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晞和慕闻殇沿着城内河道向东城门走去，河道边种着柳树，柳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微风吹过，也别有一番风景。
河道的水中探出一个脑袋，十八九岁少年的模样，却长着一对鱼鳍。
朝晞注意到了来自河中的目光，她驻足看向河道，那个少年看自己被发现迅速沉入水中。
“怎么了？”见朝晞停下，慕闻殇问。
“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东西。”朝晞笑着说。
“什么东西？”
“鲛人知道吗？”
慕闻殇点头说：“东晋《搜神记》中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泪泣则能出珠。据说鲛人油脂燃之不灭，当初秦始皇大量屠杀鲛人制成长明灯。”
“那次屠杀导致鲛人一族几近灭绝，仅剩的鲛人逃亡深海。这么多年以来，再未见过有鲛人出现在内陆，可我刚刚看见一个鲛人出现在河道。”
“你确定你没看错？”
“应该没有。”朝晞蹲下，手伸向河面。虽看不清水底，但可以看出水中有什么大型生物在游动。河岸与水面有很长一段距离，朝晞的手无法接触到水面，但即便如此，释放出的威压依旧迫使水下生物不停的翻腾，水底的泥沙被翻起。威压带来的痛苦并未使水下生物浮出水面，这使。朝晞觉得有趣的很，打算加强威压。
慕闻殇抓住朝晞伸出去的手臂，将她拉回身边，若不阻止她加强威压，水下的声物怕是要死。
“行了，走吧，不是还要找白珉吗？”慕闻殇拉着朝晞继续向前走。
朝晞噘着嘴，心里虽有些扫兴，但还是跟着慕闻殇走了。慕闻殇回头看向河道，河中露出了好几个鲛人的脑袋目送他们离去。
如此多数量的鲛人，怕是将有大事发生吧。
出城之后，朝晞嗅着白珉留下的气味找到了穆德书院。两人在在院门口徘徊了许久都没想出该以什么理由进去，最后他们决定翻墙。因此就有了他们一个神尊，一个道家首领偷偷摸摸地翻人家的院墙。
翻进去之后，他们正巧看到了白珉被一个学生抓住，其他学生嚷嚷着要将她炖了吃了。
慕闻殇见状，正欲出手，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文文弱弱的学生。他上前劝道：“听说白蛇有灵，若是吃了它会遭到报应的吧，不如放了吧，也算是功德一件。”
“切，一条小蛇而已，还能把我们怎么着？”抓着白珉的学生不服气的说。
“哄！”
刹那间，一道雷劈了下来，劈断了院子里的一棵树的树干。
这一劈把这些孩子吓了一跳，认为是上天的警告，把白珉往地上一扔全都跑了出去，只留下那位文文弱弱的学生。
他双手捧起白珉的带着她来到书院外。他轻轻放下白珉，手指点了一下白珉的头说：“快走吧，别在往有人的地方跑了，小心被抓了。”
白珉盯着他，眨着眼睛。
“许仁山，干什么呢？快回来，要上课了。”突然有人喊他。
他回头应了一声，便对白珉说：“我走了，你也快走吧。”
许仁山走远后，白珉依旧痴痴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朝晞和慕闻殇突然出现在白珉身后，朝晞一把将白珉抓起。
“终于找到你了，小丫头，可以呀，跑这么远。”
“朝，朝晞奶奶。”
“玩够了吗？”
在朝晞微笑中带有怒气的迫使下，白珉点了点头。
“那现在和我回去？”
白珉点了点头。
朝晞突然贴近白珉，面目狰狞地说：“再乱跑，老娘就把你炖了吃了！”
这一下把白珉吓得不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哭出来。
朝晞捏了个诀将白珉变回人形，抱着她下山回城。对于小孩子，朝晞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别，有的时候甚至表现出不喜欢小孩子的样子。
下山的路上，慕闻殇问她：“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挺麻烦的。景瑜小时候我就没怎么管过，都是精卫和狐二狐三的兄弟照顾。”
“那你为何要帮女娲带孩子？”
“女娲把孩子扔我这儿就跑了，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在那吧。”
这话虽说的随意，但足以体现朝晞并非真的冷血无情。慕闻殇看着朝晞，笑得温柔，有那么一刻他想告诉朝晞他已经原谅她了。但他知道如果告诉朝晞，她说不定会再次滥杀无辜，不告诉她，至少她心中有所顾忌。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三百多年的岁月，冲淡了慕闻殇的年轻气盛，他变得更沉稳，思虑的更多。却从未冲淡他对朝晞的心意，他不再那么责怪她。
慕闻殇知道朝晞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轻视生命。他也知道他需要成为朝晞的顾虑，至少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他在等待朝晞的一个解释，离心的死，她从未给他解释，仿佛离心死的理所当然。
慕闻殇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下了山之后天已经黑了，天有不测风云，下起了大雨。
若是只有朝晞和慕闻殇两人倒还好，可白珉还是个孩子，受冷生病可就不好了。
为何不用法术？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位于龙脉一处十分特殊的位置，在这里人类、妖怪、仙和神都无法使用法术。这也是为什么朝晞和慕闻殇会徒步爬山，翻院墙的原因。
他们找了一间客栈，打算等雨停后再赶路。
天色已晚，白珉也有些困了，他们要了两间客房上楼休息。朝晞带着白珉在一间房休息，白珉爬上床后，很快就睡着了，看来今日真的是玩累了。朝晞毫无困意，本想小酌一杯，但客栈的酒实在是不怎么样，她只好坐在窗边看着外边的倾盆大雨。
她把手伸到窗外，雨水发到她的手上。这场雨，让她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
三百年前。
那时候离心还活着，朝晞和慕闻殇的关系比现在要好得多，他们经常和罗新阳三个人一起四处乱跑。作为小师妹的离心却总是被他们忘记，离心是一根筋，一心只有修炼，所以他们带不带她玩，离心根本不在意。
在同样下着那样大雨的一天，七绝岭一山洞中的狼妖再一次趁着大雨到村里抓走了一个两岁大的孩童，这已经是半年来第五次了，此妖不除，怕是会有更多孩童遭难。
离心主动请缨前去除掉狼妖，正巧罗新阳和慕闻殇均不在山下，离心便独自前往。
这是离心第一次自己除妖，师父慕昀有些不大放心，放出灵鸽向慕闻殇传消息，让他去帮离心。
慕闻殇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替茶馆老板解决了茶馆发生的灵异事件，离开茶馆，打着油纸伞走在街上。
朝晞也与他在一起，道路泥泞，为了不把裙角弄脏，朝晞提着裙子走在后面。
知道离心独自一人去除狼妖的慕闻殇，回头告诉朝晞离心的情况，表示要前往帮忙。那吃孩子的狼妖朝晞也有所耳闻，是有四百年修为的大妖怪，无论是离心还是慕闻殇都不是它哦对手，离心只身前往无异于送死。
朝晞小跑到慕闻殇面前，抓住他的手臂，说：“别去。”
“离心可能会有危险，我得去帮她。”
“你打不过那只狼妖的，别去。”
慕闻殇拿来朝晞的手，说：“打不过也要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离心有危险却不去救。”
朝晞的手缓缓垂下，紧紧握成拳头，无名的怒火在心中升起。为什么，为了离心，你可以去冒生命危险，为什么你要为了别的女人去冒险。她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喜欢她。
“你要敢去，我就废了你的腿。”
慕闻殇先是一怔，后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朝晞的头：“别闹，我是认真的。”
朝晞低着头不说话，慕闻殇看不见朝晞的表情，便当她默认了。
慕闻殇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油纸伞从朝晞手中掉落，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衣裳她站在原地任雨淋着，不断地问着自己。她做错了吗？罢了，这一世她已经来晚了，至少让他好好活着。
……
慕闻殇赶到七绝岭时，离心已是不敌狼妖，直接被打出山洞。狼妖吃食婴孩，早已堕入魔道，离心的修为根本打不赢。
直立行走的狼妖从漆黑的山洞里走出，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离心，嘴角还留有血迹。
狼妖一步步走向离心，利爪打向离心。眼看利爪就要将离心撕碎，慕闻殇用剑挡了下了，奈何这时的慕闻殇根本不是一个四百年修为的大妖怪的对手。
起初，还可以接下几招，甚至伤它几分。但终是无法战胜狼妖，利爪袭来，在慕闻殇身上留下三道血淋淋的伤口。雨水冲刷，雨水和血液汇合着，地上的小水洼也被染成了红色。
狼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舔着牙齿，打算将离心和慕闻殇一起吃掉。
突然，一道光闪过，狼妖的右臂被砍下，它凄惨着叫着，另一只手捂住伤口，跪在地上。露出狐耳的朝晞手执破月长天戟站在狼妖面前，与狼妖金色的眼睛不同，朝晞血红色的眼睛透露着无法平息的怒火。
血红色的眼睛令狼妖恐惧，那是塔永远无法抵抗的恐怖的威压。没有丝毫的犹豫，朝晞抬手斩下了狼妖的头颅，鲜血溅到朝晞的脸，又很快被雨水冲掉。
朝晞转身看着倒地不起的慕闻殇，在心中将他那棵千遍万遍。离心本想站起，可朝晞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扼住她的喉咙，把她摁在地上。
“他喜欢你，我认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他！”朝晞咬牙切齿，对离心吼道，扼住离心的手愈发用力。
杀了她。这是朝晞心中唯一的想法，她看着挣扎的离心，只要她死了，只要她死了就好了。
朝晞又看向慕闻殇，打消了这个念头，松开了离心。
最终，还是将两人带回了乾灵山。
晚上，离心来到慕闻殇的房间，发现他正坐在长廊下，身上绑着绑带，头发还滴着水。身边放着一个做工精细的小瓶子，看来朝晞来过刚走。
“师兄。”
慕闻殇看向离心，笑了笑说：“你怎么来了？”
离心在慕闻殇身边坐下，十分认真地看着慕闻殇说：“师兄，你知道我修的是无情道吧。”
“知道，怎么了？”慕闻殇疑惑地问。
“你也知道我不会喜欢任何人对吧，所以……”
慕闻殇好似知道离心接下来要说什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傻丫头，喜欢谁是一个人自己的事，你师兄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离心明白地点头，对慕闻殇说：“我知道了，那师兄你加油。”
得到答案的离心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慕闻殇抬头看向天上的半轮明月，叹了口气。
“朝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