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酒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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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杀伐之意

“后来呢?”血滴子看着突然沉默下来幕忍不住追问道。

“后来嘛…”幕从怀里拿出一壶酒,淡淡地啜了一口,眼神里流露出恍惚,流露出痛苦,“我和茫被他收入门下,我们离开了那个国度,离开的时候茫还很小,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和他一样的人,不单单只有我和他一样没有翅膀,但是”

“带我们离开的人却屠尽了那里的人,那里的人虽然冷漠,但他们只是只爱自己而已,却从来没有刻意伤害,但他却教我们如何用尖刀刺入别人的胸膛,那是我第一次手上沾满那粘稠猩红的液体,之后我便每日长夜难眠,不,是长夜不曾眠。”

“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每一次我拿出我的刀,我都会记住我杀的人,到今天为止,我一共杀了三十七人,除了第一个人,那是个无辜的人,其他的要么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者是要杀我,至死方休为止的人。”

他停了下来,狠狠地给自己灌了口酒。

“茫和你一样吗?”血滴子突然问道,接着又自答道,“应该不一样,否则你也不会和他分开。”

“嗯。”幕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就不说说你们的分开过程吗?”血滴子从地上站起来,他拍了拍屁股,和幕站在一起,学着他目视前方。

“你要听?”幕依旧是淡淡地说道,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有种死寂的荒凉,仿佛他的心在千锤百炼过后变成一堆灰烬。

血滴子突然感觉心口有一团火,凶猛地灼灼的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这么一副披麻戴孝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都过去了不是,你不说出来,你怎么走出来?”

幕皱了皱眉,把酒壶重重的放下,“后来啊…”

大雨磅礴,劈打在密林里,像大刀一样劈开了树木,切碎了干瘪的泥土。铁蹄声如雷,在天地间发出有规律的吼声。

苍天有泪在雨里穿梭,幕的手指微微颤抖,每一次出手,他都需要把对方伤到不能动弹,他弹无虚发,但却远远不够,因为他的面前是千军万马,一个人倒下,又会有一个人补上,他不杀人,但他们都要杀他们。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训练,目标就是眼前的这支百万之师,成功就出师,失败,他不敢想,迄今为止,他们从未失败。

“师兄,为了越过终将来临的巨浪,我们不能手软!”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的声音居然带着那么些些欣喜。欣喜?他怎么会开心呢?他们的脚下将会是数不胜数的伤者和死者。

幕有些僵硬地转过头,雨下在天地,也下在了他的心湖上,他感觉他的心脏仿佛胀痛到随时可能爆裂。

茫的刀法不及他准,但他的刀残虐凶残,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每次落脚拔刀,那么拔高身形,弯刀一横将骑兵如砍纸片般切成两段,鲜血如喷泉般飞溅,他的黑衣浸透了红色血液,越发暗沉;那么双脚稍稍下坠,蜻蜓点水般踩在步卒的头顶,一脚踩下,如孩童踩碎橘子般,狠狠一跺,那头颅便爆裂开来,白色的脑髓混着鲜红的液体顿时四散而起。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他身边游走,但茫仿佛在欢快的畅饮酒水般,如痴如醉地挥刀,仿佛在完成某件伟大的艺术品。他不是不能手软,他是不会手软,从开始,他就要用万千的生命与鲜血来祭奠他冰冷的王座。他笑的疯狂,但幕的心却冷的冰凉。

错了,都错了!从开始就错了,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变成了这样,那不是他要的,他宁愿在那只有两个人的孤岛相依为命,这个有着千万一样人的世界永远宣判着他们的孤独。

一个头颅咕噜咕噜的滚到了他的脚根,这是个年轻士兵的脸,不过二十出头,他或许是儿子,或许是父亲,但他的一切就此终止,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的眼睛怒睁着,是愤怒吗?愤怒他们阻拦了他们的行军,把他们的救援终止,还是不问理由的杀戮,只为报答那一点点的知遇之恩,但他们的恩为什么要用这些人的命去还?

“停下!”幕对着茫怒吼。他不愿了,他再也不愿看着这个他一直当成弟弟的孩子变成这样一个杀戮的机器,对杀戮的狂热是他对自己谋财害命。

但那个原来有些幼稚的少年依旧在茫茫的雨里穿梭,他不肯停,他觉得他停了,他就没了意义。周身的雨变得暗红,仿佛神在哭泣,血流成河。

他扯起嗓子,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茫,停下!不要这样了!我们离开,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但后者没有停,他兴奋得叫着:“为什么要停?师兄,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畅快!我们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了,我们自由了,我们现在是他们的主宰,我们可以决定他们的死活!”茫挥舞着弯刀,仿佛在肆意地跳着一段鲜红色的舞蹈。

“茫…”幕无力的动了动嘴角,想劝他,但却突然开不了口。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一个年轻的士卒举着断刀划过了他的胸口,但他还没有发出欢呼的喜悦又被一道寒光削下了他微抖的头颅,这个年轻人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要发出欢叫的一刻,喷涌而出的滚烫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溅满了他的脸庞,顺着他的脸流淌而下。

幕瞪大了他的眼睛,极不情愿地看到如瓜熟蒂落般的头颅落在了泥泞暗红的土地,他听不到声音,无声无息。雨持续的下,仿佛下不到尽头。他缓缓地倒下了,最后他的眼神顶固在茫那布满深红的脸,仿佛披着火红的人皮的骷髅,在下着暴雨的夜晚发出幽幽的磷火。

究竟是怎样的一天?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仿佛浸泡在血红的泥潭,每呼出一口气,都夹杂着血液与悲凉的气息,仿佛魔鬼光临过的屋子,留下的只有尸骸与枯骨。

“茫,我要走了,不会再回来。”结束后的那天他背对着茫,一步步远离。

“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听你的话停下来,可是如果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们!”

但他还是一步步向前,只是平静的声音到达了茫的耳膜,“但你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如果不是我们阻拦他们,或许他们这场战争会胜利,或许他们的家国不会亡。或许活着的人不会像现在那么痛苦,我终于发现,或许我的路,真的和你不一样。”

“那师傅呢?如果不是他带我们离开,或许我们现在还是那两个孤独的小孩!”茫的声音有些失控。

幕只是一顿,但很快又重新踏起了步伐,“茫,或许他才是这个世界把我们变成那孤独小孩的人。”

“我…”

“没关系,你走你自己的路就好,如果未来相遇,希望你不要恨我没有带走你,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会在何处死去。”幕冲着他挥了挥手背,向着无人看见的夜色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意。那是他对自己轻信人的嘲讽,是那个男人伪装的太好,还是自己过于愚蠢,他已经不想追究,发生的已然发生,唯一的旅途只有想办法去弥补罢了。

夜幕降临,茫然四顾,乌鸦在无声抖动翅膀,命运的丝线开始重新编织,一刻不停地奔向未来不那么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