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霜道：“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心智不坚！”
季秋道：“他是因为你，是为了救你，当年为了让你的灵脉重新恢复……他舍弃了自己的修为……”
花霜道：“你给我闭嘴！我的灵脉……我的灵脉是……”
季秋道：“什么隐士高人，你也不想想，哪有那么巧，这么容易就遇到了隐士高人？”
花霜道：“那你说，若不是高人出手，那我的灵脉怎么会好，我怎么会没事的？当时你也是说过的！”
季秋道：“从来就没有什么隐士高人。是他逼我那么说的，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只有我知道他需要付出什么！可我却无法阻止！”
花霜眼里泛着泪光，喝道：“你撒谎！他怎么救我，他怎么可能救的了我，我当时被魔气侵蚀全身，凭他，如何能救我！”
季秋道：“云墨弦他说，他在古籍上看过一个法子，虽然大胆，但或可一试！”
花霜怒喝道：“你在撒谎！”
季秋道：“花宗主，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那里不过是轮回崖旁的山洞，那里哪会有什么隐士高人！”
花霜怒吼：“胡说八道！那我怎么会好了？！”
季秋道：“你之所以不仅活着，碎掉的灵脉，灵骨都重新长好，是因为云墨弦，是他花了七天七夜用自己一身仙力将你身上的魔气引到自己体内，是他牺牲了自己的灵脉，灵骨才让你恢复如初！”
“你可知那七天七夜我守在外面，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看着他被魔气一点点侵蚀自身。你可知道，在一切成功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浑身都是血，七窍流血痛不欲生的时候，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把你送回花宗主身旁，说你需要仙力滋养新生的灵脉。若有人问起他，就说他自愿服侍高人一年。”
花霜满脸的泪水，道：“是因为我？”
季秋道：“不错！你以为他为什么堕仙，真是因为什么他心性不坚？还是他天生叛逆？难道他真的喜欢别人明里暗里的辱骂吗？还是他喜欢被人对他喊打喊杀？那是因为他也没有办法，没了灵脉灵骨，还要忍受魔气的侵蚀，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得先活下去啊！”
花霜呆呆站在原地，目水不断的在脸上流淌，嘴唇发颤，冲着季秋吼道：“我不信，你撒谎，你在骗我对不对！”
季秋接着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之后一年多，他都活在被魔气侵蚀的痛苦中！谁都可以伤害他，唯独，花宗主你不可以！”
花霜六神无主地看向云墨弦那边。
她不看还好，洛清安的目光让她周身发寒，如坠冰窟。
季秋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花宗主——你可知你永远都欠他的！当初他只不过是拉了洛笙一下，洛笙就可以为了他去死，而你——花宗主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花霜推开季秋，跌跌撞撞跑走了。
季秋转身看向两人，洛清安苍白的面容流下了一滴泪，神色寒到了极致，望了一眼永安花氏的祠堂，把云墨弦的身体抱起，头也不回地里朝桃源洞外走去。
云墨弦刚才说过，洛弦，我们走吧！
季秋连忙跟上，随着他匆匆掠出桃源洞。洛清安挥手取出仙船，抱着云墨弦，毫不犹豫地飞上了船。季秋赶紧跟了上去，自觉地坐在一旁，不久之后，仙船远离了永安。
洛清安让云墨弦躺在他腿上，又给他喂了两颗丹药，确认他好好咽下去了之后，又取出手帕轻轻的给他擦拭脸上的鲜血。
忽然，季秋有些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洛公子。”
洛清安道：“说！”
方才季秋在花霜面前的气势已经无影无踪了，他硬着头皮道：“能不能，请你暂时不要告诉主人，我把他堕仙的事捅出来了。他告诫过我，叫我绝不能说出去。虽说瞒不了多久，可我……”
默然片刻，洛清安道：“嗯。”
看上去，季秋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诚挚地道：“洛公子，谢谢你。”
洛清安摇头，似乎是说不必。季秋却道：“谢谢你一直对云墨弦这么好！谢谢你愿意和他站在一起。”
洛清安没有应答。
夜色寂静。
忽然，洛清安道：“过程，痛苦吗？”
季秋：“什么？”
洛清安道：“引魔气的过程，痛苦吗？”
季秋道：“如果我说不痛苦，洛公子你也不会信吧！”
洛清安垂下眼帘，淡如琉璃的眸子凝视着云墨弦的脸，伸出一只手。轻轻的他面颊上摩挲着。
接着道：“我以为他会有办法减轻痛苦。”
季秋道：“主人也想过办法的！”
洛清安道：“……所以呢？”
季秋顿了顿道：“后来发现，整个过程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才行。”
“一定要清醒着，看到魔气一点一点点进入自己的身体，不能封闭五感，也不能昏睡过去，再疼，再痛也必须忍耐，必须保持仙力的输入不多不少！一旦过多，过少，两个人都活不了！”
好半晌，洛清安低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前两个字似乎颤了一下：“要一直清醒？”
季秋道：“七天七夜，一直清醒的看着魔气一点一点的侵蚀自己。”
洛清安道：“当时，他有几成把握！”
季秋道：“一成左右。”
“一成。”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洛清安摇摇头，重复道：“……一成。”
他收紧了抱着云墨弦的那只手。手背上的骨节已经发白。
季秋道：“毕竟此前从来没有人真的做过这种事，主人也只是偶然看到一些相关的著述，那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算想试验一下都办不到，不说花霜等不了，就算有人可以让他试验，也不可能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牺牲自己去救别人的。因为这样的话，自己就相当于变成一个废人，彻彻底底的废人。所以他跟我说的时候，我是根本不同意他这么做的。”
“可是他说一成也好，也还是有希望的。就算不成功，他废了一身修为，也不愁没路走，可花霜这个人不行的。如果花霜这辈子只能做一个普通人，那还不如杀了她更痛快，何况花老宗主就这么一个女儿，而主人也说过要保护好花霜的。”
洛清安凝视着云墨弦的脸，季秋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其实，不止这样！”
“……”洛清安涩然道：“还有什么？。”
季秋道：“之后的一年里，主人他需要忍受魔气的侵蚀，不止如此，他还必须清醒的看着魔气一点一点的侵蚀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灵脉，灵骨一点一点的碎掉消失，最后看着血肉身躯一点点的化为虚无，然后还要忍受灵魂被侵蚀的痛苦。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是什么，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我只记得在他彻底堕仙成魔的那一刻……喊的两个字是‘洛弦’。”
正在这时，洛清安腿上躺着的那颗脑袋微微一动。云墨弦的眼睫颤了颤，悠悠转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