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容连连称是点头。
粉衣姑娘留下一个丫鬟在花厅,便蹦跳着走了。
留下夏容一会打量着这花厅的布置,一会低头看看站在她身边仿佛对周围什么都没有兴趣的男孩,直想叹气。连后来另一个丫鬟给他们送来了茶水,她也没有心情喝,只是忐忑地坐在太师椅上,对着那茶杯,拿起又放下。
不一会儿功夫,一道红艳艳的身影便从厅外飘了进来。那道身影在距夏容两人只有丈余的地方停下,那双黑亮的媚眼上下打量着面无表情的——最后抖着肩膀得意地大笑起来:“这天算不如人算。岚西,你最后还是逃不过我的手心!哈哈……”就算你一时蒙得过王爷,有你儿子在手里,你还是得乖乖地来找我!
她想着,笑容扭曲而阴狠。
夏容身边的一一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银色小笛子,送到嘴边就吹了起来。
见此,柳烟面色一边,正想上前阻止,却见那孩子使劲地吹地脸颊都鼓了起来,可是笛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柳烟不由讥诮地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脚,冷笑道:“差点忘了你是个傻子。连个笛子也不会吹。”
一一好像没听到似的,还在奋力吹着。
她再也懒得看——抬起下巴直视前面的夏容,道:“给我说说,这小傻子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夏容紧张地站了起来,道:“夏姑娘,是这样的……”
“坐下吧。”柳烟还算是和颜悦色地对她说道,正想在夏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却突然瞟到那小傻子还在旁边努力地吹着那不会响的笛子。她突然眉头一皱,越看越烦,上前一步,随手就朝男孩的手拍去,鄙夷地说道,“吹什么吹,你吹一百遍也吹不响的。”
男孩的手都被她拍红了,嘟着嘴往后退了几步,因为他是往厅里面的方向退的,所以柳烟根本不在意。
男孩退到了两丈之外,一点也不可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谁说我没吹响的!”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竟带着一丝不屑的感觉,“只不过,你听不到而已。”
柳烟愣了一下,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意,道:“果然是个傻子!但是,跟你娘一样讨厌!”
“我才不要你喜欢呢!”男孩突然伸手扮了一个鬼脸,那挤眉弄眼的神态之间竟露出了精灵之色。
柳烟被男孩鬼马的表情惊得窒了一下,随即冷冷地咬牙:“看来我不好好教训你一下,你就不知道乖!”话音刚落,她就想纵身去抓那几乎快退到内堂去的男孩,可才迈出一步,就听一个有几分耳熟的男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柳姑娘,在下的儿子就不麻烦姑娘教训了。”
柳烟很快想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僵硬地停下了动作,慢慢地转过身去。
而那粉衣姑娘已经叫了出来:“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好吵。真是没大没小的,在下在你跟你的主子说话。”说话的男子话还没说完,指间已经弹出两粒银色的珠子,破空而出。
粉衣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粒珠子击中麻穴,被另一粒击中哑穴,不但一动不得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见她张大嘴,瞠大眼地站在那里,样子十分可笑。
而柳烟此刻已经顾不上粉衣少女,双目一霎不霎地看着那正跨过门坎的俊朗男子,脸上露出混乱的表情,似乎怎么都想不明白。
“是你!凤翎!”她慢慢地说道,到这个时候,自然是明白了,“这是陷阱。”
“没那么复杂,只是探探路而已。”凤翎淡淡地说道。
“爹,娘不在这里。”一一有些性急地在另一头叫道。
“我知道。”相比之下,凤翎显得很平静,他心里已经隐隐有数了。
看着父子俩似乎很和谐的样子,柳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讥诮地说道:“原来你还真认了这个便宜儿子!”她摇头叹息地讥笑,故意刺激他,“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也忍得下!”
凤翎自然不可能受她三言两语挑拨,却也懒得跟不相干的人解释,道:“这是在下自己的事,就不劳柳姑娘费心了。柳姑娘,在下来此,只为一事,希望姑娘如实告知。”
“如果我不呢?”柳烟桀骜不驯地看着她,两眼之中含着怨毒,“如果我告诉你,我杀了她呢!”
凤翎还未回应,一一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那头吼着:“爹,她乱说,娘没死。娘还活着!”
“我知道。”凤翎安抚地给了一一三个字,然后视线再次落到柳烟身上,淡淡地说道,“我问你是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在哪里。”
柳烟的面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却已经让凤翎足以笃定了。
他继续道:“既然不在你这里,想必是在那个人手里。”他顿了顿,故意又说,“在那个人手里,反而比在你手里要安全得多。看来我暂时可以放心了。”他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
“你!”柳烟复杂地看着他,那纠结的眼神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抑郁,“我真不明白,这个女人有什么魅力,值得为她做这么多!”
凤翎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便干脆抛出了一个问题:“在下更不明白,姑娘为何这些年来都这么执着。”
“你当然不明白!”思及过去,柳烟的眼神顿时又燃起仇恨的火焰,恨恨地说道,“那个女人她害得我……”
“你要说你那个流掉的孩子吗?”凤翎云淡风轻地说道。
柳烟一愣,直觉地说:“那个女人想必是在你面前百般为自己说话吧。”
凤翎细微地勾了一下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诮,道:“你错了。她从来没跟在下提过这事,在下也从没问过她。”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无条件相信她?”柳烟讽刺地撇嘴。
“在下是不是相信她与姑娘没有什么关系,与这件事更是没有什么关系。”凤翎轻松地绕了过去,“本来姑娘的事情也不关在下的事,可是姑娘像水蛭一般纠缠不放,现在看来已经扰得在下家宅不宁了。所以在下想还是提醒姑娘一下的好,免得姑娘钻上一辈子的牛角尖子。”
“你如果想为她说话,还是免了吧,省得浪费口舌!”柳烟冷冷地道。
“在下就提一个姑娘比较关心的人好了。”凤翎径自道,“如果在下记得没错的话,当今的六王爷今年四月刚过了他二十四岁的生辰。柳姑娘,在下说得可对?”
柳烟虽然不懂他为何突然提及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又如何?”
凤翎无所谓地笑笑:“二十四岁,在普通的人家,应该都是一个七八岁孩子的父亲了吧?可是这位尊贵的六王爷却至今都没有子嗣。”
“如果我的孩子活着,他今年就已经五岁了……”柳烟喃喃地说道,骤然间那股缠着她这么多年却不退反涨的怒意又汹涌地卷了过来……
看着她阴沉的脸庞,凤翎几乎就要叹息,心想:看来是别指望她一点即通了,她恨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一种执着,根本不会或者说不愿意去想别的可能性。
反正他也不需要与她留什么情面,既然她执迷不悟,他只好手段粗鲁一点了。
他眼中闪现冷漠的光芒,冰冷的音调如同那冰锥一般刺了过去:“柳姑娘难不成忘了王爷现在还有一名妾妃,可是至今,这位梦蝶夫人也是多年无所出。难道这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六王爷连要个子嗣也这么困难?”
“你想暗示什么?”柳烟收敛了眉目,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
凤翎薄唇微勾,继续道:“在下又听说这当今的圣上生了八位公主,至今还没有一位皇子。”
“……”
“在下读过前朝的史书,史书上记载这前朝的第五任皇帝四十无嗣,立同宗十王爷之子为太子,太子年且六岁,即遵旨入宫,拜皇帝为父。二十年后,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为帝。”他看着柳烟的面色愈来愈凝重,适时地话锋一转,道,“听说当今圣上虽然英明神武,治国有术,却也生性霸气,喜欢独揽大权,若是在下处于六王爷的位置,恐怕也不敢要孩子……”
当他说到这里时,柳烟的情绪已经紧绷至最高点,终于咆哮出声:“你胡说!你胡说……”她摇着头,精神几乎已经到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境界,“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凤翎点到为止地不再多说:“事情到底如何,姑娘心中有数。”
柳烟静默许久,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怨毒的视线射了过来,尖声道:“我知道,说到底,你就是想挑拨离间,没想到你为了帮她,连这么无耻的谎言也编得出来。你就不怕我告诉王爷,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说得也是。”凤翎笑眯眯地把双臂在胸前交叉,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真是多谢姑娘提醒,若是让姑娘到王爷那里乱说些什么,坏了在下的好事,那可就麻烦了。”他看来笑得和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笑里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