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凤翎已经懒得应酬她了。
等到她好不容易夸完——便跟着提起了凤翎的故事里另一件她有些好奇的插曲,是不是真的像凤翎对柳烟说的那样,是六王爷顾忌着皇帝所以弄掉了柳烟肚子里的孩子……
“不知道。”凤翎很平静地给了这三个字,岚西一时囧得说不出话来,觉得凤翎和那位凤五姑娘真是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这么想,便也顺便把她挑拨凤五对柳烟上心,但凤五又回过头挑拨她去疑心梦蝶夫人的事给说了一下,问凤翎有什么看法。
这一次,凤翎又给了她三个字:“没兴趣。”
岚西的八卦之魂不由地被熄灭了一半,心想:看来这件事,她是别想有机会弄个明白了。……或者,她应该问问凤翎有没有办法和凤五保持联系……
岚西觉得这件事还是等以后安顿下来再说吧,不过因为凤翎什么都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挑衅得她总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于是扁着嘴问:“那你总可以用告诉我,你让柳烟留下了什么礼物吧?”
凤翎的回应是似笑非笑的一眼,仿佛在说:你终于还是问了。
岚西嘿嘿地摸了摸鼻子,道:“总是老朋友了,关心一句不过分吧。”
“我废了她的武功!”凤翎道。
岚西崇拜地用星星眼看着他,她最讨厌的就是柳烟那身功夫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马车每天都以相对正常的速度前进着,一天,两天,三天,虽然一路上看来都没有遇到盘查和追击的官兵,但这些日子中,他们还是又更换了一次马车和行装。
岚西从青衣的小厮变成黄衣的少年又变成了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而凤翎从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变成满脸胡须的大汉又变成岚西的娘娘腔哥哥,换装之频繁大概是这舟车劳顿的日子中最大的乐趣了,尤其看着凤翎捏着嗓子说话以及翘着兰花指吃东西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乐不可支。
一瞬间,烦恼尽去,差点就要以为她不是逃亡,而是出来玩的。
到了第四个晚上,岚西一个人合衣躺在床上,迷糊地做了一个梦,梦的情节大约是关于那天她被凤十七点了睡穴以后,某位英雄人物是怎么拯救了她的英勇过程。
岚西睡得很浅,外面一记打更声就把她从梦中惊醒。惊醒之后,一时难以入眠,岚西想到了刚才的梦,梦中的英雄没有容貌,但事实上她已经知道是她的公公凤翚救了她,便把他的脸给按了上去。
这一按,就好像原本某个地方断路的线路一般一下子通了电,岚西一瞬间想到了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要命的程度到了她差点就要惊声尖叫出来的程度。
相信她,要不是现在身处周围都是其他投宿客人的客栈之中,而不是什么荒郊野岭,她早就叫出来了。
她狠狠地锤了一会床,直到心情平静下来一点后,再坐起了身,穿好鞋,决定到隔壁找某人谈谈,否则心事重重的她怕是要一个晚上别想睡觉了。
这三更半夜,走廊上也没有人,岚西左右张望了一下后,才从房间走了出来,感觉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抬手正想敲门,却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也有一次她被叶荷推着出门也做过一样的事情。……叶荷,啊,叶荷。她居然把叶荷给忘得一干二净。岚西一下子被自己无情羞得简直要挖一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轻轻的吱的一声,凤翎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穿着白色中衣的凤翎似笑非笑地站在黑暗中看着她,轻声道:“你这门到底还打不打算敲?不敲的话,我可要继续睡了。”
岚西此刻被羞愧笼罩,也懒得理会他的调侃,就直接走了进去。
凤翎没有点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口的地方隐隐地透进一些月光。岚西的眼神自然是没有凤翎这些练武之人好,没走两步就怯怯地放慢了步子。
凤翎在她背后关上了门,明明周围一片漆黑,但还是一把就抓住了岚西的右手,拉着她走到了床边。
为什么不是桌边,非要是床边……岚西在心里囧囧地想道,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坐了下去。
“我说妹妹,这么晚了,找哥哥有什么事啊?”凤翎站在她跟前,一双黑亮的凤眸在黑暗中像猫儿眼一样闪闪发光。
这个人还真是有恶趣味啊。岚西又一次狠狠地被囧到了。她仰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她期望他说什么呢。她眨了眨眼,低下头去,突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她来不仅是因为讨厌那种悬而未决的揣测,更是因为她心怀更大的期待……
“怎么了?”凤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侧首看着她。
岚西仍旧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似的,半晌没有说话。
凤翎把脸凑近了她一分,一贯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淡淡的柔软之意,“在担心?”
岚西知道他想必以为她在担心他们是否能安全离开天龙国,微微地一怔,其实自从见了他以后,她根本就没怎么操过心,总觉得有他在,就算有什么状况,他也一定能解决的。貌似她已经开始把他天神化了……
岚西偏头睃了他一眼,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算是吧。”顿了顿,“只不过我想的和你想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那你想什么了?”他的气息若有似乎地吹上她的耳际,渲染出暧昧的气氛。
他想干嘛?岚西往另一边挪了挪,用眼白瞟了他一眼,道:“你说那一晚,是你爹从……十七的手里救了我?”
“嗯。”凤翎应道,倒没有再贴过去。
岚西又迟疑了一下,好不容易还是说了出来:“那一晚的细节,你知道多少?”
凤翎的眸光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大概是明白岚西想谈的话题,却是不动声色,道:“你想问我爹是怎么救的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岚西倒听出些味道了,试探着说:“为何他非要等我晕过去以后才肯动手呢?”
“若是你醒着,封姨跟你说的你还会信吗?”凤翎的眼中闪过笑意,明知道她在拐他,但还是如她所愿地应了……若是不应,这后面的话题可还怎么继续?
岚西登时就沉默了,明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确信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五味交杂,既然凤翎的爹听到了十七和她的对话,就没有道理不告诉他儿子的,所以凤翎也早就知道了。他明明知道了,却还是来救她了,是不是至少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这张俊美如斯的脸孔,心下一暖,连那双褐色的大眼睛都一瞬间晶亮起来,闪亮而又迷离,嘴角的笑容倏然绽放,一时间,容光四射,恍若那绽放光芒的宝石一般绚烂。“你知道了?”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岚西,知道她不过是一抹来自异世的幽魂……
“知道什么?”他看着她,身体没有再贴过去,只是把脸低就,薄唇撷住她嘴角的笑容,轻轻地啄了一下,就退开去。
他又来了。岚西忍不住就把感动退掉了一半,这家伙老是喜欢在不该装傻的时候装傻,就不能让她踏踏实实地感动一回吗?……算了,她还是回房自己去感动YY,还比较痛快一点。她斜眼睨了一点都不肯配合她的某人一样,起身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
他从她背后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岚西没有去看他。
而他也没有就此松手,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两下,仿佛在撒娇一样。
岚西起初还心怀几分赌气的味道,但被这么摇了两下后,就忍不住心一松,若不是不想这么便宜他,她差点就要噗嗤地笑出声来。
突然,他猛地施力把她往后拉去,岚西猝不及防,踉跄地被她拉回了床边坐下,而某人的右手占有地揽住了她的纤腰。
岚西被他拽得狼狈,正想让他试试河东狮吼的滋味,就听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我是你在这里见到第一个人对不对?”
她原本还打算挣扎的动作倏地僵在了那里,双眸之中掩不住讶异,侧首并微抬下巴看着他。显然他已经想得足够多了。
她不由地扶额,叹道:“看来我什么也不用说了。”他已经精确地猜到了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者说,她也该知足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已不再孤独,有自己的孩子,更有一个人忽略这个皮相,看到了其中那抹幽魂。
凤翎淡淡的笑了,从父亲幸灾乐祸地告诉他的时候起,他便知道一直以来他心底的疑惑终于有了解释。所以当他听到她的来历时,不觉惊讶,只觉得原来如此,就该如此!……不过这些话,也许到了他们七老八十的时候,他才会告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