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远方
过去,宇宙间有过另一个太阳和另一轮月亮,但与我们今天所见的不同。那时的太阳名叫苏尔,月亮名叫玛尼。苏尔和玛尼身后总是各有一头狼[1]尾随。最终狼追上了他们,并将他们吞噬,自此世界陷入黑暗和寒冷之中。
那时世间存在着男女诸神,不但有行事亦正亦邪的洛基,还有奥丁和托尔、霍德尔和巴德尔、提尔和海姆达尔、维达和瓦利;美丽的女神弗丽嘉、弗蕾娅、南娜、伊敦恩和西芙。但当太阳与月亮被吞噬之后,除了在那之前已死的巴德尔,神们也同归于尽。奥丁的儿子维达和瓦利、托尔的儿子莫第和玛格尼存活下来。
那时世间亦存在着男女诸人。但在太阳和月亮被吞噬、诸神遭毁灭之前,世间发生了许多可怕之事。雪降落大地四方边界,一下就是三个时节。狂风不时来袭,走时卷走一切。除了暴雪严寒、暴风肆虐之外,世界一无所有,人们艰难地生存,互相攻击,兄弟相残,直到所有人都归于寂灭。
当然,那时也有过另一片大地,那里森林密布、景色宜人。然而它也同样遭受了灾难的侵袭。狂风将森林、山丘和居所夷平。天火降临,焚烧大地。之后黑暗降临,因太阳和月亮已被天狼吞噬,诸神不得不遭受厄运。
以上天地变色,诸难齐降的一刻,被称为“拉格纳洛克”末日毁灭,即“诸神的黄昏”。
在苏尔和玛尼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太阳和一轮新的月亮,他们在天际运行,看起来比苏尔和玛尼更可人,身后也再无恶狼追逐。大地重归绿意盎然、风景如画。这时,在天火没有波及的森林深处,有一男一女苏醒过来。他俩被奥丁藏于此处,并依靠睡眠躲过诸神的黄昏。
女人名叫里夫,男人名叫里夫特拉希尔。[2]他们在世界各地游走,他们的儿女,儿女的子女不断繁衍,形成了新世界的人类。神中只剩下奥丁的儿子维达和瓦利,托尔的儿子莫第和玛格尼。在新的世界里,维达和瓦利发现了上一辈诸神刻写并留给他们的石碑。上面记录了“拉格纳洛克”末日毁灭到来之前,即诸神的黄昏到来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生活在诸神的黄昏过去之后的人们,不用像先人那样承受给世界和众人带来毁灭的可怕灾祸,也不用为一开始就给诸神带来战争阴云的可怕存在而苦恼。
修筑城墙
巨人和诸神之间总是纷争不断——巨人一方企图毁灭人类及世界,而诸神一方则试图保护人类,并使世界更趋美好。
关于诸神,我们有许多故事要讲。但最先应该告诉你的,是诸神修筑他们家园的故事。
诸神披荆斩棘,爬上高山之巅,决心在这里为自己建造一座伟大的城市,一座巨人永远无法攻克的城市。他们将这座未来的城命名为“阿斯加尔德”,意即诸神的寓所。诸神计划在山顶美丽的平原上建造它,并打算在新城四周筑起史上最高、最牢固的城墙。
一天,当诸神将要动工修建大厅和宫殿时,一位陌生人向他们走来。“众神之父”奥丁走过去,向那个人问道:“你来众神之山,有何求?”
“我了解大神们的心思,”陌生人自信满满地答道,“我知道他们准备在此处建造一座城市。我没能力建造宫殿,但我有能力建造坚不可摧的城墙。让我为你们的城市建造环绕的城墙吧。”
奥丁问道:“你若修筑这样的城墙,需要多长时间呢?”
“哦,奥丁,需要一年时间。”陌生人回答。
奥丁心里盘算,环城巨壁若真能筑成,那诸神就不用费神时刻防范巨人进攻阿斯加尔德了。奥丁也知道,如果阿斯加尔德的安全有了保障,那他就可以到人类中去,教授他们技艺并帮助他们。要是真能这样,奥丁觉得那陌生人开口要多少钱都不算过分。
陌生人参加了诸神大会,他发誓一年之内一定会建好城墙。奥丁也向他承诺,如果一年后城墙不缺一砖一瓦,那诸神就会满足他所提的任何要求。
陌生人当天离开了阿斯加尔德,并于第二天的清晨返回。他开始工作的那天是入夏第一天。除了一匹巨大的马,他什么帮手也没带。
诸神起初认为,这匹马除了能在城墙修筑时拉石运砖外,什么忙也帮不上。但实际上,这匹马做的比他们想的多得多。他把石块安放就位,再用砂浆把它们砌起来。这匹马起早贪黑,不分昼夜地工作,很快,城墙的雏形就在诸神所建之城的四周拔地而起。
诸神彼此交头接耳:“奥丁到底会给陌生人什么奖励呢?”
奥丁兴奋地上前对陌生人说:“我们对你和你马儿的工作感到叹为观止。没有人会怀疑阿斯加尔德伟大的城墙会在下一年入夏的第一天来临之前竣工。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我们可以提前给你准备好。”
陌生人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让那匹马继续砌石。“哦,奥丁,众神之父,”他说,“我想要的酬劳是太阳和月亮,然后让看护花草的女神弗蕾娅做我的妻子。”
奥丁感到他所提的要求简直是非分之想,不禁大怒。他走到城墙内正在修筑金碧辉煌宫殿的诸神中间,传达了陌生人的要求。男神们不悦地说:“没有了太阳和月亮,世界就会消亡。”女神们也抱怨道:“没有了弗蕾娅,阿斯加尔德也会黯然失色。”
诸神宁可让已经动工的城墙荒废,也不愿意答应陌生人提出的不合理要求。但神的行列中有人发话了,那就是洛基,他只能算是半神族,他的父亲是风暴巨人[3]。他以不慌不忙的口气说道:“让那家伙继续围着阿斯加尔德建城墙吧。我会想办法让他放弃刚才所提的霸王条件。去告诉他,城墙必须在来年入夏第一日之前就建好,到时只要有一块石头未放好,所有的条件都无效。”
诸神便去跟陌生人谈条件,说如果在来年入夏第一天,城墙上还缺一块砖头,不管是苏尔和玛尼,即太阳和月亮,还是弗蕾娅,他都别想得到。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陌生人是巨人家族的一员。
巨人和巨马干活比以往更带劲了,砌墙的速度也更快了。晚上,当巨人熟睡之际,巨马还是不停地干活,他托起石块,用巨大的前蹄把它们垒到墙基上。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阿斯加尔德外围的城墙也一日高于一日。
诸神看到围绕宫殿的城墙日渐增高时,心里并不高兴。他们担心到了明年入夏的第一天,巨人和他的马会建好城墙,那时苏尔和玛尼,即太阳和月亮,以及弗蕾娅通通会被巨人带走。
在诸神黯然神伤之际,只有洛基气定神闲,丝毫不为所动。他不停地安慰诸神说自己一定能想个好法子让巨人和巨马的工作完不成,那时他还会让巨人为先前向奥丁漫天要价而付出代价。
斗转星移,还有三天就又入夏了。除大门处的城墙还没建好外,其他的地方都建好了,而大门上方也只差一块石头等待安放。巨人在睡觉前吩咐巨马运一块大石头来,这样他们明天一早就能把石块放在大门上方。顺利的话,可以提前整整两天收工。
那是一个美丽的月明之夜。巨人的巨马斯瓦迪尔法利正在拉一块大石头,这石头之大远超他过去所运过的。忽然,他看到一头娇小的牝马向他急驰而来,其貌之美是他前所未见,便吃惊地凝神看她。
“斯瓦迪尔法利,你个奴隶。”娇小的牝马边对他喊话,边撒欢驰过。
斯瓦迪尔法利放下正在拉的石块,叫住了娇小的牝马。待牝马回到他身边,巨马问她:“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是奴隶?”
“因为你不得不没日没夜地帮你的主人干活,”娇小的牝马说道,“他让你一直工作、工作、工作,从不让你享受生活。你都不敢放下石块,跟我玩上一会儿。”
斯瓦迪尔法利愤愤地说:“谁告诉你我不敢的?”
“我就是知道你不敢。”说罢,娇小的牝马扬起后蹄,在洒满月光的草地上奔跑起来。
其实,斯瓦迪尔法利早就厌倦没日没夜地干活了。在他看到雀跃的娇小牝马的时候,心中积聚的不满一下爆发了。他把要拉的石块留在原地,环顾四周,发现娇小的牝马正在远处回头看他,便跟在她后面跑了起来。
可他怎么也追不上娇小的牝马。她在月光下的草地上不停奔跑着,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斯瓦迪尔法利一眼。他气喘吁吁地追着她。娇小的牝马沿着山坡往下跑,斯瓦迪尔法利依旧紧追不舍,不觉沉浸在重获自由的欢欣鼓舞中,清新的风、芬芳的花香都让他陶醉。当黎明到来时,他们穿越山洞,这时斯瓦迪尔法利总算赶上了娇小的牝马,他们并肩徜徉,娇小的牝马边走边向斯瓦迪尔法利讲述侏儒和精灵的故事。
接着他们来到一座果园,双双流连忘返,娇小的牝马与巨马嬉戏,她是如此迷人,让巨马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当他们在果园漫步的时候,巨人正上蹿下跳、气急败坏地四处寻找他的马。
那天早上巨人走到城墙边,打算安放最后一块石头结束工作,却发现巨石仍待运来,不在他身边。他便呼唤斯瓦迪尔法利过来帮忙,但怎么叫巨马都不响应。巨人四处寻找,他沿着山坡一路找寻,直至走遍世界各地,足迹远至巨人王国的边境,还是没有找到斯瓦迪尔法利的踪影。
入夏那天,诸神看到城墙还没完成,于是交头接耳,要是到了晚上还没建好,那就不用把太阳和月亮,即苏尔和玛尼给巨人了,少女弗蕾娅也不用嫁给他。入夏之日过去了,巨人还是没能把石头放到大门上。到了晚上,他来到诸神面前。
奥丁说:“你的工作没完成啊。之前你向我们提出了很苛刻的条件,看来现在我们不必履行它了。你得不到苏尔和玛尼,也得不到弗蕾娅了。”
“只有我修筑的城墙才会牢不可破,现在我要亲手摧毁它。”巨人愤怒地说道,他试图推倒一处宫殿。然而诸神一拥而上摁住了他,把他推到他亲手修筑的城墙外面。奥丁呵斥道:“走吧,以后别来给阿斯加尔德添麻烦了。”
洛基回到阿斯加尔德后,告诉诸神他是怎样化装成一头娇小的牝马,并且把巨马斯瓦迪尔法利引开的经过。当诸神坐在由城墙拱卫的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为今后无人能攻破这座城市而欢庆时,众神之父奥丁却坐在宝座之上,暗自神伤,在他看来,诸神是用诡计建成了城墙,这不但违背了当初的誓言,阿斯加尔德的正义也因此受损。
青春女神和她的苹果
在阿斯加尔德有一座花园,花园里有一棵苹果树,树上结满了闪亮的苹果。你知道流逝的时光总是带走我们的青春,直至有一天我们容颜苍老,佝偻衰弱,发鬓霜白,眼神浑浊。然而,凡是每天食用阿斯加尔德土地上闪亮苹果的人,他们青春永驻,因为苹果帮他们赶走了衰老的阴云。
青春女神伊敦恩亲手照料那棵结满了诱人果实的苹果树。除了伊敦恩外,没有人能使它茁壮成长;除了伊敦恩外,也没有人能摘得了那棵树上的果实。每天清晨,伊敦恩将摘下来的果子放入篮中。每天都有男神和女神到花园里来吃苹果,苹果让他们永葆青春。
伊敦恩从未离开过花园半步。一直以来,她每天要么待在花园中,要么待在花园旁边的金色房屋中。一直以来,她每天都要听丈夫布拉吉讲述同一个故事,一个永远没有结局的故事。啊,但是有一段时间伊敦恩和她随身携带的苹果一起从阿斯加尔德消失无踪,男女诸神感到衰老日渐来袭。你可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接下来我就给你讲讲这事的来龙去脉。
众神之父奥丁,经常去凡间视察人们的所作所为。有一次,他带上了洛基,就是那个有时是天使有时是魔鬼的洛基。他们在凡间游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来到毗邻巨人王国尤腾海姆的边境之地。
那是一块阴冷荒凉的不毛之地,寸草不生,更别提结果之林。那儿没有鸟儿,也没有其他动物。奥丁和洛基穿越此地时已经饥肠辘辘,然而举目望去,找不到一丁点儿能吃的东西。
洛基来回晃荡,最后撞见了一群野牛。他悄悄地靠近牛群,抓住并宰杀了一头小牛。他把牛肉切成了条,生了一堆火,把肉放在铁叉上烤了起来。当洛基烤肉之时,众神之父奥丁并不在场,他坐在远处思考在凡间的所见所闻。
洛基时不时往火堆上添木柴,忙得不亦乐乎。最后,他叫来奥丁。众神之父坐到火堆旁,准备开吃烤肉。
但当肉从铁叉上取下,奥丁着手去切时,发现肉还没有熟,便微笑着朝洛基示意。洛基为自己的失误感到烦恼,便把肉重新叉回铁叉上,往火堆里添了更多木柴。过了一会儿,洛基又把肉从铁叉上取下请奥丁来吃。
奥丁接过洛基递给他的肉,发现还是生的,好像压根就没放在火上烤过一样,便问洛基:“这是你玩的把戏吗,洛基?”
洛基见肉还是生的,非常生气。奥丁也看出来洛基并未耍什么把戏。饥肠辘辘的洛基对着肉和火堆大发雷霆。他又把肉叉回铁叉,继续添加更多木柴。每隔一个小时他都会拿起来检查,每回他都能确定肉已经烤熟。可是每当他把肉从铁叉上取下,奥丁总会发现这肉就像第一次从火堆上取下时那样,还是生的。
这下奥丁明白这肉应该被巨人族施了什么魔法。他站了起来,继续赶路,虽然饿得厉害,但是仍然强壮有力。然而洛基不愿意离开炙烤中的肉串。他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肉烤熟,一定不能空着肚子离开那个鬼地方。
第二天天亮之后,洛基又拿起了肉。当他把肉从火堆上取下来的时候,感到头顶刮过一阵呼啸振翅之风。洛基昂起头,看见天空中有一只巨鹰出现,身形庞然前所未见。巨鹰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他头顶的正上方盘旋,向他尖声喊道:“你是不是不会烤这些肉?”
洛基回答说:“是的,我烤不来。”
巨鹰又尖声叫道:“我可以帮你烤,可是烤好了,你得分我一份!”
洛基高兴地答道:“那还等什么,下来吧,帮我烤了它。”
巨鹰仍然来回盘旋,直到飞到火堆的正上方。他拍打着巨大的双翼,火越烧越旺。火势之大,是洛基前所未见。不一会儿工夫,洛基把肉从铁叉上取了下来,发现已经熟透。
巨鹰急不可耐地向洛基喊道:“我也有份,我也有份,把我那份给我。”他飞下来,迅速抓起一大块,立马吞进了肚子。一块肉吃完后,他又抓起了另外一块。就这样他一块接一块地吃着,洛基眼看就要没肉可吃了。
看到巨鹰连最后一块肉都不打算放过时,洛基生气了。他拿起之前烤肉的铁叉叉向巨鹰。只听见“哐当”一响,好像铁叉击中了金属。原来铁叉的木柄并未脱落,径直扎进了巨鹰的胸脯。洛基没有松开紧紧握住铁叉的手,巨鹰猛然飞向高空,洛基也被带向了空中。
还没回过神来,洛基就已身处云端,离地渐行渐远。巨鹰带着他朝巨人王国——尤腾海姆飞去,边飞边叫道:“洛基,我的朋友洛基,我终于抓到你了。你之前用奖赏骗我哥哥,害他白白帮阿斯加尔德修筑城墙。但是,洛基啊,今天你终于落在我手上。哦,洛基,阿斯加尔德最最狡猾的家伙。”
巨鹰一边厉声叫着,一边飞向尤腾海姆。他们飞越人类王国米德加尔德与尤腾海姆的河界。洛基看到脚下遍布冰块和乱石,异常阴森可怖。那儿绵延高山峻岭,见不到日月光照,只靠山巅地缝不时喷涌而出的火柱,把一切照亮。
巨鹰盘旋于一座巨大冰山之上,突然他使劲摇晃,铁叉从胸脯松脱,洛基也掉到了冰上。巨鹰得意地朝洛基喊道:“现在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阿斯加尔德最最言而无信的家伙。”说罢,巨鹰丢下了洛基,飞入山间石缝中去了。
冰山上冷得要命,洛基痛苦万分。他还心存念想,认为自己不可能死在那里,他好歹是阿斯加尔德的一员,不可能是这样的死法。虽然也许小命无恙,但他感觉严寒沁入骨髓,他快要被冰山吞噬封存。
一天后,扣押洛基的人现身,不过这次不是以巨鹰的模样,而是现出了真身,那是风暴巨人夏基。
“你还是想离开冰山对吧,洛基,”夏基问道,“想回阿斯加尔德那快活之地,你在那里确实如鱼得水,虽然你只能算是半个神族出身,你的父亲是风暴巨人。”
“哦,那我可以离开这座冰山了吗?”洛基问道,脸上泪水已经冻结。
“如果你愿意付我赎金,那你就能离开冰山,”夏基回答,“给我弄些伊敦恩篮子里的苹果作为赎金。”
洛基为难地说道:“夏基,我不能给你拿伊敦恩的苹果。”
夏基甚感不快:“那你就在冰山上待着吧。”说罢,他走开了,留洛基一人在冰山上瑟瑟发抖,寒风凛冽,如刀刺骨。
不久夏基又来找洛基索要赎金,洛基只能无奈地答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从伊敦恩那里弄来苹果。”
巨人坚定地说:“洛基,你有那么多鬼主意,一定会有办法的。”
于是洛基说道:“伊敦恩虽然能好好守护苹果,归根结底还是头脑简单。我能想办法引她到阿斯加尔德城墙外来,只要她出来就一定会带上苹果,因为她平时除了把苹果分给男神女神吃之外,其他时候苹果从不离身。”
巨人激动地说:“你一定要设法把伊敦恩引到阿斯加尔德外面来。只要她一出来,我就能把她的苹果弄到手。洛基,我要你对世界之树起誓,说你一定会把伊敦恩引到城墙外面来。发誓吧,只要你照办,我会放你走的。”
“我对世界之树伊格德拉西尔起誓,”洛基说,“只要你能带我离开冰山,我一定会把伊敦恩引出阿斯加尔德的。”
说时迟那时快,夏基变身为一头巨鹰,用爪子抓起洛基,带他飞越巨人王国尤腾海姆和人类王国米德加尔德的分界之河,把他放归米德加尔德之地。洛基于是动身返回阿斯加尔德。
此时奥丁早已返回阿斯加尔德,将洛基设法煮熟被施了魔法的牛肉之事告知诸神。诸神想到洛基穷尽一切伎俩仍然劳而无功、腹中空空,不禁哈哈大笑。当他们看到洛基回来时饿如虎狼,认为这仅是因为他久未进食,并无他由。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但还是把他带进宴会厅,给他最好的食物,配上从奥丁酒杯里斟出的美酒。宴会结束之后,诸神们如往常一样前往伊敦恩那儿吃苹果。
伊敦恩坐在通往果园的金屋中。要是凡间有人曾经目睹过她的容颜,在如此美丽、如此善良的她面前,一定会不觉忆起自己往昔的天真无邪。她的眼睛如天空般湛蓝澄澈,她的笑容明媚无邪,好像沉浸于昔日所见所闻可爱之物的回忆之中。那一篮子色泽饱满的苹果伴她身边。
伊敦恩给男女诸神各发了一个苹果。诸神们吃了苹果,想到自己永远不会变老都非常高兴。接着众神之父奥丁用人们赞叹伊敦恩时耳熟能详的鲁纳[4]文句将她歌颂,诸神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伊敦恩的果园,回到自己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去了。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洛基还留在那里,这位亦正亦邪之神。他坐在果园中,一直凝视着美丽单纯的伊敦恩。过了一会儿,伊敦恩开口问道:“聪明的洛基,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洛基答道:“我想把你的苹果看得更真切。我想知道我昨天见到的苹果是不是和你篮子里的一样闪亮,色泽鲜艳。”
伊敦恩说:“世上不会有苹果比我的更闪耀鲜艳。”
洛基说:“我昨天看到的苹果比你的还要耀眼,香味也比你的更加诱人。”
伊敦恩一直以来都认为洛基非常聪明,因此这位聪明人所说的话让她苦恼不已。想到世上还有苹果比她的更加闪耀,她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哦,洛基。这不可能是真的。我是亲手从果园的树上把苹果采摘下来的。我最清楚,没有苹果比我的苹果色泽更饱满、气味更芬芳了。”
洛基趁机说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看。那棵苹果树就长在阿斯加尔德城墙外边。哦,伊敦恩,你寸步不离阿斯加尔德,当然不可能知道世界上还长了些什么。你到阿斯加尔德外面去看看就知道了。”
美丽而单纯的伊敦恩说道:“好吧。洛基,我去看看。”
伊敦恩走出阿斯加尔德,到了洛基跟她说过的那棵苹果树所在的地方。她左顾右盼,什么也没发现。只感到头顶上有一股风呼啸刮来,她抬头仰望,看到一只巨鹰在头顶盘旋,身躯之大前所未见。
伊敦恩赶忙朝阿斯加尔德城门退去,这时那只巨鹰向她直扑过来。伊敦恩感觉自己被什么抓住带离了地面,远离了阿斯加尔德,越飞越远,远离了米德加尔德人类王国,朝遍布岩石和积雪的尤腾海姆飞去。飞越了那条在人类世界和她的出生地巨人王国之间奔流之河。最后巨鹰带她飞进了一座山的裂口处,把她丢入一个巨大的洞穴,地中喷涌而出的火柱,照亮了洞穴深处。
巨鹰松开了紧紧抓住伊敦恩的爪子,她无力地瘫坐在洞穴的地上。巨鹰的翅膀和羽毛纷纷脱落,伊敦恩这才发现掳走她的是一个可怕的巨人。
伊敦恩惊恐地大喊:“哦,你为什么把我从阿斯加尔德带到这个山洞里来?”
夏基得意地说:“这样我就能吃到你的苹果啦!”
伊敦恩愤怒地说:“想得美,我绝不会把苹果给你的。”
“你把苹果给我,我放你回阿斯加尔德。”
“不,不,绝不。我承诺过只会把苹果分给众神。”
夏基不耐烦地说道:“你不给我,那我就自己来拿。”
说罢,他从伊敦恩手里夺下篮子并打开来看。然而,当他的手碰到篮子里的苹果时,它们立马变得干瘪。巨人只好罢手,把篮子放在地上。因为他知道除非伊敦恩亲手递苹果给他,否则这些苹果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他对伊敦恩说道:“那你就跟我耗着吧,哪天你给我苹果,哪天你才能走。”
怪异的山洞、从大地中喷发而出的火焰、面目可憎的巨人,让可怜的伊敦恩害怕极了。一想到阿斯加尔德诸神没有了她分发的苹果,必将降临到诸神身上的厄运,她更觉得不寒而栗。
巨人又来找她。但是伊敦恩仍旧拒绝给他苹果。在山洞里,巨人每天都来骚扰她。伊敦恩越来越害怕,因为她在梦中看到阿斯加尔德诸神去了她的果园,没有人给他们苹果吃,他们能感受到彼此正日渐衰老。
事实确如伊敦恩梦中所见。阿斯加尔德诸神——奥丁和托尔、霍德尔和巴德尔、提尔和海姆达尔、维达和瓦利,他们和弗丽嘉、弗蕾娅、南娜、西芙一起每天都去她的果园。不过,再也没有人摘下果园中的果子。男神女神开始出现变化。
他们的步态不再轻盈,脊背不再挺拔,双眸也不再如露珠般明亮。他们能从彼此身上印证这种变化。衰老的厄运正降临到阿斯加尔德诸神头上。
他们意识到有一天弗丽嘉的头发会变白,容颜会失色;西芙的金发也会失去光泽;奥丁的思维将不再清晰敏捷;托尔也不再有足够大的力气随意举起并挥舞他的雷锤。意识到这点,阿斯加尔德诸神黯然神伤,对他们而言,原先金碧辉煌城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黯淡无光。
能给诸神带去青春、气力、神采的苹果的主人去了哪里呢?诸神找遍了整个人间也没发现伊敦恩的任何踪迹。奥丁反复思量,想到了一条能找到伊敦恩所在之地的妙策。
他召唤自己的两只神鸦,尤金和莫宁[5]。这两只乌鸦在人间和巨人王国内来回穿行,古今未来之事,它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两只乌鸦飞了过来,一只落在奥丁的左肩,一只落在他的右肩,告诉了奥丁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巨人对诸神享用的苹果的觊觎,以及洛基诱骗美丽单纯的伊敦恩的原委。
奥丁把从神鸦那里得来的消息公布于诸神大会。雷神托尔怒不可遏,他上前一把按住了洛基。洛基感到自己被力大无比的雷神牢牢抓住,动弹不得,颤颤地说道:“哦,托尔,你想把我怎么样?”
托尔答道:“你用诡计哄骗伊敦恩离开阿斯加尔德。我要把你投进大地的裂缝里,然后用雷来劈你。”
大惊失色的洛基赶忙求饶:“哦,托尔,行行好吧,别那样做,你的雷会让我粉身碎骨。让我继续待在阿斯加尔德吧,我一定设法让伊敦恩回来。”
托尔说:“根据诸神的裁决,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必须去尤腾海姆,用计把伊敦恩从巨人那里救出来。赶紧去,不然我就把你投进地缝,用雷劈死你。”
“我去,我去。”洛基赶忙答道。
洛基从奥丁之妻弗丽嘉那里借来了她所拥有的羽衣,他披上羽衣化作一只猎鹰飞到尤腾海姆。
洛基找遍整个尤腾海姆,碰到了夏基的女儿斯卡娣。他故意飞到斯卡娣前面,引诱巨人少女抓他收作宠物。一天,巨人少女把洛基带去了一个山洞,那就是美丽而单纯的伊敦恩所在之处。
当洛基看到伊敦恩,知道已经事成一半。现在他必须救伊敦恩离开尤腾海姆,带她回阿斯加尔德。他不再跟斯卡娣做伴,而是径自飞上了山洞的峭壁。宠物的失踪让斯卡娣伤心流泪,但她还是停止了寻找呼唤,离开了山洞。
亦正亦邪的洛基飞到伊敦恩坐处并同她交谈。伊敦恩发现阿斯加尔德诸神中的一员就在身边,高兴地哭了。
洛基告诉伊敦恩接下来要做的事。诸神赐予洛基的咒语使他得以把伊敦恩变成一只麻雀。不过在这之前,伊敦恩先把苹果从篮子里拿了出来,并把它们藏到巨人永远不会找到的地方。
斯卡娣回到山洞时看到猎鹰飞出,身边跟着一只麻雀。她哭着跑去告诉她的父亲。夏基知道那猎鹰就是洛基,而麻雀就是伊敦恩。他立马化身成巨鹰去追他们。尽管这时猎鹰和麻雀已不见踪迹,夏基知道自己比他们飞得更快,于是仍朝阿斯加尔德飞去。
不久,夏基就看到了洛基和伊敦恩。他俩已拼尽了全力,但巨鹰扇起的旋风仍逐渐朝他们逼近。阿斯加尔德诸神站在城墙上,看到猎鹰和麻雀身后紧跟着一只巨鹰。他们知道前面的是洛基和伊敦恩,后面是紧追不舍的夏基。
目睹巨鹰离猎鹰和麻雀越来越近,诸神很担心他们会被抓住,若是这样伊敦恩又要被夏基掳走。于是他们在城墙上点起巨大的火把,因为诸神知道洛基能在火焰中找到出路,而夏基却不能。
猎鹰和麻雀朝火焰飞去,洛基带着伊敦恩在火焰中穿行。夏基也逼近了火焰,可是他找不到出路,只能用翅膀使劲扑打火苗。最终,他从城墙上掉了下来,死神在关照洛基之前先找上了他。
这样,伊敦恩又回到了阿斯加尔德。她还是坐在通往果园的金屋中,亲手从树上采摘闪亮的苹果,再把苹果分发给诸神。阿斯加尔德诸神的步履又变得轻快起来,他们的双眸和脸颊又恢复了神采,衰老的威胁再也不会迫近。伴随青春回到阿斯加尔德之地的还有往日的欢声笑语。
西芙的金发
阿斯加尔德众神几乎都对洛基愤怒至极,阿萨神族的男女诸神及他们的朋友华纳神族无一例外。其实这也难怪,因为洛基竟然帮助巨人夏基掳走伊敦恩和她的苹果。然而不得不说的是,诸神表达愤怒的方式太矫揉造作,以至于使洛基更加放心大胆地在阿斯加尔德兴风作浪。
一天,洛基又瞄到了一个机会,这让他心中雀跃不已。他看到雷神托尔的妻子西芙正躺在屋外睡觉,一头迷人的金发披散周身。洛基深知托尔多么喜爱西芙的这一头秀发,也明白西芙多么以此为傲。他自觉大干一场的时机到了,好不得意地拿出剪刀,剪掉了那一头金发,没留下一丝一缕。当这一珍宝被夺走的时候,西芙并未察觉。洛基给西芙留下的是一个被修理过的光光的脑袋。
托尔之前出门在外,当他返回诸神之城,走进家门,发现妻子并未同先前那样在家里迎接他的到来。他叫西芙的名字,也不再有甜美的回应。托尔寻遍了诸神的居所,也没有找到他那留有一头金发的娇妻。
等他再回到自家屋前的时候,听到有人小声念叨他的名字,他停了下来,一个人影从石头后面闪现。那个人头上披着面纱,一开始,托尔几乎没认出来那就是他的妻子西芙。当他向她走去,西芙不停地抽泣。“哦,托尔,我的丈夫,”她哽咽道,“别看我,你的目光会让我无地自容。我应该离开阿斯加尔德,离开诸神的陪伴。我要去斯华特海姆,和那里的侏儒们生活在一起。我不能忍受阿斯加尔德众神将要看我的眼神。”
托尔不解地大声喊道:“哦,西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托尔,我的头发全没了,”西芙回答说,“我不再拥有那一头你所钟爱的金发了。你肯定不会再爱我了。所以,我得离开这里,下到斯华特海姆去,与那里的侏儒们作伴,我现在的样子同他们一样不堪。”
说罢,西芙揭下了头上的面纱,托尔发现她的秀发不翼而飞。她站在他面前,羞愧难当,悲痛欲绝。见此情景,托尔怒火中烧。“西芙,这是谁干的?”他问,“我托尔可是阿斯加尔德众神中最强壮有力的神,我保证会集诸神之力为你讨回公道。跟我来吧,西芙。”他拉着西芙的手去了议事大厅,那是诸神集会的地方。
西芙重用面纱遮头,不想让诸神目睹她光秃秃的脑袋。但看到托尔双眼迸发的怒火,众神明白西芙受到了不可饶恕的伤害。托尔向他们讲述了西芙的遭遇。很快,窃窃私语如涟漪在议事大厅中扩散开来。大家交头接耳:“这一定是洛基干的。在阿斯加尔德除了他,没有人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正是洛基干的,”托尔说道,“现在他已经躲藏起来,但是我会把他揪出来,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不要这样,托尔,”众神之父奥丁开口劝解道,“阿斯加尔德诸神没有谁能杀死谁。我会召唤洛基到我们面前,你让他想办法使西芙美丽的金发复生。你要记得,洛基这个人有许多鬼点子,许多事情他都能办到。”
接着,奥丁的传令响彻诸神之地,他的传令一响,阿斯加尔德诸神都必须应命。洛基听到了诏令,不得不离开藏身之地,到诸神聚集的议事大厅去。面对托尔的熊熊怒火、奥丁的冷若冰霜,洛基知道自己不得不为他对西芙所做的坏事作出补偿。
奥丁开口道:“洛基,你眼下必须做的是恢复西芙的一头秀发。”
洛基看看奥丁,又看看托尔,明白奥丁所说必须办到。他灵活的脑瓜左思右想怎样才能使西芙的一头金发复生。
“奥丁,众神之父,我会按您的旨意行事。”他这样答道。
在向你们讲述洛基如何复原西芙秀发的故事之前,我得先向你们介绍那时除了阿萨神族的男女诸神,世间还存在的其他神灵。首先是华纳神族。当阿萨男神来到他们将兴建阿斯加尔德的高山峻岭,在那儿发现了另一神族的存在。他们不像巨人族那样邪恶丑陋,而是美丽友善。阿萨诸神称他们为华纳诸神。
虽然华纳神族长相俊美,性格和善,不过他们并没有把世界变成一个更美丽、更幸福居所的宏愿,而阿萨诸神则以此为己任,这也是两大神族的区别所在。阿萨神族与华纳神族和睦相处,友谊长存,后者也愿为前者的志愿助上一臂之力。弗蕾娅就出自华纳神族,先前巨人想把她和日月一起掳走,当作修筑阿斯加尔德城墙的奖赏。还有弗蕾娅的哥哥弗雷、兄妹俩的父亲尼奥尔德,他们均属华纳神族。
在阿斯加尔德脚下,地面附近,还有其他群体——美丽的精灵,他们四处展翅起舞,照料树木和花草。华纳神族获准管理他们。在地下的山洞和山谷里,有另外一个族群,他们是身材矮小、身形扭曲的侏儒和地精。他们虽然既邪恶又丑陋,却有着世上最精湛的铁匠技艺。
在不受阿萨诸神和华纳诸神待见的那些日子里,洛基曾到过地下侏儒们的聚集之地斯华特海姆。现在他受命要恢复西芙的秀发,便想到也许可以从侏儒那里得到些帮助。
洛基沿着地底的风道一直往下走,最终来到对他最友善的侏儒们的打铁作坊。所有的侏儒都是打铁高手,他撞见他们手握铁锤铁钳,把金属打成不同的形状。他在一旁观摩一会儿,留意他们所造之物。其中一件是支长矛,打造得如此匀称,能击中任何瞄准的目标,不管投掷者的技术有多么糟糕。另一件是艘船,可以在任何海域中航行,折叠之后竟然可以装进口袋。这杆长矛叫冈尼尔,船叫斯基布拉尼尔。
洛基与侏儒们打成一片,夸赞他们的手艺,允诺赠给他们只有阿斯加尔德诸神给得起、侏儒们眼红已久之物。洛基滔滔不绝地忽悠,直到这些外貌丑陋的家伙以为他们有朝一日能把阿斯加尔德及其中的一切据为己有。
最终,洛基开口问道:“你们可有上好的金条能打成美丽至极的金丝,就如同托尔之妻西芙的金发?只有侏儒才能造出如此精湛之物。啊,那边就有金条,把它打成上好金丝,诸神将会嫉妒你们的作品。”
被洛基吹捧得晕头转向,打铁作坊里的侏儒们拿出上好的金块,投入炉火当中。接着把它取出放到铁砧之上,用他们的小锤子反复敲打,直到打成细丝,精致细密如人的发丝。但是这还不够,他们还必须把这些细丝打成犹如西芙秀发那般美丽,世上无一物可以与之比肩。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锤打那细丝,直到它们可与西芙头上的金发相媲美为止。这些金丝同阳光一样夺目闪亮,当洛基撩起一股打造完成的金线,它们竟从他抬起的手中滑落到地上。那是如此精巧,可以放在洛基掌中;又是如此轻盈,鸟儿都觉察不到它们的分量。
这下洛基对侏儒更加溜须拍马,对他们许下的承诺也越来越多。他们全都为洛基倾倒,纵使平日他们其实并不友善且生性多疑。最后洛基在离开之前,向他们索要之前看到他们打造的长矛和船,就是冈尼尔之矛和斯基布拉尼尔云船。侏儒把这些通通给了洛基,虽然事后他们自己也对当初的举动感到诧异。
洛基回到了阿斯加尔德,走进诸神聚集的议事大厅。这次面对奥丁严厉的目光和托尔愤怒的眼神,他以微笑打趣着应对:“哦,西芙,摘掉面纱吧。”当可怜的西芙揭下面纱的时候,洛基将掌中所握的绝美金丝置于她光秃秃的脑袋上。金丝从西芙的头顶倾泻至她的双肩,和她之前的头发一样美丽,一样柔软,一样夺目。阿萨男女诸神和华纳男女诸神看到西芙的头上重披金发,光泽闪耀,高兴地欢笑鼓掌。那一头耀眼的金丝在西芙头上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生长出来一般。
侏儒的赌约
洛基想再次拉拢阿萨诸神和华纳诸神,便拿出之前从侏儒工匠那里得到的两件绝妙的宝物——永恒之矛冈尼尔和斯基布拉尼尔云船。阿萨诸神和华纳诸神都对这两样东西惊羡不已。洛基把矛送给了阿萨神族的主神奥丁,送给华纳神族主神弗雷的则是那艘船。
这两件礼物是如此精妙又好用,阿斯加尔德诸神为此欢欣鼓舞。目睹此景,靠着赠送礼物大出风头的洛基颇为得意,不禁夸口:“除了为我工作的侏儒外,再也没有人能做出如此神物,虽然还有其他矮人,但他们的手艺正和他们的外貌一样拿不出手。只有我的侏儒奴仆才有如此鬼斧神工。”
不得不说,陷入自我膨胀中的洛基说了一番蠢话。除了为他工作者外,还有其他侏儒存在,其中一个恰巧在场。他站在奥丁宝座暗处,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洛基对此则一无所知。听到洛基如此吹嘘,那人快步走向洛基,他矮小又奇形怪状的身体气得发抖。他就是勃洛克,侏儒中最刁钻刻薄者。
“我说,洛基,你这自吹自擂的家伙!”他吼道,“你的话真是胡扯。我的兄弟辛德里才是斯华特海姆最出色的铁匠,他才不屑听你使唤。”
阿萨和华纳诸神乐得看到洛基的牛皮吹到一半就被勃洛克拆穿,他们爆发出的笑声让洛基倍感恼怒难堪。
“住嘴,矮子!”洛基反击道,“叫你兄弟去我的侏儒朋友那里,看看怎么做真正的铁匠活计,去向他们讨教讨教。”
“要他去向你朋友讨教!我的兄弟辛德里得向你朋友讨教?!”勃洛克越发气愤,他怒火中烧地咆哮,“要是把你从斯华特海姆拿来的东西摆在我兄弟的作品旁边,恐怕阿萨和华纳诸神连瞧都不会瞧它们一眼。”
“那下次找个机会试试你兄弟的手艺,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洛基答道。
“现在就试,现在就试,”勃洛克吼道,“我拿我的项上人头赌你的首级,洛基,我兄弟的作品会让阿斯加尔德诸神嘲笑你的牛皮不攻自破。”
“好,我跟你赌,”洛基说,“拿我的首级和你的打赌。真想看你丑陋畸形的脑袋从那奇形怪状的肩膀上滚落。”
“即使在斯华特海姆之外,我兄弟的手艺是不是最好,阿萨诸神也自有明断。他们也将见证你脑袋搬家,付出代价。阿萨诸神啊,你们愿意主持公道吗?”
“我们会公平裁决。”阿萨诸神回答。
听罢,侏儒勃洛克带着满腔怒火下到斯华特海姆,到他兄弟辛德里工作之处。
辛德里正在火光四溢的铁匠铺里工作,身边的风箱和铁砧铁锤是他的“左膀右臂”,金属原料成堆地围绕在他身边,金、银、铁、铜应有尽有。勃洛克把事情原委娓娓道来,说他怎样跟洛基打赌,辛德里能造出比洛基带到阿斯加尔德的长矛和云船更精美的器物。
“兄弟,你说的没错,”辛德里说,“你这次不会输给洛基,丢掉脑袋。但我接下来锻造之物,必须我俩齐心合力。你的任务就是照看好火,不能让火势有一瞬间的大小变化。如果你能照我说的做好,我们的成果一定堪称奇迹。开始吧,兄弟,拉起风箱,不要停歇,让火势始终处于你的掌控之中。”
过了一会儿,辛德里开始将原料投入火中,不过他投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张猪皮。勃洛克一直拉着风箱,不让火势有一瞬间的大小变化。在熊熊火焰中,猪皮鼓胀起来,变得奇形怪状。
然而勃洛克的工作并非一帆风顺。一只牛虻飞进铺子里。它停在勃洛克的手上狠狠蜇咬。勃洛克痛得叫了起来,即便如此仍手不离风箱,只为了保证火势平稳。因为他知道那牛虻就是洛基所变,他正使出浑身解数想把辛德里的作品毁灭。牛虻对勃洛克的双手蜇了又蜇。即使感到两手剧痛,如被铁条烫烙,勃洛克还是一刻不停地拉着风箱,好让火势不会忽大忽小。
辛德里来到铺里查看火势,对着火里逐渐成形之物念诵咒语。那时牛虻已经飞走。辛德里吩咐他的兄弟停工,然后取出已经在火中成形之物,用铁锤反复敲打。一只全身金黄的野猪成形了,它真算得上是一件奇珍异宝,可以在空中飞舞,飞翔时全身鬃毛流溢出闪亮的光芒。勃洛克忘记了手上疼痛,高兴地嚷道:“这真是最伟大的奇迹啊,阿斯加尔德众神一定会判洛基输掉,这下我要让他的脑袋落地!”
然而,辛德里却说:“金鬃野猪还不能媲美冈尼尔之矛和斯基布拉尼尔云船。我们必须造出些更出彩的奇迹之物。兄弟,你还像之前那样拉风箱,一定要让火势平稳,不让它有一瞬间大小变化。”
辛德里拿起一块金块,它光芒四射,足以照亮侏儒们工作的黑暗洞穴。他把金块丢进了火中,然后出门准备其他事项,留下勃洛克一人拉着风箱。
牛虻再次飞来。勃洛克起先还没察觉,直到牛虻停在他的颈背上。牛虻叮着他不放,钻心的疼痛让勃洛克觉得自己好像被肢解了一样。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撒手地拉着风箱,因此火势还是无比稳当。当辛德里再次进来查看火势,勃洛克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辛德里对着火中正在熔化的金块又念了一通咒语。把它从烈火中取出来放在铁砧上敲打。过了一会儿,他向勃洛克展示一物,它好像太阳的光环一样。“这是一只无上臂环[6],我的兄弟,”他说,“它为神明的右臂打造,还隐藏着神奇魔力,每隔九天的晚上,就会生出八只,同它自己一模一样。这就是聚宝之环德罗普尼尔。”
“我们应该把这个臂环献给奥丁,他是众神之父,”勃洛克兴奋地说道,“奥丁一定会向诸神宣布阿斯加尔德从未接收过如此精妙、泽被诸神的宝贝。哦,洛基,狡猾的洛基,你的人头落地真是咎由自取!”
可是辛德里制止道:“哦,兄弟,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目前是做得不错,但是还得做出更好的作品让诸神心甘情愿地把洛基的脑袋为你奉上。你还是继续拉风箱,别让火势有一刻波动。”
这次,辛德里扔进火里去的是一块铁。接着,他出门去取打铁用的锤子。勃洛克继续拉着风箱,想着牛虻可能再度光顾,他浑身颤抖,只有那拉着风箱的手得以稳住。
他看到那只牛虻又窜入铺子里,它围着勃洛克不停打转,想找一个叮起来最痛的地方下口,最后它停在他的前额上,正在勃洛克双眼之间。牛虻第一口下去,他的眼睛就看不见了。牛虻又叮了他一口,他感到有血流了下来。双目失明的勃洛克只觉岩洞瞬间变得漆黑一片,虽竭尽全力用手拉着风箱,却不知火势大小是否适当。他大声叫唤,辛德里匆忙赶来一看究竟。
辛德里仍然对着火里的铁块念诵咒语,然后把它从火里掏了出来。他说:“只差一点,这活儿就完美了。但是因为你让火势减小了一瞬,所以这件成品比理想的效果还差一点。”他把这块已在火中初步成形的铁块放在铁砧上,打了起来。当勃洛克的双眼重见光明,他看到一把巨锤,完完全全用铁铸造。看起来锤柄好像长度不够,头重脚轻。那是因为它在火中成形的时候,火势减弱了一瞬。
辛德里对勃洛克说:“这把锤子是米奥尔尼尔之锤,是我最拿得出手的东西。阿斯加尔德诸神看到这把锤子一定都会非常高兴。只有力大无比的托尔才能挥舞得起,我丝毫不怀疑阿斯加尔德诸神会做出怎样的裁决。”
勃洛克自信满满地大声说道:“阿斯加尔德诸神一定会判我们胜利。洛基,你这折磨我的家伙,你的脑袋将会归我。”
辛德里又补充说:“没有别的东西会比这几样更出彩,更能让阿斯加尔德诸神获益。你的脑袋不但保住了,还能取走洛基那个对我们无礼之徒的项上人头。到时候你把他的脑袋带到这儿来,我们把它丢到火里。”
阿萨诸神和华纳诸神坐在阿斯加尔德的议事大厅里,一排侏儒出现在他们面前。勃洛克打头阵,后面跟着一群矮人,他们抬着的宝物沉甸甸。勃洛克及随员团团围在奥丁宝座周围,聆听众神之父的教诲。
“我知道你们为何离开斯华特海姆来到阿斯加尔德,”奥丁对他们说,“你们是来向诸神进献精妙而有大用的宝贝。来吧,勃洛克,让我们看看你的宝贝。如果它们确实比洛基从斯华特海姆带来的冈尼尔长矛和斯基布拉尼尔云船更好,更有用,那我们就判定赌约的胜方是你们。”
勃洛克命令在一旁待命的侏儒向诸神展示辛德里制作的第一件宝贝。他们拿出的是金鬃野猪。野猪绕着议事大厅飞了一圈又一圈,撒下缕缕光辉。阿斯加尔德诸神议论纷纷,认为它确实堪称奇迹。不过无人会说它能比得上阿斯加尔德已有的冈尼尔长矛,因它能稳稳投中目标,不管投手的技术有多么糟糕;或是比得上斯基布拉尼尔云船,因它能在任何海域航行,又能折叠成口袋大小。
勃洛克把那只奇妙的野猪送给了华纳神族的首席弗雷。
与会的矮人们接下来又向诸神展示那只臂环,它犹如太阳的光环一般闪亮。诸神都对这只尊贵的宝物啧啧称奇。当矮人们说到它能在每隔九天的晚上就产出一模一样的其他八只,诸神议论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不少,都说聚宝之环德罗普尼尔确实堪称神物。听到诸神议论声高涨,勃洛克用胜利者的目光看看洛基,后者双唇紧抿,静立一旁。
勃洛克把这只尊贵的臂环献给了众神之父奥丁。
之后,勃洛克又要与会的侏儒们把米奥尔尼尔锤子放到托尔面前。托尔操起大锤,在自己头顶挥舞,随之大喝一声。诸神看到手握米奥尔尼尔之锤的托尔时,都觉眼前一亮,不禁发出这样的赞叹:“这是一个奇迹,实在是个奇迹!有了这把锤子,谁都无法阻挡托尔,我们的常胜将军。阿斯加尔德再也没有比这把锤子更厉害的武器了。”
于是众神之父奥丁在宝座上发话,作出如下裁决:“勃洛克带到阿斯加尔德来的锤子确实了不起,也确实能让诸神获益。锤子在托尔手中能夷平高山,也能打击阿斯加尔德城墙外面的巨人部落。辛德里造出的东西确实比冈尼尔长矛和斯基布拉尼尔云船更为出色。诸神对此都无异议。”
勃洛克看着洛基,咧嘴露出粗陋的牙齿,得意地叫道:“洛基,把你的脑袋交上来,交上来服输。”
一旁的奥丁开口劝阻:“别提这么无理的要求。你可以给洛基任何其他惩罚,因为他嘲弄过你,折磨过你。就让他尽最大能力补偿你。”
“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勃洛克叫道,“你们共住在阿斯加尔德会相互包庇。但输家要是换作是我,又会怎样?洛基一定会要了我的脑袋。现在是他输了,让他跪下来,我来行刑。”
洛基走上前来,抿紧的双唇带着笑意,他说:“矮子,我会在你面前跪下。你可以把我的脑袋取走,但是你要小心,别碰我的脖子。我们之前打赌的时候,可没有说你可以碰我的脖子。如果你敢碰一下,我就召集阿斯加尔德诸神给你点颜色看看。”
勃洛克往后退了退,咆哮道:“这就是你们阿斯加尔德众神的裁决?”
奥丁说:“洛基,你定的赌约是不义的,你也必须承担这不义赌约带来的恶果。”
怒气冲天的勃洛克看着洛基,察觉了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暴跳如雷,他走上前对洛基说:“我可以不要你的脑袋,但是我要治治你这张嘲笑过我的嘴。”
“矮人,你想做什么?”托尔问道。
勃洛克说:“我要把洛基的嘴唇缝起来。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四处瞎说招摇撞骗了。你们阿斯加尔德诸神谁也阻挡不了我。跪下,洛基,跪在我面前。”
洛基环视阿斯加尔德诸神,发现他们也同意判决他必须跪在矮人面前,便皱着眉头跪了下来。勃洛克说:“洛基,把你的嘴巴闭起来。”洛基只得抿紧双唇,怒火在眼中翻滚。勃洛克从腰间取下一个锥子,用它在洛基的嘴唇上戳出一个个的洞。又拿细绳穿进去系紧。完事之后,他用胜利者的神态看着洛基。
“哦,洛基,”他说,“你不是吹嘘为你干活的矮人工匠强过我兄弟辛德里吗,现在你的谎言已被拆穿。以后你再也不能说半句瞎话了。”
侏儒勃洛克带着无上的威仪走出议事大厅,后面尾随着与会的矮人,他们列队行进,沿着地中的通道往地下走去,嘴里唱着赞颂勃洛克战胜洛基的凯旋曲。此后,在斯华特海姆,辛德里和勃洛克的战绩传颂不息。
现在,洛基的嘴巴已被缝上了,阿斯加尔德得以从接连不断的恶作剧中获得片刻的安宁喘息。阿萨诸神和华纳诸神目睹低着头默默行走的洛基,没有一个流露出同情惋惜。
弗蕾娅的项链
就这样,洛基低着头在阿斯加尔德穿行,一言不发。众神见状纷纷议论道:“这下洛基知道厉害了,不敢再玩什么鬼把戏。”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洛基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埋下了隐患,它萌芽滋生,影响与日俱增,给美丽的华纳女神弗蕾娅心头带去感伤,弗蕾娅就是巨人在阿斯加尔德修筑城墙时曾打算索为酬赏,同太阳、月亮一起带走的女神。
弗蕾娅目睹了洛基带入阿斯加尔德的奇迹之物:西芙那金丝做成的头发、弗雷那头飞翔时鬃毛会发光的野猪。这些金子做成的东西使她眼花缭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梦想自己也能够拥有这样一件奇珍异宝。她常暗自思忖:“如果我动身前去三大女巨人所在的山顶,她们会送我哪些精美的玩意儿?”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环绕阿斯加尔德的城墙还未修建,诸神只建起了十二个议席的议事大厅,还有奥丁及女神们的宫殿。曾有三位女巨人造访阿斯加尔德。她们来时铁匠作坊已经竣工,诸神着手打造金属物件,以供建造房舍时所需,它们均由纯金制成。诸神用黄金为奥丁建了宫殿格拉兹海姆,用黄金制作餐盘和家用器物。那时称得上是诸神的黄金时代,众神不吝于把黄金与任何人分享,他们是快乐的化身。阿斯加尔德土地上没有一丝阴霾笼罩,也没有一丝不祥的征兆。
但是在三位女巨人来到阿斯加尔德之后,诸神变得异常重视黄金,还把它们藏起来,再也不加把玩。他们与最初单纯美好的日子渐行渐远。最后三位女巨人被驱逐出境。诸神也不再一门心思囤积黄金,他们建起自己的城市,并将自己武装到牙齿。
现在弗蕾娅,可爱的华纳神族新娘,把那三个女巨人的事情,以及她们所持金光闪闪的黄金宝物细细思量。但她并没有对丈夫奥德吐露自己的念想。因为,奥德比阿斯加尔德土地上的任何神祇都喜欢回忆那无忧无虑的纯真岁月,那是未被黄金束缚、单纯美好的黄金时代。他是不会让弗蕾娅靠近三个女巨人盘踞的山顶的。
弗蕾娅一直想着三位女巨人的事,无法克制对她们手里黄金宝物的无尽渴望。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去找她们要先让奥德知道?如果我不说,没有人会让他知道。即使我去寻找她们,为自己要些可爱珍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对奥德的爱不会因这次自作主张而减少一丝一毫。”
一天,她趁奥德和她年幼的孩子赫诺丝玩耍的时候,离开了他。她离开宫殿,下降到地上。在那里,她待了一段时间,还打理了一下自己管辖范围内的花草。后来,她便向精灵打听三个女巨人所在的高山位于什么地方。
精灵们非常害怕,没有告诉她怎样去找女巨人,即便弗蕾娅是统治他们的王后。于是,弗蕾娅离开精灵,悄悄下潜至侏儒们所在的洞穴。后来就是这些侏儒告诉了她女巨人的住处,但在给她指路之前,侏儒让弗蕾娅饱尝了屈辱和痛苦。
侏儒中的一个对弗蕾娅说道:“如果你愿意同我们待在一起,我们可以给你指路。”
弗蕾娅问道:“你们想让我在这里待上多久?”
侏儒们紧紧围住弗蕾娅说道:“等到斯华特海姆的公鸡报晓后你再走。我们想知道和华纳神族的一员共度良宵是什么感觉。”
弗蕾娅答道:“好的,我会留下。”
一个侏儒走上前来,把胳膊绕在弗蕾娅的脖子上,用丑陋的嘴吻她。弗蕾娅竭力想避开,但是侏儒抓住了她,说道:“在公鸡报晓前,你不能离开我们。”
侏儒们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吻她,让弗蕾娅坐在他们身边成堆的兽皮上。只要弗蕾娅哭泣,他们就对她大吼大叫,拳打脚踢。只要弗蕾娅不吻在他们的嘴上,他们就会咬她的双手。就这样,她跟侏儒们过了一夜。
第二天侏儒们指给她女巨人所在的高山,被逐出阿斯加尔德后她们的居所就在那山顶。女巨人在山巅坐视人间。一个名叫古尔薇格的巨人问弗蕾娅道:“奥德的妻子,你想让我们给你些什么呢?”
弗蕾娅叹气说道:“哎,我已经找到你们,我知道不应该再向你们索要什么了。”
第二个女巨人说道:“说吧,华纳女神。”
第三个女巨人一言不发,用手抓起一条式样新奇的黄金项链。“看它是多么闪亮!”弗蕾娅惊叹道,“你们在坐处投下阴影,可是你们拿着的项链熠熠生辉,给四处带去光明。哦,如果我能戴上它,将有多么荣幸!”
名叫古尔薇格的巨人说:“这条项链名唤布里希嘉曼。”
那手拿项链的女巨人说:“奥德的妻子,这条项链给你佩戴。”
弗蕾娅拿走了这条金光闪闪的项链,绕过脖颈把它戴上。她不敢上前表达对女巨人的谢意,因为她从她们眼中看到了恶意。然而,她还是对她们鞠了一躬,接着离开了女巨人坐视人间的那个山头。
过了一会儿,弗蕾娅低头瞧着颈上所戴的布里希嘉曼,所有的痛苦顿时烟消云散。这可是手工能做出的最精美的项链,阿萨女神和华纳女神中还没有谁拥有过如此美丽之物。布里希嘉曼让她看起来越发动人。弗蕾娅心想,如果奥德看到这条项链让她变得如此美丽、如此开怀,一定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她从花丛中起身,告别了娇弱的精灵们,向阿斯加尔德走去。凡是在路上和她打招呼的人,看到她戴着的那条项链后都面露惊异,久久注目。从阿萨女神们的眼中,弗蕾娅看到了她们见到项链之后流露出的渴慕之情。
然而,欢欣雀跃的弗蕾娅根本顾不上停下来和这些人说上一句。她急不可耐地奔向自己的宫殿。她要在奥德面前展现自己的美艳,赢得他的原谅。她走进金碧辉煌的宫殿,呼喊奥德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她的孩子赫诺丝在地上玩耍。弗蕾娅将她抱进臂弯,但这孩子看到布里希嘉曼时竟别过头去哭了起来。
弗蕾娅只得放下赫诺丝,继续寻找奥德。家里到处不见他的踪影,弗蕾娅走遍了阿斯加尔德其他神的居所,打听奥德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最后,弗蕾娅又回到自己的宫殿,翘首期盼奥德返家。但是,奥德再也没有回来。
有一个人向弗蕾娅走去,她就是奥丁的妻子,威严的王后弗丽嘉。“你在等你的丈夫奥德吧,”弗丽嘉对弗蕾娅说道,“啊,我告诉你吧,奥德不会来这儿找你。你为了得到这金光闪闪的东西而做出的事让他很不高兴,他走了。奥德已经离开阿斯加尔德,没有人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弗蕾娅说道:“那我就到阿斯加尔德之外找他。”说罢,她停止了哭泣,把小赫诺丝抱起交到弗丽嘉怀里。她坐上了由两只猫拉着的车子,从阿斯加尔德下到米德加尔德大地去寻找自己的夫君。
一年又一年过去,弗蕾娅走遍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呼唤失踪的奥德。她甚至去到大地的边界,从那里能看到巨人之国尤腾海姆,那儿就是曾经想把她索为修筑城墙的酬劳和太阳、月亮一起带走的巨人的居所。然而,即使从彩虹桥比尔鲁斯特——这桥跨越阿斯加尔德与人类王国——走到尤腾海姆边界,她寻遍各处,还是找不到丈夫奥德的踪影。
最后她驱车往比尔鲁斯特赶去,这座彩虹桥从米德加尔德大地一直延伸到诸神的居所阿斯加尔德。彩虹桥一直由诸神的守卫者海姆达尔看守。弗蕾娅鼓起心中闪现的微弱希冀向他打听奥德的下落。
“哦,海姆达尔,”她哭诉道,“哦,海姆达尔,诸神的守卫者,如果你知道奥德去了哪里,请告诉我。”
海姆达尔答道:“奥德在任何一处你还没找过的地方,奥德也在任何一处你已经找过的地方,任何寻找他的人都永远不会找到他。”
听了这番话,弗蕾娅站在比尔鲁斯特桥上伤心地哭泣。威严的王后弗丽嘉听到了哭声,从阿斯加尔德出来安慰她。
“你能给我什么安慰呢?”弗蕾娅哭着说,“如果每一个寻找奥德的人都注定找不到他,你还能怎么安慰我呢?”
“那就看看你的女儿赫诺丝吧,看看她出落成什么样儿了。”弗丽嘉说道。弗蕾娅抬起头,只见一名俊俏的少女站在彩虹桥上。她非常年轻,比任何阿萨和华纳女神都充满青春活力。她的容貌姿态如此动人,把任何看到她的人的心都融化。
这下弗蕾娅心底的缺憾得到了弥补。她跟着弗丽嘉走过彩虹桥,又回到了诸神的居所阿斯加尔德之地。在阿斯加尔德,她自己的宫殿里,弗蕾娅和她的孩子赫诺丝生活下去。
弗蕾娅的颈上还戴着那条布里希嘉曼项链,那条让她失去了奥德的项链。只是现在,她之所以还佩戴着,不是因为它闪亮夺目,而是用来警醒自己曾犯下多么大的错误。弗蕾娅的叹息和她的泪水掉落地面变成了金珠玉露。那些知晓她的故事的诗人便把她称为“泪水女神”。
弗雷得妻失剑
弗雷,华纳神族的首领,渴望见妹妹弗蕾娅一面。弗蕾娅当时已经离开阿斯加尔德许久,正在人间四处徘徊,寻觅她失踪的夫君奥德。在阿斯加尔德有一处地方,在那儿可以俯瞰世界,瞥见其间徜徉的一切。那就是宝塔希利德斯凯拉夫,奥丁高耸入云的瞭望塔楼。
希利德斯凯拉夫塔身耸入蔚蓝的天空。弗雷来到塔边,知道众神之父奥丁此时并不在上面。只有宴会中蜷伏在奥丁脚边的两头狼吉里和弗莱基[7]站在路间,挡在弗雷进入塔楼的入口前。但弗雷以诸神的语言对他们发话,奥丁的两头狼只得让他通过。
然而,当弗雷一步步登上塔楼台阶,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是性命攸关。因为身居高位的神中,从来没有人曾经爬上塔楼顶端,在众神之父的宝座上就坐,哪怕是托尔,他是阿斯加尔德的守护者,或是光明神巴德尔,他深受诸神爱戴。弗雷自言自语道:“只要能看妹妹一眼,我就死而无憾。只要我能眼观世界,就没有任何灾祸能加诸吾身。”
弗雷爬上了宝塔希利德斯凯拉夫,在奥丁的宝座上坐了下来。他放眼世界,看到了人间米德加尔德及其上的屋宇、城镇、农场,以及居民们。越过米德加尔德,他看到了巨人的王国尤腾海姆,那里黑山压境,冰雪覆盖。他看到弗蕾娅仍在漂泊,她面向阿斯加尔德朝着众神之城走来。弗雷于是自言自语道:“能从这里看上一眼,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我现在还安然无恙。”
但正当他如此说着,他的目光被吸引至尤腾海姆冰天雪地间的一处住宅。他长时间地盯着那幢房子看,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接着房门被推开,一位巨人少女出现在门口。弗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的容貌如此美丽,足以媲美黑夜中的星辰。少女从门口往外张望,然后又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弗雷在奥丁的宝座上坐了很长时间。然后沿着塔阶而下,经过两头狼吉里和弗莱基的身边,它们对弗雷目露凶光。弗雷穿过阿斯加尔德,发现在这诸神之城中没有人可以让他心欢。那天晚上他辗转难眠,脑中满是白天所见的那个巨人少女的倩影。当第二天的晨曦降临时,他感到万分孤单,因为他想到自己与她相隔如此遥远。他又去了希利德斯凯拉夫,想爬上宝塔再看少女一眼。但这次,即便他仍然用诸神的语言同吉里和弗莱基说话,那两头狼还是不让他通过,露出巨齿向他示威。
弗雷去向他那充满智慧的父亲尼奥尔德诉说心事。尼奥尔德说:“我的孩子,你所见的那个人叫吉尔达,她是霜巨人吉米尔的女儿。你必须停止对她的思念,因为你对她的爱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弗雷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会给我带来不幸?”
“因为你只有献出你最珍视的东西才能接近她。”
弗雷说:“我最珍视的东西就是我的无敌之剑。”
智者尼奥尔德说:“是的,你将会交出你的神剑。”
弗雷从腰带上解下神剑说:“我愿意交上此剑。”
尼奥尔德劝解道:“孩子,你要三思而后行。如果你失去了这把剑,在诸神的黄昏到来时,众神将同巨人作战,那时你拿什么作武器呢?”
弗雷没有说话,不过他觉得诸神的黄昏降临还是很久之后的事,便在离开时说道:“我离了吉尔达会活不下去的。”
在阿斯加尔德有一个人叫斯基尼尔。他胆大爱冒险,对自己的所言所行毫无顾忌。只有对斯基尼尔,弗雷才能鼓起勇气倾诉烦恼——其实,这种痛苦就是他擅自坐上众神之父奥丁宝座的惩罚。
斯基尼尔听了弗雷的故事后大笑不止,说道:“你,一个华纳之神,竟会爱上尤腾海姆的少女。这真是一个笑话,你想跟她结为连理?”
弗雷答道:“我只想跟她说上一句话或者向她传达我的爱意,但是精灵们离不开我的照料。”
冒险者斯基尼尔说:“如果我帮你带信给吉尔达,你拿什么作为酬谢?”
弗雷说:“我会给你我的斯基布拉尼尔云船或我的金鬃野猪。”
斯基尼尔说:“不,不,我想要的东西最好能随手使用,能时刻带在身边。把你的神剑给我吧。”
此时,弗雷想到了他父亲之前说过的话,在诸神的黄昏到来之时,诸神会同巨人交战,那时阿斯加尔德会面临险境,失去剑的他会变得手无寸铁。弗雷想到了这点,便离开斯基尼尔,沉思了很久。与此同时,体格强壮的斯基尼尔一直在嘲笑他,他的大嘴和蓝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弗雷对自己说:“反正诸神的黄昏还早,而我不能没有吉尔达。”
他从腰间取下神剑,把它放在斯基尼尔手中说:“斯基尼尔,我把剑给你。你帮我带话给吉米尔的女儿吉尔达。把这些金子和珍贵珠宝也带给她,告诉她我爱她,也期盼着她能爱上我。”
冒险者斯基尼尔说道:“我会把少女带到你面前来的。”
弗雷突然想起巨人国土漆黑一片,从阿斯加尔德到那儿的路艰险可怖,便问斯基尼尔:“你打算怎么到尤腾海姆去呢?”
斯基尼尔说:“只要有匹好马,有把好剑,就能去任何地方。我自己有一匹神马,你又给了我一把神剑。明天我就会启程上路。”
斯基尼尔骑马跨过比尔鲁斯特彩虹桥,看到彩虹桥的看守者海姆达尔时,仍咧开大嘴,睁着蓝眼睛把他取笑。斯基尼尔的神马踏上了米德加尔德之地,又横渡隔开人间米德加尔德和巨人国尤腾海姆的河流。他沿途骑在马上,对一切都漫不经心、不计后果。穿过铁森林后他看到了把守尤腾海姆的两头丑陋怪异的恶狼。它们想把斯基尼尔和他的马撕碎吞食。好在斯基尼尔腰间佩有弗雷的神剑。它锋利的剑刃和闪现的寒光让两头巨兽胆战而退。斯基尼尔一直骑马前行,后来又遇到了一道火墙。别的马不能在火里穿行,斯基尼尔的马却可以。穿过火墙后他就到了山谷,吉米尔在此居住。
斯基尼尔来到一座住宅前,弗雷登上奥丁的瞭望塔希利德斯凯拉夫时,曾看到吉尔达进去这里。守卫吉米尔住处的几条猎犬闻风而来,围着他狂吠。但是神剑的寒光让它们不敢上前。斯基尼尔骑马至门边,驱马用蹄敲击房门。
吉米尔正在宴会大厅中和巨人朋友举杯畅饮,他们既没有听到猎犬的叫声,也没有听到斯基尼尔在门外的喧哗。然而此时,吉尔达正和自己的侍女在大厅中纺纱,她问道:“谁在门外?”
“是一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武士。”一名侍女回答。
吉尔达说道:“哪怕他是我们的敌人,哪怕他杀了我的哥哥,我们都应敞开大门,给他一杯吉米尔的蜜酿。”
一名侍女跑去开门,斯基尼尔进了吉米尔的宅院。他知道吉尔达在侍女们中间。他走到她跟前,向她展示从弗雷那里带来的成堆黄金和珍贵珠宝。“最最美丽的吉尔达,只要你表达对华纳神族首领弗雷的爱意,这些就都属于你。”他如此说道。
吉尔达说:“把你的金子和珠宝拿去给其他侍女吧。我不会为了这些东西答应别人的求爱。”
冒险者斯基尼尔,从腰间拔出神剑,把剑举过吉尔达头顶,口不择言地说道:“接受这把剑的馈赠者弗雷的爱情,否则我就用这把剑取你的小命。”
吉米尔的女儿吉尔达,不为所动,带着嘲笑的口吻对嚣张的斯基尼尔说道:“也许弗雷锋利的剑锋能让凡人的女儿瑟瑟发抖,但别想用它吓倒巨人的女儿。”
莽撞而又口无遮拦的斯基尼尔,手握神剑在吉尔达的眼前晃荡,同时用可怖的语调大声对她念起了咒语:
吉尔达,我要用神剑来诅咒你;
刀锋触及你身,它的魔力便会显现,
像一株蓟那样,衰老永远伴随着你,
像一株蓟那样,灾祸让你无处容身[8]。
听到可怕的咒语和神剑怪异的蜂鸣声,吉尔达瘫倒在地,求斯基尼尔大发慈悲。但是斯基尼尔不为所动,宝剑在她头上闪着寒光,嘶嘶作响。斯基尼尔咏道:
我要把你变成最丑的少女;
你将为此受尽嘲讽;
人类、巨人都不会同情你;
你将和一侏儒成婚;
我只要用刀锋触碰一下你,
对你的诅咒马上就会灵验。
吉尔达跪在地上,哭着求斯基尼尔让她免受神剑的魔咒。
“除非你答应弗雷的求爱。”斯基尼尔说道。
“好,我答应,”吉尔达回答,“现在收起你的剑,喝一杯蜜酿,然后离开吉米尔的住处。”
“在你亲口答应和弗雷见面并同他说话之前,我是不会喝蜂蜜酒的,也不会从这里离开。”
“好,我去见他,与他交谈。”吉尔达答道。
斯基尼尔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见他,和他谈谈?”
“九天后的晚上,让弗雷到巴里树林来见我。”
斯基尼尔这才收起神剑,喝下了吉尔达递给他的蜜酿,骑马离开了吉米尔的家。他想到自己为弗雷赢得了吉尔达的芳心,又想到这把神剑将永远属于自己,便高兴得放声大笑。
肆无忌惮的斯基尼尔,骑马跨过比尔鲁斯特桥时,发现弗雷正站在彩虹桥的守卫者海姆达尔身旁,等着他归来。
弗雷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快点说啊斯基尼尔,在你下马之前就告诉我吧。”
斯基尼尔注视着弗雷,咧开大嘴,睁着蓝色的眼睛,大笑着说道:“九天后的晚上你去巴里树林见吉尔达就成。”
然而,弗雷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
一夜如此漫长,
两夜更不可待。
我是否还能活过
九天的煎熬?
弗雷确实度日如年。等到第九天终于来临,他在那天晚上去了巴里树林,见到了巨人少女。她看上去和那天站在吉米尔家门口时一样貌美动人。当吉尔达看到弗雷高大的身躯、尊贵的面容,暗自庆幸冒险者斯基尼尔让她答应来巴里树林。吉尔达和弗雷相互交换了金戒指,现在婚事已定,巨人少女将会成为阿斯加尔德的新娘。
除了吉尔达外,还有一位巨人少女也去了阿斯加尔德。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阿斯加尔德诸神都站立在城门口,准备欢迎弗雷的新娘。首先出现的却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巨人少女,她并不是吉尔达。
“我是斯卡娣,夏基的女儿,”少女说道,“我父亲死在了阿斯加尔德诸神手里。我是来索要赔偿的。”
奥丁看到一名弱女子竟然如此勇敢地只身前往阿斯加尔德,便微笑着问道:“孩子,你要什么作为补偿呢?”
“我要从你们当中选一个当丈夫,即便吉尔达的丈夫也不例外。我有亲自挑选的权利。”
众神听到斯卡娣的话不禁哈哈大笑。奥丁笑着说道:“好,我同意让你从我们中间挑选丈夫。但是你只能看他们的脚来选。”
斯卡娣说:“我同意按你们提出的任何方法。”说罢,她的目光停留在巴德尔身上,阿斯加尔德众神中最英俊的那位。
他们用绷带蒙住了斯卡娣的眼睛,阿萨和华纳诸神围坐成半圆。她从他们身边走过,俯下身用手去摸他们的脚背。最后,她走到一个人身边,他的双脚生得如此完美,她确定那人就是巴德尔本人,于是站起身说道:“这就是我斯卡娣选择的夫君。”
阿萨和华纳诸神闻言大笑不止,他们取下了斯卡娣的遮眼布,斯卡娣发现她所选之人并不是俊美的巴德尔,而是弗雷的父亲尼奥尔德。然而,当她对尼奥尔德仔细端详,越看越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满意。因为尼奥尔德高大威猛,面容尊贵。
尼奥尔德和斯卡娣,先是去了尼奥尔德在海边的宫殿。但是每天一大早,海鸥的叫声总会把斯卡娣惊醒,于是她便把丈夫带去了一座山顶,在那里她更自在。尼奥尔德不能长期忍受生活中没有海潮之声,所以他俩便在山与海之间不断往返辗转。而吉尔达和她的丈夫弗雷就在阿斯加尔德住下,慢慢地,阿萨诸神和华纳诸神都对这位巨人少女钟爱有加。
海姆达尔与小赫诺丝
赫诺丝是弗蕾娅和失踪的奥德的女儿,她是阿斯加尔德年纪最小的神明。曾有这样的预言说,赫诺丝会让她的双亲团圆,所以小小的赫诺丝时常被带到诸神之城阿斯加尔德外,站在彩虹桥边等待。如果奥德朝阿斯加尔德走来,她就能和他打个照面。
在阿斯加尔德所有神祇的宫殿中,小赫诺丝都颇受欢迎优待。无论是在雾之宫芬撒里尔,众神之父的妻子弗丽嘉坐在那里纺着金色丝线;还是在布雷达布里克,那是备受尊崇的巴德尔和他美丽娇妻南娜的宫殿;或是在托尔和西芙居住的风之殿比斯基尼尔;就连在瓦拉斯吉雅弗也不例外,那是奥丁自己的宫殿,那里银盾铺满天顶。
诸神的宫殿中最雄伟的要数格拉兹海姆宫,它是由格拉希尔树的木头建成,此树长有金色的树叶。诸神的宴会就在此举办。小赫诺丝常常向里张望,看到奥丁坐在宴席桌旁,只见他身披蓝色斗篷,头戴鹰盔,不食五谷,只饮诸神琼浆,他从桌上取下食物喂吉里和弗莱基狼,它们就蜷伏在他的脚旁。
赫诺丝喜欢跑到阿斯加尔德大门之外,和彩虹桥的守卫者海姆达尔待在一块儿。当无人过桥供她观瞻时,她就会坐在海姆达尔身边,听他讲那些过去发生的奇闻趣事。
海姆达尔手里握着加拉尔号角。每当有人穿过彩虹之桥,他就吹响号角使阿斯加尔德诸神知晓。海姆达尔还告诉小赫诺丝他是怎样锻炼自己,以便听到草木生长的声音,看到百里之内发生的事情。白天黑夜他都能洞察所有,不眠不休。他告诉赫诺丝自己有九位母亲,他靠大地的力量和冰冷的海水为生。
赫诺丝坐在他身边日久,海姆达尔告诉她万物的起源。他从远古活到今天,知晓所有。他说:“那是在阿斯加尔德建造之前,奥丁也还未降生之时,天地混沌未开,有个巨大的无底鸿沟。鸿沟北边是尼弗尔海姆,那里气候严寒,一片死寂。鸿沟南边是穆斯帕尔海姆,那是真火之国。在尼弗尔海姆有一口大锅叫赫瓦格密尔,十二条河的水流不断倾泻而出,注入无底的鸿沟。”
“无底的鸿沟叫金恩加格,里面冰川拥堵。因为十二道河流之水,在汇入鸿沟时凝结成冰。穆斯帕尔海姆喷涌的火云又把冰块融化蒸腾,浓雾凝成露水,巨人的始祖伊米尔从中成形。”
“巨人始祖伊米尔,沿着十二条河流行走,直到遇见浓雾中的另一生命。那是一头名为奥拉姆布拉的大母牛。伊米尔躺在母牛身边,靠她的奶为生。滴落在地的露水孕育出其他的生命,他们当中就有弗洛斯特[9]的女儿们。伊米尔和她们中的一个结了婚,他们的后代就是巨人族。”
“一天伊米尔看到奥拉姆布拉对着一块冰川呼气,还用舌头轻舔那里。随着她的舌头来回舔舐,他看到一个身影逐渐成形。那人的体形看起来并不像巨人,更具美感。渐渐地,一个头颅从冰川上显露出来,金色的头发也从冰块中披撒下来。伊米尔目睹此景,因他的美貌而怀恨在心。”
“巨大的母牛奥拉姆布拉继续舔着她呼气的地方。最后一个完整的人从冰川中走了出来。巨人始祖伊米尔对此非常憎恶,恨不得立马把他杀死。但是他知道如果这样做了,奥拉姆布拉将不再赠他乳汁为粮。”
“那在冰川中成形的人名叫布尔,他是英雄的始祖,也靠奥拉姆布拉的乳汁为生,后来和巨人的一个女儿结婚并育有一子。但是伊米尔及他的儿子们都很厌恶布尔,终于,他们等到了下手杀他的时机。”
“在伊米尔父子与布尔父子间爆发了一场战争。奥丁是布尔的一个儿子所生。他召集了所有的兄弟,彻底催毁了伊米尔和他的所有血亲,只有一个除外。伊米尔的身形是如此庞然,以至于被杀时,他的血喷涌而出汇成了巨大的洪流,把自己的儿子全都淹死,只有布里梅尔幸免于难。当洪水到来的时候,他和妻子正坐在船上,那船随着血海漂到了一个地方,现在我们称其为尤腾海姆,那里就成了今天巨人的王国。”
“奥丁和他的儿子们拖着伊米尔的尸体——世间最大的身躯——把它抛入无底鸿沟,填平了所有凹陷之处,他们剔除巨人的骨头,堆成山脉。他们拔下巨人的牙齿,变成岩石。他们拽下巨人的头发,做成了葱郁的森林。他们把巨人的眉毛变成现在人类居住的地方——米德加尔德。又将伊米尔的头盖骨变成天空。”
“奥丁和他的儿子们所做的还不止这些。他们把真火之国穆斯帕尔海姆飘来的火花和火云,变成了运行天际的日、月和所有星辰。奥丁发现了一个忧郁的女巨人名叫夜晚,她的儿子名叫白昼。奥丁赐母子马车,以便他们驾驭,在空中行驶。夜晚所驾的马,名叫赫利姆法克斯,它是霜之马。白昼所驾的马,名叫斯京法克斯,它是光之马。从赫利姆法克斯的马嚼子上淌下来的水滴,便化作人间的露珠。”
“奥丁和他的儿子又造了许多男男女女,让他们到米德加尔德居住。外貌丑陋的侏儒长大了,不断繁衍,散布世界各处,奥丁便让他们居住到地表以下的山洞之中。精灵们被允许居住在人间,但他们必须承担照料溪流和花草的任务。至于华纳神族,奥丁在和他们交战过后就与之媾和,并将尼奥尔德带走充当人质。”
“布里梅尔,那个唯一从伊米尔鲜血之灾中逃脱的巨人,在尤腾海姆繁衍了诸多后代。他们对奥丁及其后裔恨之入骨,一直和他们作对。当奥丁用日月照亮世界的时候,巨人们非常愤怒。他们找来两匹尤腾海姆最凶恶的巨狼尾随在日月之后,以期将它们吞噬。从此以后,太阳苏尔和月亮玛尼一直被尤腾海姆的饿狼追赶。”
如此这般,拥有一口金牙的海姆达尔,向阿斯加尔德最小的神祇赫诺丝讲述了很多动人的神迹。这个孩子经常和他待在一起,在彩虹桥比尔鲁斯特桥头,看众神往返阿斯加尔德与米德加尔德之间:托尔,头戴由星辰编织的冠冕,手握雷霆之锤米奥尔尼尔,双手戴着握锤时使用的铁手套,腰缠能让他功力加倍的腰带,坐在两头山羊拉着的战车上;弗丽嘉身披鹰之羽衣,像鸟一样敏捷地飞翔;众神之父奥丁,身跨八足天马斯莱泼尼尔,头戴金鹰盔,身披金铠甲,手握冈尼尔长矛。
海姆达尔把他的号角存放在了一棵巨树的枝头。他告诉赫诺丝,这棵树叫伊格德拉西尔,无论对诸神还是众人,它都是一大奇迹:“没有人了解伊格德拉西尔出现之前的事情,对于它何时会被摧毁,大家也都避而不谈。”
“伊格德拉西尔有三条树根。一条伸入米德加尔德地下深处,一条伸展到尤腾海姆地下深处,第三条长在阿斯加尔德上方。伊格德拉西尔的一段枝杈伸展到了奥丁宫殿上方,它被称作和平枝杈。”
“小赫诺丝,你能看到伊格德拉西尔,但对它的所有传奇你并不知晓。在树枝上方有四匹牝鹿。它们抖落鹿角上的水滴,就变成了大地上的雨。伊格德拉西尔树冠顶端的枝叶非常之高,连诸神抬头都很难看到,在那枝头有一只鹰停驻,它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在这只鹰的喙上栖息着另一只鹰隼,它能看到那只鹰目力不及之处。”
“伊格德拉西尔在米德加尔德地下之根一直深入死亡之国。那里有一头恶龙,名叫尼德霍,它一直啃食着树根,想要将世界之树毁灭。请看拉达托斯克,那只四处惹是生非的松鼠,在伊格德拉西尔树间上蹿下跳,挑拨树上的鹰和地下的龙之间的关系。他对地下的龙说鹰是怎样一心想要把它撕成碎片,又跑去跟鹰说龙是怎样预谋将它吞食。听闻松鼠编造的故事后,恶龙更加疯狂地想摧毁伊格德拉西尔这棵树中之树,这样它就能抓到鹰并将其撕碎。”
“伊格德拉西尔的树根旁有两眼泉水。一眼在上,一眼在下。后者就在尤腾海姆的树根旁边,那是一眼智慧之泉,由智慧老人弥米尔看守。凡是喝下此泉之水的人,都能预言未来。另一眼则位于阿斯加尔德地表的树根旁边。没有人能喝到此泉之水,它由命运三女神诺恩[10]守卫。她们从这口泉中汲出白色泉水来浇灌伊格德拉西尔,这样这棵生命之树就能永远粗壮常青。小赫诺丝,我告诉你,乌尔德之泉就是这眼泉水之名。”
从海姆达尔那儿,赫诺丝还了解到乌尔德之泉边有两只美丽的雪白天鹅。它们发出的乐声常常传到阿斯加尔德诸神耳边。但是小赫诺丝却因为年龄太小而听不到乌尔德泉边天鹅的妙音。
奥丁的预感及离开阿斯加尔德
众神之父奥丁有两只乌鸦,它们的名字分别是尤金和莫宁。乌鸦每天在宇宙各界来回穿行,然后再回到阿斯加尔德,落在奥丁的肩头,告诉他它们在各界的所见所闻。然而有一次,一天过去了,两只乌鸦还没有回来。奥丁站在瞭望塔希利德斯凯拉夫翘首以盼,他自言自语道:
我很担心尤金,
怕它一去不复返,
可是我更盼望莫宁归来。
又一天过去,两只乌鸦终于归来。它们分别栖息在奥丁的左右肩。接着众神之父走进议事大厅,准备听取尤金和莫宁的汇报。大厅坐落于格拉希尔树旁边,这棵树长有金色树叶。
乌鸦告诉奥丁的都是灾祸之兆和不祥之征。众神之父奥丁没有把这些告诉阿斯加尔德众神。但是奥丁的妻子弗丽嘉从丈夫的神色中看出,不祥之事即将降临。当奥丁跟她谈起这些事情,弗丽嘉劝慰他说:“不要对命定的事作徒劳无益的抗争。让我们去找乌尔德之泉边的命运三女神诺恩,看看当你凝视她们的双眸时,不祥预兆的阴霾是否仍然无法消散。”
于是奥丁带领诸神离开阿斯加尔德,朝乌尔德之泉走去。就在那里,巨大的伊格德拉西尔树根下方,三位命运女神坐在那里,在她们的身边有两只美丽的天鹅。和奥丁一同前往的有伟大的剑手提尔、最俊美最受诸神钟爱的光明神巴德尔,以及雷神托尔。托尔手里还是拿着他的那把雷锤。
在神界阿斯加尔德与人间米德加尔德之间,有一座彩虹桥。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座彩虹桥,它横亘在阿斯加尔德到伊格德拉西尔树根之间,乌尔德之泉就在树根下方。这座桥更为美丽,桥身更为摇晃且很少为人所见。在两座桥的衔接之处,站立着一口金牙的海姆达尔。他是诸神的守卫者,也是通往乌尔德之泉之路的看守人。
众神之父说道:“海姆达尔,开开门,今天众神要来这儿拜访命运女神。”海姆达尔一言不发地打开大门。这扇门通往彩虹桥,那桥相比人们从大地上所能看到的任何彩虹,颜色都要鲜艳,晃得也更厉害。奥丁、提尔和巴德尔快步走上桥去。托尔跟在他们后面,但他的脚刚要踏上桥时,海姆达尔伸手阻止。
海姆达尔说道:“托尔,其他的神可以从这座桥上走过,可你不行。”
托尔不解地问道:“什么?海姆达尔,难道你想把我拦住?”
“是的。因为我是通向命运女神之路的看守人,”海姆达尔说道,“你加上那把威力无比的锤子对这座桥来说太重了,它承受不了你们的重量。”
“可是我要和奥丁及其他伙伴一起去拜访命运女神啊。”托尔答道。
“是的,你可以去,但别走这条路就好,”海姆达尔说道,“我不会让我守护的桥被你和锤子压垮。除非你把锤子留在我这儿,否则你不能从这桥上通过。”
“不,不,”托尔说道,“我不会听信任何人的安排把守护阿斯加尔德的锤子落下。如果那样做了,说不定我和奥丁,还有其他伙伴会有去无回。”
“还有另外一条路也可以到乌尔德之泉,”海姆达尔说道,“看看这两条云之大河,科莫特和欧莫特,你能蹚过去吗?虽然河水冰冷,使人战栗。不过能引导你到达乌尔德之泉,那是命运女神蹲守的地方。”
托尔俯身注视这两条波涛汹涌的大河。的确,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蹚过这条冰冷而又令人窒息的河流确实很难。不过,要是他能走得通的话,就可以把雷锤扛在肩头而不用把它交给别人保管。托尔踏入彩虹桥下奔流的那条云河,肩上扛着他的锤子,艰难地从一条河向另一条河跋涉。
托尔好不容易从云之大河中挣扎着出来,他浑身湿透,累得喘不过气来,但是仍然把锤子扛在肩上。那时奥丁、提尔和巴德尔已经到了乌尔德之泉旁边。只见提尔英俊伟岸,倚身靠着他的宝剑,那把剑周身雕刻着神奇的鲁纳铭文;巴德尔,面带微笑,低下头聆听两只美丽天鹅的呢喃;众神之父奥丁,披着他那饰有金色星辰流苏的蓝色斗篷,头上没戴鹰盔,手里也不再握着长矛。
三位命运女神乌尔德、贝璐丹迪、斯古尔特坐在泉水边,那眼泉水位于伊格德拉西尔巨大树根边的洞穴。乌尔德年纪较大,满头白发;贝璐丹迪非常漂亮;斯古尔特的长相则很难分辨,因为她坐得很远,头发遮住了面容和双眼。三位女神知道关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一切。奥丁端详着她们三个,甚至直视斯古尔特的双眼。他用神的目光凝视着命运女神,许久许久,而此时其他神明则在聆听天鹅的呢喃,以及伊格德拉西尔的树叶飘落乌尔德之泉的声响。
从她们的眼中,奥丁看到尤金和莫宁之前告诉他的不祥之兆变得越发鲜明具体。现在其他神祇也跨过彩虹桥,纷纷到来。她们是弗丽嘉、西芙和南娜,分别是奥丁、托尔和巴德尔的妻子。弗丽嘉注视着命运女神,接着又瞥了儿子巴德尔一眼,满怀爱意和悲伤。然后她收回视线,把手放在南娜头上。
奥丁不再注视命运女神,他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妻子、威严的王后弗丽嘉说:“我要离开阿斯加尔德一阵子,我的妻子。”
“好的,”弗丽嘉回答,“你在人间米德加尔德确实有很多事必须做。”
“我会把我所拥有的知识转化成智慧,”奥丁说道,“那样的话,那些注定要发生的事,就能最大限度地向好的方向发展。”
“你应该去弥米尔之泉一趟。”弗丽嘉说。
“好,我会去那儿一趟。”奥丁答道。
“那快去吧,我的丈夫。”弗丽嘉说道。
接着他们又再次跨过彩虹之桥,这桥比大地上人们所见的任何彩虹都更加美丽、更加摇晃;阿萨男女诸神:奥丁和弗丽嘉、巴德尔和南娜、手握宝剑的提尔和他的妻子,又再次穿越彩虹之桥。至于托尔,他仍然把雷霆之锤米奥尔尼尔扛在肩膀上,艰难地在云之大河中跋涉。
当奥丁和妻子弗丽嘉低头穿过大门时,阿斯加尔德最小的神祇赫诺丝也在那里,站在诸神的守卫者及彩虹桥的看守者海姆达尔的身旁。“明天,”赫诺丝听到奥丁说道,“明天我将化名威格坦姆,到人间米德加尔德和尤腾海姆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