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道缘正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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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成王败寇三寸舌 当筵便杀岁仓客

在场诸人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时而会被争强好胜的念头拴住心智。实际上,胡臻俭原本不是岁仓书院今年的首席。原来那位首席师兄,因母亲突然病故,在学年开端便向道门里报了缺,意欲休学一年在家守丧。

这当中实有些说不得的端倪,只有胡臻俭本人清楚。

原来那位不幸丧母的师兄没有休学的意思,毕竟首席的名额不会随他顺延到下一年。但胡家从中作梗,游说了书院里的教习,对那人说什么“亲母大丧,不利于流年运势,如果强撑着做了岁仓书院的天字班首席,保不准连累到三羊宝阵的法力……”

胡臻俭占了便宜,急于立威的心思便浮上心头。他与岁仓的一众学子来到天芒书院,所到之处,无不是关乎“来年的真传首席究竟是成秋奎还是邹有德”的讨论,惹得他心焦。

正此时,封霍跑来向他打报告,说瞧见袁琴笙偷偷摸摸地围着石窟洞口的案台走来走去,于是才有了这一出争执。他本也没想将事情闹得太大,谁知这封霍竟口无遮拦到如此地步!

那边,袁琴笙听封霍对自家长辈不恭不敬,又无端诬蔑于她,气的正要发作;袁文清毕竟与姐姐心连心,也想驳上一两句,却忽然觉得小臂一紧。原来是王右文一手一抓,拉住二人衣襟,轻声道:“别着急,让成师兄说。”

袁文清这才瞧见,成秋奎看似一派镇定,但双目之下隐隐泛着股火气,一言不发盯着封霍。

一旁的胡臻俭本想活个稀泥,谁知话到嘴边,又逞起强来:“你……你们想怎么样!若非心虚,一句话也不会说了!”封霍听了也跟着道:“是啊,让袁师妹出来说话!”

却听成秋奎一字一顿开了口,话语间丝毫不容反驳:“且叫封师兄、胡师兄放心,袁师妹或许行止有差,但我羚门的三羊祭典又如何能与凡俗人家的祀礼相比?只在旁边围观一二,并无大碍。若非一些小人,以不肖之心,度纲常之道,为一人之利而逞嘴舌之快,却不知正落了下乘,惹得典礼之上人心不齐。青帝在上,明识通天,我等弟子遵奉惟谨,绝不会受什么无端惩处,至于是谁摇唇鼓舌,险些败坏格局,到时候自有分说,两位师兄不必多虑。”

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连一旁的邹有德也不禁颔首附和。天芒书院的人群中有几个好事的,嚷嚷着开始起哄。

胡臻俭被说的词穷,封霍更是急得直犯哆嗦。见状,邹有德担心闹得太过,往前一步站到几人之间,劝道:“好了好了,等真正进了道门,不都是一家人么。我们这一届学子还得同心协力,才不至于被手握大圣金符的人比下去……”

提起大圣金符,在场诸人又是一番交头接耳。右文向袁文清问道:“大圣金符是什么?”

袁文清:“羚门有四位护法、两位灵碑司正,各持有一枚大圣金符。若遇见什么浑金璞玉的修道苗子,赐下金符便可收那人为徒弟,也无需再送他上什么书院、竞选什么真传席位。收了金符的后辈,将直接被接引至羚门的世外洞天……”

说到一半,袁琴笙抢着道:“我听族兄说,今年便有这样的一个人呢,也不知是哪一家的。”

袁文清道:“或许并非三十六州的出身也未可知。”

袁琴笙向封霍瞪了一眼:“反正比某些人要厉害不少。”

邹有德劝道:“行了行了,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兄弟姐妹们各退一步,还是静候前辈师长们驾临罢……”

眼看身前身后挤了一大片人,胡臻俭不想把事闹大,借着邹有德的话头,按住将要发作的封霍道:”邹师兄既发了话,此事便算了罢。”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封霍往人群外围走去。

封霍嘴上讨不到好处,仍不死心,努着脸使劲儿觑着袁文清。

袁文清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懂封霍的混蛋心思?但她到底不敢声张出来,觉得这癞货反正也要被拖走了,还是别惹更新的麻烦,于是一脸嫌弃地转过身子,心里直犯恶心。

成秋奎自然也不愿与封霍多纠缠。何况生而为男,一辈子没受过卑鄙下流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胡乱游离,未能立即同情到袁文清的境况。

袁文清不敢,成秋奎未能,但有一人,即有胆子也有心思。

两队学子正要散去,只听一声喝令从天芒书院这边传来:

“噫,这儿有个屎壳郎,竟像是晕倒了!也不知是哪个疯货刚刚喷的屎,连专拣屎吃的虫子都被熏得不行!”

王右文这一声吆喝,虽不说响亮,但在场诸人无一不是诗书礼乐堆砌出来的名门骄子,哪曾听过这等言辞,更遑论出自一位女孩子家。

封霍方才转了半边身子,闻言愣了一愣,一股血气直冲到双颊,回身瞪着右文发狠道:“你……你说什么?”

王右文正半蹲着,一脸聚精会神的模样研究着脚旁的沙地,也不看封霍的神情,慢悠悠地指着空无一物的地面道:“我说,这儿有个屎壳郎,也不知被哪个疯货的……”

“什么屎壳郎!我看你是要找死!”封霍连忙打断右文的话头,被气得吐沫横飞。

王右文缓缓抬起头来,言语间委屈得不行:“我没找死,我找疯货呢……”

满脸的羞怒写在封霍的面庞,只见他喘着粗气,直指着右文的手臂抖个不停,脑子里的机锋却似生了锈,一句话也说不出嘴。

“噢!”,右文忽地“恍然大悟”道:“你就是疯货吗?”

封霍口不择言道:“我……我怎么就不是封霍了!”

右文追问:“你何时拉的裤子?”

封霍:“我……我没拉!你是哪一家的!再胡说,小心我治你个乖!”

右文:“你没拉裤子,怎么将屎壳郎都熏晕了?是了,你嘴皮子倒是动得勤快……该不会……”一面说着,一面转向袁文清,咧嘴一呕,摆了个鬼脸。

袁文清早憋得难受,经右文这么一戏弄,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袁琴笙本是一只手捂在脸上不敢出声,如今有妹妹带头,便也嘻嘻哈哈地笑得前仰后翻。

另一旁,成秋奎使劲向王右文挤着脸色,但见她仍无遮拦,只好夺过右文的手腕,说声“得罪了,师妹”,抓着她就往人群外走,边走边喊道:“封师兄,下次我到府上来谢罪。”

封霍哪里肯罢休,不管胡臻俭如何劝慰,也要追上前去讨说法。

便在此时,人群外忽然起了动静:二十四位羚门知事排成两列,从广场向南的绣闼接踵而至。领头的两位,身穿玄纁相间的大裘冕,上衣绣着绿、黄、紫三种颜色的浮莲,下衣绘着羚门专有的花纹,头戴通天冠,目不斜视,直往广场中央的土丘走来。

在场学子见到这方队伍,即便是缺根心眼的,也晓得是三羊宝阵的仪仗队——这二十四位羚门道士,是那真真正正的修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