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被镜面隔开，下面的云层被镜面一点点压下。空气之中多了挤压的气息。
“他疯了吗？难道他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吗？”白夜人的浸了血的利爪变成有些微微的淡红色，他邪魅的脸庞今日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露出了愕然。
他狠狠地皱眉，原来他一直作为掌控者，落子于棋盘。而此刻竟入了棋局，而存在于天地的万物，何时不是天下这盘棋的棋子。
“不，他没有疯，”屠龙祭司转头看着对凤凰苍君露出狂热的神色的神侍之军，“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和我们一起入深渊，他要用我们的力量来锁住深渊里的亡灵。”
“哼，”白夜人冷冷的一笑，邪魅的脸庞上干涸凝固的鲜血显得他的微笑极为阴冷可怖，“凤族祭司不过如此。”
“不过既然如此，”白夜人顿了一顿，他缓缓闭眼，再度睁眼时，眼底是一片死命的猩红，声音似乎从地狱里发出，夹杂着无尽的凛冽与无情，“那我死也要上个垫底！”
白剑与利爪相交，卷起了一阵纷飞的火花。
“哥哥！”白夜非英俊的脸庞竟然出现了碎裂的痕迹，如同一个开始出现裂缝的瓷娃娃的脸，只会越来越碎裂，“我最后问一遍，你非要如此吗？”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讨厌，从你出生便是拥有一切。无论我如何努力，我倾尽一生所追求的东西，你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够得到。你知道我每天生活在你的光环下有多么的痛恨自己吗？每天微笑着看着长辈们表扬你，可是我的心底的火却怎么也浇不灭。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白夜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血顺着他脸的轮廓流下，狰狞又刻骨，“我们之间总要有个了结！”
“原来如此吗，”白夜非执着无声之虎与白夜人交错而过，他的脸颊碎裂得更加厉害了，似乎有着泪水顺着碎裂的缝隙滑落。
——擦
“白夜非，来做个了结吧！”
利爪彻底变成了血红的色泽，云层压下，白色迷蒙的云雾里，长得过分的利爪蓦然从云层里刺出，利爪过处，周围的空间出现的微微鲜红的血腥。
“对不起。”白夜非的声音如同他的脸一样仿佛一触碰就会碎裂，他提起长而大的白剑，侧身而上，转身挥出一剑。
剑芒与利爪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对不起，”白夜非轻轻地说道，利爪刺穿了他的心口，那里火热跳动的心脏碎裂。
白夜人呆呆地看着穿胸而过的长剑，雪白而夹杂着天青色的光芒的剑里穿来心脏跳动的声音。
“你……”
“对不起，哥哥。从小我就一直被你照顾着，每一次做错事，都是你默默地帮我收拾残局。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小时候那么疼爱我的哥哥会对我如此，明明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我一直很崇拜我的哥哥。我有时候想，我为什么要自己这么痛苦，直接来找哥哥要说法就好了，可是我不敢。
“我想，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一定是我做了什么事情太过混蛋。”
他吐出一口淡红色的血，脸似乎碎裂的更加厉害。
“自从我天赋觉醒之后，我被族里的长辈看中，我开始洋洋得意，是我，是我夺走了哥哥的所有的光芒、哥哥应有的爱，我也得到了哥哥应得到的关注和机会。我追逐自己心中的正义，我自以为是，醉心于名利与力量享，受着力量与名誉给我带来的荣光。如果不是那个女孩对我毫不顾忌身份的肆意。我或许至今还不能理解哥哥。”
“哥哥，我知道那杯酒里有你的仇恨所铸就的毒药。那我将酒喝下去，那是不是哥哥，你就能原谅我了？”
“不可能！”白夜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度，他金黄色的眼瞳像是有淡红色的血丝，“你以为这样就好了吗？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少吗？因为你的天赋，你的强大，你就夺走了我的梦想！我的一切！”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
“每次你练功，都会有族里的老人亲自教你，有时候阿爹也会来教你。可是我一次也没有，他们从来都不对我笑脸相迎，所有好的资源都流给了你，我却不得不被派出去给你清理拦路的怪物，有一次为了给你抵挡血尊的一波进攻，我几近死亡，可他们却只知道夸赞你的功德，你过着那样被人仰望的生活，我却必须为你忍让和牺牲。”
“你夺走了我的一生，你毁了我，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哥哥。”白夜非的金黄色的瞳孔开始逐渐褪色，他的头无力的垂下，“是我过于年轻，太过不懂事，我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也是我们白虎族的骄傲，你和我一样，也有着高贵的头颅，你也有梦想，你也会受伤。”
“是我的错，如果多考虑你一些，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如此。我知道，哥哥一直是爱我的。而我也一直爱着哥哥。”
无声之虎发出了轻轻的震动，似乎如人苍老一样发出了一声声的疲惫的叹息。
白夜人的身躯随着剑的震动微微颤抖，他美丽的黄金瞳隐隐有着金红色的光泽，像是出生的红日的温暖剔透，“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你吗？我的一生都埋没在你的身上，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吗？!”
“我对哥哥的伤害已经产生了，”白夜非的嘴角漫出一缕苦笑，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趔趔趄趄地往前走了一步，“唯一解决办法就是我死，但是我死了没关系，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放下握剑的手轻轻的抚摸上白夜人的已经结痂了的脸颊，“哥哥，我陪你一起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忏悔。”
凤凰的清啼在他们头顶响起，似乎从久远的亘古而来。
凤凰苍君张开华丽的羽翼，如同保护雏凤一样在他们上端静默。
古老的天籁从四方响起，像是在咏叹流去的时光，如同风铃与编钟奏响，温柔与粗犷并重，像极了大地与天空的召唤。
“凤凰苍君……”波塞冬的眼底如同海浪翻滚，“他难道已经到达……无极了？”
九重三境之上有神与龙，而神与龙之上就是无极。无极，与天地同高，与时间同寿，堪称无极。
“凤游沧海，凰归故里，凤凰涅槃，青苍之君！”
“青苍之君……”屠龙祭司的不由自主的轻念。
“哥哥，我们一起走吧……”白夜非的眸光里神采逐渐褪去，他和白夜人伴随着镜面的坠落，仰头堕入深渊。
风呼啸于耳畔，他艰难的转头，一个声音似乎是疲惫极了，“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