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西懒得去听对方泄愤似的怨毒言辞,把注意力放到了她说的时限上。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岚西眉头一动,突然明白了。难怪这婆婆让她在三天内将玉瓶送到义县,看来是怕她在半路上丢了性命。这位婆婆果然是心狠手辣。而她难道真的要如对方所愿成了被赶的鸭子,不得不上架?
岚西想着,抬起了左手,看着手背上看来有些暗红的伤痕。上面辛辣的感觉告诉她,这个婆婆说的很有可能是真话。她又低头看了看——他的小手上也有一两条划痕,怕是刚才为了拨开荆棘而划破的。
她双肩一塌,故意示弱道:“婆婆,你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给我解药?”她看起来万般无奈,仿佛已经彻底投了降。
“这个样子就对了。”老妇人得意地一笑,“只要你乖乖帮老身把紫玄果送到逍遥山庄,老身自然会写一封请云庄主帮你解毒,如何?”
岚西沉默了一下,沉沉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为表老身的诚意,老身这就帮你写信。”老妇人说着自她的裙脚上撕下一块面料,然后右手沾着血草草地就写了几个字,然后在左下角落了款。她随后将血书折了起来,连那玉瓶一起拿在手里,道,“过来拿吧。”
岚西看着她,又一次没有上前。
老婆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怒意,但又压了下来,冷冷道:“你又想怎么样?你已经中了毒,难道还怕老身对你施什么手段不成?”虽然她极力压抑,但情绪的强烈起伏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她重重地喘着气,身体因此剧烈起伏着,连身体似乎都往下滑了一些。
而岚西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去同情她了,只是凉凉地在一旁看着,心想:反正无论她对人家再客气,人家都不会现在帮她解毒,她又何必多次一举。不过她虽然这么想着,但言辞之中还是克制了几分,道:“婆婆,这防人之心不可无,您莫要怪小妇人。小妇人和犬子不过好奇了一点,此刻已经身中奇毒,现在总要小心一点。”她一边说,一边解开了体侧绑成大蝴蝶结的宽布腰带,然后将一头打了个结,轻轻地抛掷过去,那带着结的一端正好在老妇人的面前落下。
岚西随后把自己的一端也放在了地上,然后对那老妇人说:“还请婆婆将结头解开,然后把玉甁和书信放在上面。”
老妇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挖苦道:“你花样还真多。”她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依言做了。
岚西见她放置好后,小心地把腰带一点一点地拉了过来。之后,她又取了块手帕,隔着帕子把那玉甁和书信包了起来。
“你到是小心得很。”老婆子一边嘲讽着,一边猛烈地一阵抽搐,霍地呕了一大口血出来。那血仿佛隔着老远就要喷射过来,吓得岚西赶忙拉着一一往后退了一步。
同一时刻,她听到背后“擦擦”的几声,干脆而利落,而她还没转头,已经看到头顶上方飘下了零碎的叶子和断茎,仿佛漫天飞雪般地洒了她和一一一身。
谁?岚西惊讶地转身,不敢往老妇人的方向退,只好拉着一一往左边退了几步。
只见她原本站立的正后方三尺有余的荆棘此刻已经集体搬了家,全部被迫成了这漫天的飞叶,随风飞飞扬扬地打着转。而就在这密集的墨绿之中,一道削瘦的身形正缓缓地走进来,右手中银色的软剑嗡嗡地颤动不已,仿佛在夸耀这此刻飞舞的盛宴便是由它所造。
来人的视线首先落在了岚西身上,然后是——看着两人被碎叶搅得灰头土脸的样子,他淡淡地笑了,凉凉道:“我似乎是错过了什么。”他从头到尾看也没看那老妇人一眼。
而那老妇人看清他的容貌后惊讶地瞠大了眼,脑中浮现一个曾经只闻其名的人物……难道是他!?她顿时露出骇然的表情,不会吧,难道他……她一想到某种可能性,便挣扎地想站起身来,试图让岚西快点离开。
岚西这时没空去看她,对着凤翎略显怨懑地瞥了一眼道:“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听到这句话,老妇人一下子楞住了,原本还打算一搏的身子绝望地软了下去。她颤抖地抬起了手指,指着岚西哑声道:“你……”
岚西闻声转头去看她,正好对上她狰狞的表情。
“你……”老妇人紧接着又指向凤翎,一口气似乎接不上来了,“你们……你们……”她双目瞠得老大,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老天爷不再给她机会了,只见她下巴一台,身体一阵剧烈抽搐后,便慢慢地软了下来,连头也无力地歪到了一边,只留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狠狠地瞪着岚西和凤翎的方向。
“她想说什么?”岚西被那双凶狠的眼睛看得有些心凉,赶忙移开了视线。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凤翎无辜地看着她,妖魅的凤眼眨了眨,仿佛在说:你这个来了好一会儿的人都不知道,他这个才刚来的又怎么会知道?
岚西被寒了一下,虽然觉得表面看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一想到老婆子临终前的表情,她就觉得对方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来不及说。如果真是这样,就代表眼前这个家伙在隐瞒什么。岚西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愿说,她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总有他肯说的吧。
这么一想,她即刻抛了一个问题过去:“你怎么来了?”
“你和一一一去不会,你们那个丫鬟担心得不得了,我能不过来看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透着促狭的味道。
岚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厚起脸皮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来的不是时候,又好像太是时候了一点,让她不得不作他想。
“不太久。”凤翎敷衍地应道。
所以果然是有一会了。岚西差点对他翻白眼,锲而不舍地问:“不久是多久?”
他瞟了她一眼,倒是没有不耐烦,道:“我想想。好像是从这荆棘有毒开始吧。”
真是“不久”啊!?岚西含笑地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危险,这家伙来了这么久,都不做声,还真是沉得住气。
“相信我。我出现得太早,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凤翎看了看岚西手里包着玉瓶和血书的绢帕,又转头去看那靠在枯树上的老妇人,道,“如果我出现得太早,她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把东西交给你,你信也不信?”
岚西想到那老妇人的种种言辞举措,点了点头:“我信。”正因为对方坚信自己处于弱势,所以才愿意把紫玄果交到自己手中作为交易,虽然对方也无法确定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但至少她觉得她握有主动权。这种情况下,一旦凤翎出现,就一下子变成另一种情况了,老婆子唯恐凤翎将紫玄果占为己有,恐怕就会像凤翎说得那样宁可选择玉石俱焚。
“啊欠!”突然,一片残叶这个时候落在岚西的鼻头,让她觉得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她想到这些荆棘有毒,赶忙弯腰先帮一一把头上、衣服上的残叶给拍了去,然后把自己身上的也给拍尽了。看着她手背上看起来不算眼中的伤痕,她抬头问凤翎:“这个荆棘是真的有毒?”
“如果没毒,我就不用拖到她把东西给你才进来了。”他淡淡地抛下一句后,突然信步往老妇人的尸体走去。
他想干什么?岚西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背影,又问:“跟她说得一样,是天生带毒,还是……”她说话的同时,把一一揽到自己跟前,面对她的方向。
“一半对,一半错。”凤翎这时已经走到了老妇人跟前。
岚西本以为他会停下来查看些什么,谁知他却越过那具尸体径自走到了那树干已经干到折断的枯树旁。他抬起右手,手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白色的绢帕。隔着帕子,他撕了一块树皮下来,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道:“果然。”
看他卖关子的神秘样子,岚西只得十分俗气地问道:“果然什么?”
他将那块树皮包在了绢帕中,又走了回来,随后又从旁边的荆棘丛又拈了一片带茎带刺的叶子,也包到了绢帕之中,这才道:“就像我猜想的,这个荆棘其实本身无毒。”
岚西眉头一动,以为那老婆子说谎了。
“不过这婆子也没有说谎,这毒确实不是她下的。”凤翎很快否定了岚西的猜想。
“这到底怎么回事?”岚西不由追问。
“还记得一一身上的胎毒是怎么来的吗?”凤翎突然话锋一转。
岚西微微一愣,然后用眼神说:还不就是你!这时,她灵光一闪,看了看凤翎,又看看了凤翎身后的那颗树,最后又将那周围绕着树围了一圈又仿佛不敢往中心靠近的荆棘丛看了半圈,一下子恍然大悟:他的意思难不成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