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赤踏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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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入梦

雄红花,飘零茎,飞入床,三生春梦,活色生香。有佳人,施朱粉,倾城国,玉颜未老,彩凤霞冠。幽枳茜坠入一个接连一个的梦中,在梦里,她是绝代风华的少女,她是荣宠一身的佳人。

“娘娘,娘娘……”近旁宫女诚芩可算将她唤醒过来。“我睡了多久?”幽枳茜问道。

“娘娘,现在已是月上中宫了。”

“今日圣上来了么?”幽枳茜仿佛站在冰上,战战兢兢问道。

“回禀娘娘,今日圣上没有来。”诚芩的回答,让幽枳茜仿佛堕入冰渊之中。

诚芩见主子神情黯淡,立马又说,“但是圣上派人专程送来了上好的蝉练。这料子用来做衣裳再舒爽不过了。婢子这就去取来给娘娘。”

“不必了。”幽枳茜气若游丝般无力地说。

“娘娘,那白练真真如同蝉翼,织女手艺精妙绝伦,婢子们都看傻了眼,摸都不敢摸一下,生怕手上皮肤划伤了它。唯有娘娘肤如凝脂……”

幽枳茜不等诚芩说完,便挥挥手,“出去吧,本宫不想看。本宫要睡了。”

诚芩有些犹豫,还是壮胆说道,“娘娘这几日总在睡眠,要不要……”

不知为何,这几日幽枳茜虽一直在睡,却越睡越越觉得疲累。她想起身在寝殿走走,可是身体软绵无力。“你下去吧,本宫想静一静。”她让侍婢退下,想捋捋思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只觉昏昏欲睡。没多久,她便又一次进入了梦中。那些美梦如糖饴般甘甜馨香,让她如何也不舍得轻易醒来。

次日傍晚,云国左丞相幽枳飒匆匆赶到后宫求见云后。

“丞相大人请稍候,娘娘正在午睡。”

幽枳飒点点头,便在昭凤宫大殿上静静等着,越想越不对,太阳都要落下了,怎么还在午睡。等见到云后,她是满面颓然,有气无力,幽枳飒关切地问,“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莫非毒性又上来了?”

“本宫最近只是贪睡。恐怕是天太热。父亲大人今日来的突然,是怎么了?”

幽枳飒情急说道,“你可知道煊儿是怎么回事?”

“煊儿怎么了?他能做什么?”云后不禁问道,疑惑的口气还是带着些许不以为意。

“娘娘,今日大殿之上,群臣都在商议北胤瘟疫之事。此番疫情十分紧迫,北胤王派传书史日夜兼程,恳请圣上派出应援。尚辰大将军似乎早已获悉情况,已经重回幽兰泽边境。大殿正在商讨如何彻底将北胤疫情隔绝之时,煊儿突然为御风公求情。”

“什么?”云后大为诧异,“这世间功高盖主者,无一人能与御风公相较。这几代云帝,都将御风氏族派驻南岭,远离帝都,就是以防有官僚权贵与御风氏族结党营私。偏偏,又出一个御风者,此等神威撼天动地,不可不防。云煊这是胡闹什么?”

“煊儿他说,疫情如此紧迫,当严阵以待,此时,当仰赖御风之术,助北胤百姓度过危难时刻。他啊,什么救百姓于危难水火,依臣看来,他是想借此拉拢卓璃琰。他也不想想,南岭磐礴是什么地方?伯氏一族英明神武,骁勇善战,更有伯氏先祖兵法加持,威一方,慑历代南岭王。岩崷叛乱,伯氏反叛有功,本该立为南岭新王。不管怎么说,现在伯氏娶的竟然是卓璃氏御风者,民间早有传言,得御风者得天下啊!”

“本宫知道了。圣上听了是何意思?”

幽枳飒谨慎回忆说,“不置可否,但圣上褒扬煊儿识大体。圣上还问,御风公是不是年事已高,偶尔难免糊涂。待他在云霄楼中静思己过,便该将他迎来可好?”

“大臣们怎么说?”

“支支吾吾,态度暧昧。之后又说起疫情的情况,商讨派谁出面亲赴疫区,体察实际情况。无人敢应,后来……”幽枳飒说到此处,齿间吸了口气,攥紧拳头停了下来。只见幽枳飒绷紧双唇,那薄得都快在脸上消失不见的嘴唇,闭合成一条笔挺挺的短线。

云后忙问,“又怎么了?”

幽枳飒凝重地说,“煊儿请旨,前往幽兰泽,入北胤定民心。”

云后一听,反手就将靠近身侧的茶杯挥了出去,“胡闹!”瓷片霎时间碎了满地,恰如幽枳茜那颗被猛然一惊的心,顿时没了附着。紧接着,云后头痛欲裂,胸膛翻滚,好似有万千蚕只涌动不已。

幽枳飒见她面色时白时红,额头连绵不断沁出汗珠,“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适?快来人请医官。”

“本宫没什么大碍。父亲大人今日先回去吧。本宫自有安排。”

“臣看娘娘脸色实在不好……”幽枳飒还是不放心。

“本宫病了这些时候,后宫已不消停。再请医官来,她们真当本宫要死了呢。父亲先回去吧。本宫想好,再请父亲前来。”云后执意道,幽枳飒听罢便告退了,临走又叮咛嘱托,屡屡回头。可这一切,云后却无暇顾及,她满心全都是对那逆子憎愤。

诚芩将她扶起回到寝殿,此时,夜风阵阵,吹得床幔晃晃悠悠,幽枳茜只觉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偏倒向床榻之上。

“皇后娘娘!”诚芩疾呼。

“去,去将云帝送给本宫的蝉练取来。”幽枳茜吩咐说。

诚芩瞧她说话时,脸色恢复些许红润,赶忙应道,“好,好,婢子这就去。”不一会儿,诚芩便将披风大小的蝉练取了回来。那蝉练纤薄得有如光线织就而成,在烛光下宛若流萤一般。幽枳茜让宫人都退下后,她双手捧着那蝉练,看了许久许久,而后,她默默将脸埋了进去。那柔软得譬如无物的蝉练,让她的呼吸都舒缓了。

次日一早,诚芩带着舜华娘娘前来请安。这已是云后每日为数不多醒着的时候。云后坐在昭凤宫的殿堂前,披着的蝉练,端庄无比。

舜华娘娘却好像一道光束,越走越近,幽枳茜眯了眯眼睛,再看时,舜华已走到了她的跟前。幽枳茜只觉眩目,眼皮都要合起来了,便挥手示意诚芩让到一旁,冷声命令道,“舜华,还不快扶本宫回寝殿歇息。”

“是。”舜华娘娘屈膝应承,上前搀扶云后回寝殿,其余宫人都侯在寝殿外。

接着,舜华又像往常一样,为幽枳茜按揉肩膀。揉着揉着,舜华一改往日沉默,竟然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可是困倦了?”

“本宫就是困倦了,也要你做完一个婢子该做的。”幽枳茜说罢,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舜华却继续说,“皇后娘娘可知为何云帝总是不来昭凤宫?”

幽枳茜刚想转身,但肩膀被舜华死死捏住,动弹不得。

“皇后一定为云帝做了很多吧,可是我从来不会,更别说为他去死了。而你,偏偏就是想为他死。皇后,他可是云帝,自认是这世上最强的男人……这蝉练你很喜欢吧?是本宫请他留给你,你该好好欣赏……”说罢,舜华从幽枳茜身后走到她面前。

幽枳茜想要冲她怒吼,可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与此同时,那些绚烂的梦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梦里的她,明明那么美,对,美过世间万物,自然美过舜华。

只见舜华被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蝉练之中,连腰带都是蝉练制成的,上面绣着鲜艳的雄红花,衣襟上绣着繁复的碧色藤叶,这红与翠将洁白的蝉练衬托得更加纯美。而舜华显然比这一切都还要更美。

怒不可遏让幽枳茜最终像捏死虫子一样捏死那缠人的睡眠,她起身要掌掴舜华,还没站稳却吐出一口血,那血红的发黑。舜华急切喊道,“来人呢,皇后娘娘……快!快来人!”

“你只知雄红是酡颜秾华胜锦霞,却不晓它妖香惑人醉欲眠。醒来多苦痛,不如睡去吧......”舜华轻声呢喃,那蝉练披在幽枳茜的身上,轻如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