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还是没有说话。
“在下一向不喜欢重复同样的话。”凤翎的声音冷了一分,听在岚西耳里,就如同那刚刚覆面的冷水一般,让她全身寒毛起立。
她伸到袖子里,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肌肤,才一分神,就听到一声古怪的“咔嗒”声。
岚西闻声看去,却见那黑衣人的左臂软软地垂了一下,肩膀和上臂间的关节处形成一个奇怪的不自然的弧度。
难不成刚才的声音……岚西很快明白了,眼角抽搐了一下,那很痛吧。
见那黑衣人虽然仍旧沉默不语,但额头已经溢出汗滴,汩汩流下,岚西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肯定是很痛。
显然凤翎没有那么欣赏黑衣人的隐忍,微微地一笑,看来柔和,但那眼底却是冷冷的寒意,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然后岚西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又是熟悉的“咔嗒”一声,黑衣男子的右手也软软的垂了下来,他手上的剑因此脱出,直直地往地上掉去……
凤翎左手向下一抄,就稳稳地抓住了那把剑,将剑放到眼前,细细打量着:“长三尺,
宽一寸,厚两分,精钢淬就,锋刃锐利,想必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好剑,”他说着,将剑缓缓地递到右手,笑道,“兄台不介意在下试试这把剑吧?”他话音一落,只见银光一闪,那剑上便多了一条血痕。
然后便听到“滴答”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
岚西往下看去,只见那殷红的血液顺着黑衣人左手的手指滚下,滴答,滴答……听得岚西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看来这姓凤的大都是变态。
“如果兄台想说的话,随时可以告诉在下。”凤翎说着,骨节分明的右手又是飞快地一动,银色的剑光一闪,那黑衣人的右手上也多了一条伤痕,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
黑衣人的嘴唇随着失血越来越白,而岚西干脆别过脸不再去看。
滴滴答答的声音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频繁了,正当岚西打算借口出去的时候,突然,只听“蓬”的一声,一个闪着蓝芒的钢钉破窗而入,直直地向那黑衣人射去。
凤翎的身子一动,眨眼间便移到了黑衣人身边,将手上的剑一横,只“叮咚”的一声,那钢钉便被打到了地上。
这边的声响刚落,紧接着又是“嗵”的一声,那黑衣人已经软软地倒了下来,双目睁得老大,七窍流血。
凤翎看着地上的黑衣人,久久没有动静。
“你不追吗?”岚西看了一眼被打了个破洞的窗纸,忍不住说。
“追又有什么用。”凤翎意味深长的目光向她看来,慢慢道,“反正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岚西心中微微一动,他们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凤翎没有直接点破,只是说:“他有一个外号,就是损人不利己。”
损人不利己?岚西囧囧地想到了《绝代双骄》,不过从这凤翓的长相来看,她至少可以肯定她没有穿越到《绝代双骄》。她迟疑了一下,想到毕竟事已关己,于是问道:“这人不会是他引来的吧?”
这一回,凤翎没有应声,只是不高不低地对着房门的方向叫了一声:“若仲。”他话音刚落,他们原本只是虚掩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正是那个仿佛无处不在的凤若仲。
凤翎没有说话,只是对凤若仲使了个颜色,那凤若仲便十分自觉地一把抓起地上的尸体走了出去。从头到尾,既没有问这尸体是怎么来的,也没有问到底该怎么处理。
岚西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他不会不用睡觉吧?”
凤翎因她的问题露出浅浅的笑意,道:“他自然是要睡觉的。只不过这么大的动静,他又怎么会听不到。”
岚西闭上嘴,心里酸溜溜地想:也是。人家是武林高手。
“可以把那样东西拿给我看看吗?”凤翎突然向她信步走来,黯沉的眼神透出他显然是有所图谋。
“哪样东西?”岚西不到黄河心不死地装傻。
凤翎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打发,尤其在他心有盘算的前提下。他在离岚西十分近的地方停下,黄金色的烛光中,他漆黑的头发泛着黑玉般淡淡的光泽,眼睛晶莹闪亮,唇角挂着慵懒迷人的微笑,仿佛充满诱惑的夜神一般,漫不经心而又充满肯定地说道:“你知道的。”
岚西的心跳快了一拍,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跟着他的笑容笑得如花一般,摇了摇头。
凤翎的笑容更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仿佛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万般无奈地说道:“紫玄果。”
一时间,岚西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狐狸,寒了一下。随即,她不甘示弱地也笑得愈发灿烂,故意歪曲他的原意,柔柔地说道:“令羽,你放心,我收的好好的。”为了加强效果,她难得收起平日用的粗噶嗓音,换上这具身体本身柔柔软软甚至可以说娇滴滴的声音。听着那至今仍是不甚习惯的嗓音,岚西再一次寒得出了鸡皮疙瘩,简直比前世的那个女明星林志玲还要嗲。
凤翎闻言,原本清澈的眼神骤地一沉,双目半眯地看了岚西好一会儿,大概也看出她的立场十分坚定,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你在怕什么?难不成还怕我拿了,不还你不成?”
岚西笑笑,这个时候把姿态放得很低,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道:“我不为自己考虑,总也要为一一考虑。”若是他真的不还,她难不成还能抢回来。
“一一是我的儿子。”凤翎定定地看着她,十分坚定地说着,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表示他的立场。
岚西依旧在笑,可是此刻的笑意中却带着一丝冷凝,淡淡道:“却不是你养大的。”所谓养之恩大于生之恩,亲情也需培养,他与一一从未相处过,她又如何能期望他对一一能如同她一般。
看着倔强的岚西,凤翎无奈地叹息,道:“如果我要抢,刚刚你被MI药弄晕的时候,我就拿走了。”
“谁知道你不曾试过?”岚西平静的反驳。
“我有没有动过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凤翎的眉眼一挑,声音低哑了一分,那充满挑逗的眼神看得岚西粉面一红。
她略显窘迫地移开了眼,选择沉默以对。
久久,凤翎像是拿她没辙般叹了口气,伸指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道:“你想怎样?”
岚西习惯地伸手拍掉他的手,理所当然地看着他,答:“自然是拿它换解药。”
凤翎看了一眼自己又一次被人拍掉的手,眼底闪过飞快的兴味,一闪而逝。当他再次看向岚西时,已是不留痕迹,一针见血刺破岚西的期望,道:“你就相信逍遥山庄真的有解药?别忘了那个毒荆棘也许不过偶然生成,与那逍遥山庄可能无半点关系,那他们又怎么会有解药?”
岚西平静地看着他,眼中并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一丝慌乱,只是淡淡道:“你若是给我解药,我与你换也行。”
“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凤翎沉沉地看着她,看不出他的心思。
而岚西忽略他可能有的怒意,十分坚定地回视他,虽然没有回答,却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那这样如何?”凤翎说着突然自袖中的内袋掏出一方折叠的方巾。
岚西的眼睛眨了眨,觉得有点眼熟。
凤翎缓缓地打开了那方白色的绢帕,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一枝带着茎叶的枝条,短短细细,却是十分眼熟。
岚西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那条细小的黑紫色伤痕,苦笑:怎么会不眼熟,不就是这家伙弄得她现在好似只剩下半条命。
她狠狠地盯着这条此刻不痛不痒的伤痕,叹气:哎,若不是那皮肤下的黑紫之色似有蔓延之势,她还以为他是帮着那个老婆子在唬她呢。
她咬了咬下唇,随后又抬头对上他幽明无波的双眸,眨了眨眼,无声地问:到底如何?
“如果我和你们一样,你可就放心了?”凤翎平静地说道,仿佛他在说的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岚西结结实实地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轻忽自己的性命。她愣了一下后,直觉地反应便是:他不会是当真的吧?是他真的对他们凤族的大夫这么有把握,还是……
其中有诈!?
岚西的目光下移,半垂眼睑,眼中的眸光清冽如水,盯着那截短短的枝叶,心想:他若是以为她会像那些阻止情郎发下毒誓的痴心女子一样阻拦他,那他就想得太美了一点。一来,他们并非情侣;二者,她恐怕是不够痴傻……
心念定下后,她收敛表情,再一次向他看去,不动声色地问:“此话当真?”
“当真。”他十分爽快地应下,右手伸向那绢帕之上的荆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