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凤翎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但很快眼里又闪过一抹黯沉,声音微凉,“是我。”
啊?岚西惊讶地看向他,随即想到当年的他脸上盘踞着一个丑陋的胎记,而现在却光滑洁白如斯。这么说,当年他是因为中了毒,才阴错阳差地被柳烟误认为乞丐掳走了他?
“那一夜……”他低回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体内的一部分毒借由交合进入你的体内,然后便统统汇集到一一身上……制毒的是一个女人,此人极度厌恶男人,因此这种毒有一种特性,便是只对男人起效。毒到了一一身上,其实已经是余毒了,所以没有真正伤他的身体,却阻了他体内的气脉,让他有些不开窍。”他突然淡淡地一笑,用一种只有你知我知的表情轻道,“他其实一点也不笨,是不是?”
“嗯。”岚西被他勾得也笑了,心里却又不由地想道:难道这个制毒之人与他有什么故事?
凤翎突然眉眼一动,往右看了一眼,道:“眆快要回来了。你得快点决定,你和一一要不要跟我回凤族?”
快点决定?岚西的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这话倒说的容易,他才告诉她他是一一的爹,现在就要让她跟他走?凭什么?就算这王府的白食吃不下去了,也并不说明她一定要跟着他,才活的下去。
她越想越是因为凤翎理所当然的语气感到不适,这一刻,她真是万分后悔之前居然还因为柳烟的话感到有几分失落。哼,他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现在的他,非要说有什么用处的话,也不过是能让她了解一下他的家族遗传病史而已。
岚西的嘴唇动了一下,正欲拒绝,她身前的那尊如来佛祖比她正好快一拍地说道:“说来也算巧的很,我出生之时也带了胎毒,只不过我的胎毒传自我娘,我爹和我娘为了医好我,研究出一套特殊的内功,用于驱毒以及畅通气脉,相信对一一也能有所帮助。”
他这话一出口,一下子截断了岚西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心想:他绝对是在威胁她!
这时,凤眆自前方的拐角出现,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范围。
凤翎放低声音又说了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酉时半到庙外,我的属下会带着这块玉佩来接你。”他说着,手一动,指间已经多了一块玉佩。
而这玉佩分明就是他昨天说要送给一一的!
面对这种赶鸭子上架一般的形势,岚西混乱之余,有些无力地找了一个称得上借口的借口:“我若是这么走了,六王爷岂不是要以为我真的行刺于他,畏罪潜逃?”那她这一路可真要走得提心吊胆了,而且恐怕这一辈子都别想出凤族……等等,他打得该不会是这个主意吧?
岚西一脸防备地看着天生长着一张狐狸面孔的男人,心里起了警觉。
凤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也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凉凉道:“你以为六王爷真的认为你有胆子行刺他?他不过是警告警告你罢了。而且他很快就要没空管你了,没有意外的话,明天让他回京的圣旨就会到了。”
不会吧?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岚西难掩吃惊地看着他。
他没再说话,因为凤眆已经越来越接近他们了。
第二天,一一终于从昏迷或是沉睡中醒了过来。
岚西担心地问了他过去这一天的事,可是一一却有些一问三不知,据他说他一直在睡觉,醒过几次,但觉得很困,又睡着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离开过家。
虽然不能从一一口中知道柳烟更多的底细,但岚西对于得到的答案已经十分满意……毕竟对于一个才四周岁的孩子而言,被绑架决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这样的事情,不记得便是最好。
因为听凤翎提到了圣旨的事,她特意叮嘱叶荷多去外头窜窜门,留心此事。
果然,接近午时的时候,叶荷匆匆地跑来说,刚刚皇上派来的公公到了,宣旨说因皇太后身体不适,特令六王爷尽快回京。现在王爷已经命人收拾行装,明早就会启程离开秋意小筑。
看来就像凤翎说的,六王爷大概是不会有时间来理会她了,但是她真的要乖乖听从凤翎的话,就这么偷偷摸摸地离开吗?
岚西若有所思地笑了,他想逼得她只有一条路走,他以为一切都掌控在他手中吗?哼,是的,为了一一能够好起来,她会跟他去凤族,但是她不会如他所愿偷偷摸摸地离开,她就算要走,也要走得光明正大。
她很快做了决定,去找那六王爷“恳切”地相谈一番。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回她自然是学乖了,走之前让叶荷带着一一去人多的地方呆着,而且不准随意离开。
当岚西来到四方苑求见六王爷龙御风的时候,据说王爷正好用完午膳。钟侍卫长警惕地打量了岚西一遍后,终于进屋替她通报。
王爷大人的架子果然不是普通的小,岚西足足在外面等了快两柱香的时间,小胡子的钟侍卫长才出来说,王爷要见她。
岚西拖着两条仿佛铅做的腿跟着他进了她三天内已经第三次来到的小厅。
幸好,梦蝶夫人这回不在,只有王爷和他的贴身小厮两人。岚西不由地略略松了口气,两条腿总算也轻快了一分。
可惜这份轻快在她行礼之后便一下子消失殆尽了,也不知是不是防着岚西,那个侍卫长钟幸一直站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因为她马上要谈的事并不适合太多人知道,岚西不由地挣扎了一下,但想到自己现在嫌疑犯的身份,绝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和王爷单独相处。
龙御风见岚西久久不语,于是不冷不热地说道:“岚西,你不是要见本王?怎么见了本王反而不说话?”他坐在已经整理过的饭桌边,虽然比站着的岚西矮了一截,但气势却没有一分减弱。
岚西不想话没说,就先激怒了这个喜怒难测的男人,便也不再纠结,卑躬屈膝地低头道:“王爷请恕罪,岚西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不知从何说起,那不说也罢。”龙御风看来满不在乎地说道。
就是他的这份不在乎,让岚西一瞬间反而明了心目,也许真的像她想的那样,六王爷其实知道的比她之前以为的更多。这一刻,她终于不再迟疑,道:“可此事岚西从前日到现在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禀告王爷。柳……”
她这个“柳”字才出口,六王爷便面色一变地抬起了右手。
岚西温顺地收了口,眼帘微垂,藏住心思:果然,他早就知道了柳烟来漓城的事。自从昨晚凤翎告诉她王爷不过是在警告她以后,她就仔细想了她跟王爷两次见面的细节,决议赌她这一回。若是赌对了,便是为她以后假使离开凤族留了一条余地;就算赌错了,她更要试试这凤翎会不会前来助她……如果他不愿,那么她也该明白该把此人放在什么位置了。
六王爷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长钟幸出去。
那钟小胡子不太放心地看了岚西好一眼,但毕竟熟知六王爷的个性说一不二,因此不敢多说什么就恭敬地退了下去。
然后房间里只剩下岚西、六王爷和他的贴身侍从三人。王爷的这位侍从岚西也是认得的,他服侍六王爷多年,即便当年的事,王爷处理之时也没避讳过他,所以虽然此刻多了一个他,但岚西还是觉得比刚才自在多了……反正人家都知道七七八八的,那她也就不必费时费事地故做扭捏了。
“王爷,柳烟她来了漓城。”她不想让六王爷以为她在兴师问罪,因此虽然心里颇有不满,但还是表现得极其恭敬,双目低垂,姿态卑微。
“哦?”龙御风只是云淡风轻地给了一个应了一声,那带着疑问的口气仿佛他从不知情似的。
岚西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心里已经开始咒骂,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继续道:“在王爷到漓城以前,岚西陪梦蝶夫人一起去了一趟城西的寺庙。在那里,岚西便觉得好像看到了柳烟,只是因为一眨眼间她便不见了,所以岚西还曾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六王爷没有说话,岚西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看来平静得很,于是放大胆地说了下去:“然后在王爷抵达漓城前的那个夜晚,柳烟她又出现了。岚西一直以为都过了这么多年,柳烟她也该想开了,没想到她还是那么执着,一见面便威胁岚西不许再见王爷,还说如果岚西不从,她便要剜了岚西的眼睛。”她故意略过自己对柳烟下药的事不提,心想:王爷就算猜到或知道柳烟曾来见她,总不至于清楚其中的细节吧?
“岚西,抬起头来。”六王爷终于开了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