墙壁,我走投无路了,恐惧中的人脑洞远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我想要是背后没有墙该多好,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这堵墙突然消失了。准确点来说,这堵墙被我挤开了一个大窟窿。
结果,我往后一靠,发出一阵凌乱的响动。经过我初步断定,挤进来后,我身上至少断了三节肋骨,我的身体卡在墙里,根本无法动弹半分。巨大的痛楚让我想高声求救,可眼前的场景把我吓坏了,连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离我三寸不到的地方,有一张全是伤痕和水泥的脸,面部表情非常狰狞。
我吓到想后退,但刚才挤进来导致意外骨折,已经无法动弹了。惊恐之余,一阵强烈的恶臭扑鼻袭来,伴随骨折的剧痛,我胃里一阵翻腾。随后,我发现那张脸的眼眶里有白色的蛆虫在来回蠕动,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最终,推算出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结论,这是一具被封在墙缝里的水泥干尸!
我几近晕厥,迷糊之中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墙洞处的人影不断闪动,光线越来越强,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但我却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靳,你醒了。”这熟悉的声音让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师父!”我想坐起来跟师父打招呼,可惜根本无法动弹。
师父摆手示意我别激动,他今天穿了个一身白,正在给我削苹果。在我眼里,师父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今天突然出现了,我一时间有些激动。可我一动,腹部就传来剧烈的阵痛,就像一道闪电打到了我身上,浑身酸痛不已。
“吃个苹果吧。”师父将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我。
“师父,您今天来有什么事?”
“别忙着问问题,吃了苹果先。”
一阵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我发现师父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忧虑,估计是遇到了大麻烦。
“你和他真的很像。”师父低声自语,眼角略有光芒闪烁,抬手揉了揉眼睛。
我知道师父有事瞒着我,就连韩哥、老高也是如此,那件事或许和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必这也是师父收我为徒的主要原因,原因我不清楚,只有等他们告诉我。
师父既然突然现身见我,肯定是有事。果不其然,他没有让我久等,就像变戏法般,亮出一个瓶子放在我面前。我发现里面装着一只虫子,是非常完美的标本。 “这虫子你认识吗?”师父十分严肃地盯着我问道。
见师父如此认真,我顺势接过瓶子,仔细地观摩起来。
只不过,这一看我就惊呆了,瓶中的虫子和我抓到的金属蓝绿色甲虫一模一样。
“师父?这……”我很好奇这虫子是什么品种,怎么会在师父手中。
“唉!”师父长叹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走到窗前。
一只不知名的虫子,让向来心如止水的师父有如此感慨,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师父,您怎么了?”
“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
“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及时通知我或韩飞。”师父双手负于背后,开始敲动着自己的手指,这是他在思考时的小习惯。
“好,我捉到的那只虫子怎么办?”
“留着吧,不久之后,它会有大用处。”
“嗯。”
之后,我们师徒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按照现在的发展,我有预感,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有意思。但相应的,危险系数也会随之上升。按照他们对我的态度,我应该是其中比较重要的环节,要么是让我活着,要么是死去!
一想到这儿,我联想到了此次的骨折事件,我仔细回想,其中还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不管嗜尸性昆虫怎么繁殖,也不可能离开尸体。即便是离开了的尸体,成群的概率自然少之又少。我还没忘记出租房里床单下的虫子大军,我现在绝对要去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小靳,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哦,师父您说。”
师父停顿了许久问道:“你可以不做法医吗?”
“什么?不可能!”
“我知道你……”
“您既然知道,那么您就应该清楚,我不会放弃!”
我发现师父的眼里充满了忧虑,但也夹杂着一丝满意的成分。
“知道你要面临什么吗?”沈建国微蹙着眉头问道。
“我知道。”我一脸平静之色,对于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我并没选择逃避。
沈建国和我对视了整整10秒。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稚嫩的绿叶上,轻飘到透明的玻璃上。南明市的初夏,天气说变就变。
“好。”沈建国望着窗外的小雨,深吸一口气,然后有些感叹,“你别让我失望啊!”
我躺在床上猜测,韩哥和老高正在努力地做检查与推论,说不定又要侦破一个案子了。至于师父一直想隐瞒的人,或许只有我才能将他抓到。我如此想着,渐渐地再次睡着了。然而,我还不知道,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决定着很多人命运的种子。当我醒来时,发现病房内除了换药的护士之外,并没有别人,师父仿佛从没来过。可我一翻身就惊呆了,床头多出了一只师父留下的瓶子。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出租房的遭遇,理出下面几个疑点:
第一,是谁报的案?尸体藏到墙缝中怎会被人发现?报案人会是凶手?
第二,案发地点是出租房,租客不止一个,莫非是租客犯案?
第三,死者是谁?到底和凶手有多大仇,才被封尸墙中?
为了找出真相,我必须再去一次现场。第二天,我忍着痛楚溜出医院,快速前往现场。
警车和忙碌的警员们在出租屋附近展开仔细地搜索。我刚绕过警戒线,就被一名陌生的警员拦住了。他的警帽压得特别低,以至于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身上的味道却非常特别,是一股麝香味。
“我是法医实习生靳池,请让我进去!”
“不行,请出示你的证件。”他的声音很低沉,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开始在身上摸索,却一无所获,我的证件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他弯下腰,顺手拿起一个证件递到我面前。
我刚想伸手接过证件,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儿。他现在通过压低的警帽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一条毒蛇正在看自己的猎物,他的嘴角带起了微妙的弧度,给人一种非常诡异的错觉。
“干什么呢?”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另一个警员走了过来大声问道。
而他见到有人来,直接转身就走,一眨眼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叫靳池,法医实习生。”
“证件!”
我往地上看了一眼,刚才那个神秘的警员走时将证件扔到了地上。
这个警员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我说:“进去吧。”
我绕过两棵樱桃树径直走向楼内,整个大厅都被保护了起来,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老高。
“靳池!你怎么在这儿?”他的右手打在我的肩膀上,险些让我脱臼。
“哎哟,你轻点,我才出院呢!”我都不知道该抱着肩膀还是腹部了。
“哦,不好意思,其实,你不应该进来的。”
“为什么?”
老高三缄其口,连忙说他有事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老高是个直性子,按照他的意思,估计是担心怕我伤没养好便跑来了,或者是师父向他打过招呼。这么说来,证件一直都没在我身上,刚才那个神秘的警察绝对有问题!
不对,这个家伙到底是谁?有什么阴谋?如果是想帮罪犯,几率不大。他那一身警服,本意是阻止我进现场。如果是我的仇家,我从小到大,还真没有惹过谁,除了小时候隔壁家的余小二,但他顶多就是个混混。
突然想起了师父的话:“你可以不做法医吗?”我心里猛然一颤,这是一种暗示?
我抛开脑子里的杂念,再次进入主卧,也就是尸体被封住的地方。尸体此刻已经被完整地从墙缝中强行抽了出来,并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布。我从形体上大概能确认死者是个女人。
我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这在法医昆虫学界亦算一大禁忌,强行抽尸非常容易惊扰到尸体上的成虫。如果它们都逃到尸体有效范围(尸体方圆50米)外,就会直接影响我这种法医昆虫学的法医展开判断。看着满天飞舞的虫子,我知道抓捕工作要马上进行。
我艰难地打开腰上的工具包,准备开始抓捕工作。
“你小子怎么来了?”韩哥从墙洞内探出头来。
“采集虫子啊!再不采集,证据都飞走了!”
“你跟老沈一样,大脑都缺根筋。别瞎折腾了,你到我工具箱里翻翻。”
“飞行的虫子……”
“能飞的以20只为准,我没说错吧?幼虫目前还没采集呢,按照每种以50只为准,你小子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我要是等你来采集,蝇蛆都要化蛹成蝶了。”我话还没说完,韩哥就接了过去。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走到韩哥的工具箱面前蹲下,看到里面的昆虫标本,顿时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善茬儿,你居然能偷跑出来?”
“韩哥,虫子的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多啊,这是为什么?”面对韩哥的如此质问,我只好强行转移话题。要是让他知道我真是偷偷跑出来的,估计会立马打电话给师父告我一状,然后遣送我回医院,这样子麻烦就大了。
“对了,说来也奇怪,昨天虫子还少得可怜,今天的虫子却增加了不少,这些虫子都还是我昨天收集的。”
“嗯,今天我负责收集一部分,以免出岔子。”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但刚到嘴边就忘了。
“好,没事就行,赶紧干活吧。”韩哥将工具扔到我手上,开始了自己的检验工作。
我来到床边,发现床上一大群虫子涌出来的地方有一团黑迹。
“别看了,那团东西之前是猪肉,肉被昆虫啃光了。”韩哥走到我的面前解释道。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可以肯定,有人想害死我。如果在墙内插上一把刀,或是在猪肉上下点毒,都能让我死于非命,而对方却并没有这么做。这样一来,又意味着什么呢?
“没问题吧?”
“没有,只是今天见到了师父。”
“他跟你说了什么?”
“嗯,这个东西,韩哥认识?”我拿出师父留下来的瓶子。
韩哥见到瓶子的瞬间脸色就变了,一把抓过去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虫……”韩哥欲言又止,好像变了一个人,“你咋会有?”
“我在杜飞的尸体上抓来的。”
“什么!”韩哥发怒了,然后又想了想,“下不为例,这个暂时由我保管。”
“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没见过这只虫。”韩哥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
那到底是什么虫子?为何韩哥和师父见了之后都如此反常?
我一个人傻站在原地,甩甩脑袋抛掉疑虑,绕过尸体,准备去墙洞中采集一下蝇蛆。
在正常情况下,尸体的正下方才是虫子的主要集结地,收集到的虫子也更有价值。
第三节 密室虐杀
发现那张脸的眼眶里有白色的蛆虫在来回蠕动,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最终,推算出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结论,这是一具被封在墙缝里的水泥干尸!
我检查过韩哥收集的虫子,丽蝇属的居多,可惜无法确定种类。我认为,有必要再去收集一些幼虫,以此鉴定它们的种类。然而,我搜索了一阵子后,才发现死者是被强行密封在墙内,由于隔壁房子的潮湿,引起出租房的墙面出现漏洞,昆虫才有机可乘,找到墙里头的尸体。床上的不明物正是尸体上的苍蝇穿过墙洞化蛹所致,而我之前感受到的冷风,也是从墙洞中传出来的。
“密室虐杀案,死者身上有捆绑的痕迹。”韩飞正在和高健商讨今天的检查报告。
“死者的房间与旁边的房间有个隔间,不知道这么设计的用意何在,或许是为了平衡两间房子的温度。无巧不成书,藏尸者或许没想到,虫子如此无孔不入,无论多么微小的孔也阻挡不了它们。”
正因为如此,虫子为了生存,将两间出租房的隔间漏洞不断扩大,直到涌出墙外化蛹,这也变成了找到尸体的关键因素。不过,我却认为凶手智商特高,当然亦不排除有第三人指导犯罪的可能。一想到第二个推论,我居然颤抖了一下,因为我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我。
“我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最终报告。”
“这次的案子比较特别。”
他们聊完了,我才慢慢爬上去,抬头说:“老高,给我搭把手。”
“你小子。”老高笑骂着,把我拉了上去。
我看了一眼韩哥说:“至于确切的死亡时间,韩哥你也没办法吧?”
“你小子活腻歪了?”老高扬起手要抽我,脸上带着怪笑。
“老高,别激动,他说得没错。”韩哥的这句话让老高愣了半天。
“什么意思?”
“现在的法医鉴定,也就是韩哥的老本行。鉴定伤口与死亡原因,韩哥自然能解决。”我故意停顿一下,瞟了一眼韩哥,才继续讲述,“然而,这宗墙内封尸案,死亡时间成了最大问题,主因是缺氧导致尸体腐败程度与正常情况下的尸体腐败程度差距太大,想要靠法医单方面鉴定,就成了一件难事。”
“是这意思?”老高抬起头,又问韩哥。
“继续说下去。”韩哥没有正面回应老高,而是对我说了一句。
“虫子不管尸体藏在何处,只要有缝隙,它就会蜂拥而至。所以,虫子才是破案关键。”
我们将昆虫样本带回局里,韩哥主要负责利用DNA和局里的人脸系统等高科技技术确认死者身份、死亡原因等。所以,我们三个人各自分头行动,施展出自己的长处,案子进入关键阶段。
在韩哥捕获的成虫之中,我确定虫类主要有三种,初步断定同属丽蝇科。
其中一种体长8mm,蓝色,色泽并不光亮。体表粉被较密,前缘基鳞黄褐色。而且我还在幼虫中发现了略为黄色的白色幼虫,体表棘较小,明显地呈小列状排列。由此可以推断,这是丽蝇属的红头丽蝇,繁殖周期在4月下旬~11月。
另外一种体呈暗黑色,胸部前盾有2条很窄的暗黑纵条斑纹,下腋瓣上面具分布较广的黑毛,幼虫中发现前缘棘环第5腹节以前完整,第6腹节背部和体侧中部断裂,第7~8腹节仅限于表面,第3~7腹节完整的幼虫。原以为是红头丽蝇的2龄幼虫,但其头咽骨口钩钩部钝粗,背基角呈直角,是标准的叉丽蝇属叉丽蝇的2龄幼虫。所以,另一种是叉丽蝇,繁殖周期在3~5月、10~12月。
最后一种,两复眼几乎相接,侧颜及颊大部分黑色,触角后梗节端部口背方偏暗,胸部金属绿色有蓝色光泽,上有灰色粉被,腋瓣暗棕色,平衡棒宗棕至棕黄色。这是标准的丽蝇科金蝇属肥躯金蝇的特征,繁殖周期在6~11月。
综上三种昆虫,繁殖周期在11月重叠。
第二天一早,我去和老高、韩哥会合。这次我学乖了,是踩着时间点去的,为了避免踩雷。
“死者有明显被捆绑的痕迹,我在她的指甲里发现了肉丝,可惜已被虫子破坏,不能够检测出DNA序列。心脏位置有一处细小钝伤,为主要致命伤。按照伤痕,可以断定凶器是一把尖锐的利器,有可能是螺丝刀等器具,但房内并没有这类物件,这附近连五金店都没有。”韩哥说完之后顿了顿,先是挠挠自己的头发,又伸了个懒腰,“综上所述,凶手身上一定存在抓伤,而且只要找到凶器,凶手的身份也能确定。不过很奇怪,死者身上被虫子侵袭的地方只限于脖子以上和手上相对较少的位置。按照死者尸体的腐烂程度,正常情况下是死于11月14~28日。”
“我能确认死者肯定死于11月,先查11月的住户,谁身上有抓伤,谁就是凶手!”
“你小子进步挺快呀!”老高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拍散架了。
与此同时,老高的手机铃声响了,才使我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好消息!”通话刚结束,老高激动地看着我和韩哥。
“什么好消息?”
“就在房子后面找到一把有血迹的螺丝刀,已经送去了法医中心。”
“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动,老高让局里调查11月所有住客的名单,然后鉴定凶器。”
“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刚才调查报告发过来了,11月住在214房的租客一共有三个。一个叫陈晓斌,男,31岁,从事电工工作,没有案底记录。一个叫胡东,男28岁,无业游民,曾经因盗窃案被捕,以前还有贩毒记录。第三个叫杨林,曾任小学教师,因为猥亵学生,被判入狱,11月那阵刚被放出来。”
我们赶回法医中心,将螺丝刀和死者身上的伤口进行对比和DNA鉴定,结果完全吻合。
“这下可以确定了,由于周边和家中都没有螺丝刀,凶手有可能是修理工。按照局里的调查资料,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是陈晓斌。”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抓捕工作。”老高听完,便带着警员冲了出去。
可我心里总有点不安,回家后倒头便睡了。
第四节 真凶归案
我们成功抓到了真凶,他将接受法律的制裁。我再次想起那个神秘警员,那如毒蛇般犀利的眼神,我至今印象深刻。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我有机会犯错?我犯错对他有半点好处?这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醒来时已经第二天了,又是一阵电话铃声准时将我吵醒。
只听到电话一头传来老高兴奋的声音:“抓捕工作非常顺利,我们成功证实了,陈晓斌最近一次出现是在常德拉面馆,大晴天还穿着雨衣,他背上确实有抓伤。只不过,他的精神出了点问题,问他什么都不知道。”
老高的一通电话,让我又有些疑惑了。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明明另外两个租客怎么看都更有可能是凶手,为什么偏偏会是陈晓斌这个不像凶手的人?最凑巧的是恰恰他身上有抓伤,而精神出了问题。到底什么环节错了?凶手真是陈晓斌吗?难道是虫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走过去开门一看,师父居然站在门外。
“师父,您怎么来了?”
“不欢迎?那我走。”
“别,您快请进!”眼看师父转身欲走,我连忙拉住他。
师父进门之后,我站在旁边没敢动。他开始清洗泡茶的茶具,准备泡茶。
10分钟过去了,师父泡好一壶茶,招手示意我坐在他对面。
“小靳,喝喝我泡的茶。”沈建国倒了一杯茶,然后推到我面前。
我没敢喝茶,立马站起来说:“师父,我错了,不该偷跑。”
还没等我说完,师父就打断了我:“那事过去了,你先喝茶。”
我也不敢再说什么,深吸一口气,喝了师父泡的茶。
“感觉如何?”
“有点苦涩,从喉头滑下之后略带清甜。”
“嗯,你再尝尝这杯。”师父将他手中的茶放在我面前。
虽然不知道师父想干啥,但我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
刚喝一口我就想吐,但又不能吐,只好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又不敢吐。
“怎么样?”
“师父,这茶过期了吧!”
“嗯,对!”师父面带微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说。
“师父!你……”我刚想吐槽,转念又想到了封尸案,直接愣住了。
“嗯,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师父非常满意地看着我。
我并没回应,而是陷入沉思之中。这宗封尸案,我考虑的因素太少了,所有的事物都有保质期,有自己本身的存在条件,好比茶叶过了保质期就变味了。尸体也一样,在露天的情况下,虫子的一切推论都成立,那是因为虫子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正常生长,影响因素只有时间。
倘若把外部的条件换一换就完全不一样了,封尸案简单点来说属于特殊的密封环境。
据我所知,在密封情况下,尸体会彻底缺氧,没有获得光线照射,而这恰恰就是虫子们生长的主要因素。如果还继续套用正常情况下的昆虫演化论,来判断谁是真正的凶手,无异于大错特错!
当我反应过来时,师父已经离开了。我立马回到实验室,推演了一下密封空间下的尸体变化情况,尸气散发到外界的时间慢,气味小。所以,嗜尸性昆虫寻找到尸体的时间会受到侵扰,也会延迟昆虫到达尸体的时间。
由于氧气不足,产卵会减少,以应对氧气不足的现状。有的昆虫无法抵达尸体,就只能就近产卵,等幼虫孵化后,自行爬到尸体上。这就给了床单内的苍蝇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还有密闭环境内通风不良,蛆虫群活动所产生的热量不易消散,微环境下的蛆群热效应相对较强,会促进苍蝇的生长,所以化蛹时间大大降低。
主要因为氧气较少,扩散受限,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死者身上,虫子侵袭的地方只在脖子以上和手上相对较少的位置了。由于入侵族群少,空间狭小,氧气低,所以羽化率非常低。韩哥当天捕捉到的昆虫相对较少,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推演到这儿,我最开始对昆虫的推论被完全推翻。按照韩哥的推论,现如今尸体的腐烂程度,死者应该是在1月14~28日死亡。那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应该早于1月14日,1月14~28日应该是昆虫幼虫爬到死者身上的时间。那个时候,尸体也能接触到更多的氧气,从而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腐败。
而我最开始已经确认了三种昆虫的存在:金蝇属的肥躯金蝇、叉丽蝇属的叉丽蝇和丽蝇属的红头丽蝇,它们三者的1龄幼虫所需要的最短时间都是1天,2龄幼虫1天,3龄幼虫2天。那么,时间可以追溯到1月10~25日不等。
加上寻找到死者的时间至少超过7天,换句话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在1月3~18日之前或之间。我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韩哥,结果被他痛骂了一顿。韩哥不愧是老法医,他骂完我之后,便跟上级沟通去了。挂电话前,他警告我好好反思一下。接下来,我也鼓足勇气给老高打了个电话,他的暴怒好比火山爆发,即便隔着电话,我依然能够想象到老高那副愤怒的表情。
最后,通过陈晓斌在银行最后一次取款记录,成功锁定一个给他汇了笔巨款的嫌疑人李明浩,他是天山集团的大少爷。当老高抓到他的时候,他在KTV包房里喝了个烂醉如泥,胸部着实有指甲的抓伤。当时,李明浩身边的几个保镖想要拦住老高,被老高两三下搞定,打到爬都爬不起来。
人赃并获也容不得李明浩狡辩,几经威慑之下,他便招供了原委。
原来,死者是李明浩的情人,因为要挟自己要娶她,还拿出一把螺丝刀威胁他,他当时喝得有点高,一气之下将她失手错杀。谁知道,当时闯进来一个男人,自称是被害人的男朋友,但他并没有向李明浩复仇,而是向李明浩要了一笔钱,并告诉了他封尸这个方式,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认识这个人吗?”老高将台灯集中到李明浩的脸上,拿出了陈晓斌的照片。
“不,不认识。”
“老实点!我都知道真相了!”
“不,这完全是他的主意,我当时很怕,只好答应他了。”
“你做了什么?”
“我叫人给他灌了点药。不过,我是被逼的,他说不这么做就告发我!”
李明浩供认不讳,我们成功抓到了真凶,他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这一切都能说通了。至于那个神秘的男人,我们没找到,想必报案的人就是他。
我能感觉到,或许连这个女人的死也和神秘男人有莫大的关系。神秘男人所做的这一切都在针对我,就像是在给我一种警告。不过,我实在没有印象,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个人,但对方却没直接让我死,好似我的生死大权完全被他把控,随时能够取我小命。
我再次想起那个神秘警员,不禁猜想那就是他本人。那如毒蛇般犀利的眼神,令我至今印象深刻。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我有机会犯错?我犯错对他有半点好处?这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