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余千恩万谢之后出了大厦，每参加一个面试他就多一份希望，所以他连楼下的保安都是感激的。但三天过去了，他的感怀之心没有换来一丁点儿的怜悯。面试的企业起初都很满意，但一打电话回访前公司之后就果断拒绝了。
打印机“滋滋”地出着印好的简历，韩庆余倚靠在柜台上眼神涣散，他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灭顶之灾落到自己头上，辞退还不够吗？非要扣上开除的帽子。
如果真的被开除他也认了，被排挤出来就罢了，后路还要断掉。他与姓刘的无怨无仇，怎么就盯上自己了？
他不上一次扪心自问，甚至打电话去请教梁锦。梁锦说怪就怪老刘的亲戚看上了那个职位，也是这句话敲醒了韩庆余。
原来他那么轻易就能被人替代，他曾经还窃以为自己多了不得。
呵呵。
“老板，好了，一共二十。”打印小妹唤醒韩庆余。
他接过简历，付钱走人。
站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上，他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内心深处升腾起不甘。他们就这样无法无天吗？做坏事连眼都不眨的吗？
一阵风吹过，掀起纸张的一角。扶手外的三角梅开得正艳，随风舞着花瓣。
“老板发财，给点儿吧，大富大贵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年乞丐向他走来，晃着破碗里的几个硬币，“老板可怜可怜……”
“啪”
碗中多了几个硬币，有五毛、有一块。
乞丐目测了一下，有五六块，抬头望一眼施舍者，“少年人，你好心啊，有好报的。”
韩庆余微点了头，转身离开了。
哼！好报？怕是看不到了。
……
“喂。”
“你在干什么？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接通？”听筒里传来刘清芳担心的声音。
韩庆余捏捏太阳穴，天都黑了，这一觉睡得。起身开了灯，“没事，没听到，你下班了？”
“嗯，我周五晚上过去，你早些接我。”
心中一激灵，韩庆余彻底醒过来，他还没告诉清芳自己失业的事，她一来不就知道了……
“呵，怎么想起要过来？我可以去找你……”
“哎呀，总让你跑怎么行？我过去吧，九点左右到哦。”刘清芳轻轻柔柔的声音里带着眷恋。
“好。”韩庆余应下，斟酌着要不据实以告？“芳芳，我……”
“说定了，我同事叫我去逛街，给你看双鞋子，到时候带过去，挂了。”
“嘟嘟……”
韩庆余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抹一把脸，猛地捶了一下沙发，“艹！”
她声音里的高兴透过百里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怎么忍心浇她冷水？
把桌上的空泡面桶连带着装了烟头的饮料瓶一起扔进垃圾桶，这个屋里连空气里都是泡面和香烟的混合气息。他猛地起身，踢倒了脚边的啤酒杯子，哐里啷当搅动了胃里的混合物，快速跑到卫生间吐起来。
……
“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刘清芳大眼里蓄满了泪，满脸的心疼，“傻子，他们明摆了欺负人！这怎么能忍气吞声？！我们老百姓也要活的呀，老实做事还被人阴……”
韩庆余靠着她，轻声安慰道：“没事，已经过去了。从头开始喽，你不要嫌弃我就好。”
“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你得多委屈啊，明明是他们做错了，承担后果的却是我们，凭什么呀？”刘清芳抱住他的胳膊，“你放心，肯定有咱们说理的地方，咱们会有办法的，啊。”
韩庆余笑笑，“你高兴过来，我却告诉你这么丧气的消息，让你扫兴了。放心吧，总会过去的，吃一堑长一智嘛。”
“对，不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小老百姓的扑腾劲儿，他们还一手遮天不成？这个智我一定让他们长一长！”刘清芳擦干眼泪，一脸豪气，“我们找劳动局！”
“芳芳，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算了，劳动局里咱们又没有认识的熟人，谁会多管闲事啊？别想那些不开心的，明天想去哪儿玩？”韩庆余并不想把事情搞大，他也没有信心能扳倒老刘，不想再扯上刘清芳，到头来白折腾一场，再让她无故受了连累，得不偿失。
“去劳动局！那个汇款单你还留着吧？”
韩庆余偏头看她一脸认真，只好点点头，“留着，上面支出类别填写的是劳动补偿金。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别再执拗这个事了好吗？”
“我咽不下这口气！”刘清芳心中替他难受。
他不像她早早出了学校，遇到了千奇百怪的事情。他是一直顺风顺水的走到现在，哪里碰到过这般不讲理的事？她怕他只是在强撑，若是有天那根弦断了，他一旦崩溃，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想找劳动局试试，最起码把被开除的这一项给去掉，也好为以后留个活路。
韩庆余抿抿嘴，“好，明天我们一起去劳动局问问，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解决，我们就翻篇好不好？”
“你真的甘心？”
韩庆余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生活里不是事事都会甘心的，过着过着就好了。”
“你那叫认命！”
“好，不认，明天去讨说法，别哭了，多大的事儿啊。”将人拥在怀里。
韩庆余有些唏嘘又有些感动，他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天昏地暗没有一丝光亮，整个视野里灰暗一片。现在看见她为自己难过不平，心中反倒觉得好受了许多，这个事情对他的伤害大大减少了。
传说中的与人分享痛苦可以减半吗？
第二天，两人坐了公车直奔劳动局，先找了人把基本情况讲述了一下，又仔细聆听了人家给的建议，知道这种情况处理起来没有胜算，所以硬碰硬行不通。
“好了，清楚了？笑一个……”韩庆余手动扬起嘴角逗她。
“可是人家也说不一定。”
“芳芳，我们不站主动权。公司那边完全可以开具出合理的辞退理由，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算了吧。”
“你等会儿，我再去问问。”刘清芳把包塞给他，转身又进了大厅。
“同志，求您了，这关乎一家人以后的活路啊。他背着被开除的帽子，再找什么工作都不会被录用的，求您了，就打个电话吧。如果他们很强硬，我一定立刻我出去，绝不再麻烦您！”
韩庆余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正低声下气的求人，瞬间眼睛酸痛。“清芳……”
“谢谢您，谢谢您！”刘清芳一个劲儿的给人鞠躬。
“你等会儿。”那人叹口气，进到柜台里边打电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