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院落里的那一场大战,虽不是什么大伤,却也算是两败俱伤,两个在这世上几乎没有人可以伤到的人,都伤了。
也不知道是哭得累了,还是怒得累了,玉娇珠安稳地睡下了。
月映华这才离开小竹屋,轻轻地带上了门,往前面日羿天处去了。
当他消失在那条细长的樱花道深处之时,一个身影闪在了竹屋前。
周身黑衣裹身,却并没有什么鬼隐之气,束衣修身倒也显得挺拔。漆黑的长发被风吹得飘飘而动,崖上大樱树在风中沙沙作响,花瓣如雨般飘落而下。
那男子抬起手,细长的手指按在竹门上,欲推门却又犹豫着,或许是近乡情怯。
思虑了片刻,他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除了竹门的吭哧,再无别的声响。
他那么安静地一步步靠近床边,门外花落的声音似乎都可以听见。
床上的玉娇珠突然翻了一个身,或许是那“吱呀”的声音,又或许是门外突然而进的风。
黑衣男子依然是安静的,丝毫没有被惊到。
他终于来到了床前,细细地打量着那张熟睡的脸庞。有点苍白的脸上,还是透着点微微的粉色,“她还是她,还是那个模样。如一季新开的花,像从未离开过一般。”他伸出手,抚在她的脸上,有一点小温暖。
她打了个冷噤,似乎有冰一样的冷的东西碰着她。
“冷,师兄。”她嘟囔了一声。
他收回手,为她拉了拉被子。
然后,他就再也不动,只是看着她睡着,一直看着。
前院,月映华到时,日羿天被咬伤的地方已经上了药,也包扎好了。
“看来,大师兄已经无碍。”他上前搭了搭脉。
日羿天应道,“小师妹虽咬是狠,却实在是没有下什么狠手。她的气可消了一些了。”
“大约是吧。睡下了。”月映华退到椅上,“其他人呢?不是都来你这吗?”
“来过。让他们看着弟子们,还有池碧渊去了。”日羿天捋了捋衣袖。“也不知令五狼如何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一会得去看看。”月映华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病人。
他顿了一顿,立刻起了身,“我这就去看看。”说着便出了屋子。
日羿天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位从来都是淡如冷月的师弟,难得有这种慌张的时候。“小师妹的醒来的日子,他们几个才会多显些本色。令五狼若是死了,只怕小师妹又要闹上一番,还是少点麻烦吧。”
喝下了离魂散的令五狼,已经沉睡了良久,月映华号了号他的脉,还算平稳,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迟迟不醒,怕是他当初一心求死,他若是没有生的欲望,便是他再妙手回春也是无奈的。
樱花崖后院,竹屋内,黑衣男子还是一言不发,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看着玉娇珠。
玉娇珠这一世记忆回归身体,又和日羿天一战之后着实是累了,月映华给她点了助睡的樱枝烙,淡淡粉烟,浅浅花香弥漫在整个屋间,她也就沉沉地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睁眼,淡雾中见一个生得十分好看的男子坐在面前。她也不慌,上有六位师兄,个个样貌都是出众的,只是好看倒也是不稀奇的。
“师兄,我想喝水。”她揉了揉眼,初醒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棉花糖一般。
男子听了便起身到了桌边,从壶中沏出一杯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也不伸手去接,半坐起来伸出脖子喝了起来。
“咳咳。。。”想是渴了,她喝了一大口,茶却是已经放凉的了,便呛着了,“凉!”喊了一声,又咳了几下。
男子不说话,又倒了一杯,运功暖茶,茶杯上冒出了热气,他便又递了过来。
她也不看人,就这么又喝了一口,“有些烫了。”
男子收回杯盏,只听见瓷裂的声音,继而化成了粉末撒落在地。
“你!”玉娇珠正要发作,抬头一见却是个陌生的男子,把到了嘴边的“你干嘛”,硬生生地改成了“你是谁?”
男子伸出他纤长的手,托起玉娇珠的下巴,眼珠子左右来回地动着,打量着她,“你怎么能将我忘了?”他手上加劲,一头埋下去吻在了她的粉唇上,将半坐的她扑回了床上。
玉娇珠被他突如奇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懵了,一时间却忘记推开。他更是肆无忌惮地吻着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终于回过神来,曲膝一顶,张嘴便咬了下去,男子吃痛,放松了一点力道。玉娇珠紧接着一个巴掌扇了下去,她这一掌可不是普通的一掌,手上带足了劲力。
着是那黑衣男子也不敢硬接,怕是用脸生接了这一掌,这美貌的脸便要残了。松开了压着她的手,举掌相挡。
顷刻,玉娇珠手中多了把短剑,反手而握,向喉划出。男子这才不得不退出一步,玉娇珠也趁势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她怒问,想起他刚才的轻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雨娇珠,你这失忆的把戏到底要玩多少回才觉得够?”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倒是悠悠哉哉地坐下了。“这一回,又要为了谁去死,下一回又要何时才会再醒来?不如我这就送你一程,然后带你回我的幽冥谷,让你永远睡在那些曼珠沙华里。你不是说过喜欢那片花谷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一句也听不懂。”玉娇珠嗔道,手中短剑化为长剑直指向男子的脸。“这张脸,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她突然觉得。
男子周身突然冒起了黑炎,玉娇珠的剑也被化去,一片片花瓣落地。
他拉起她手,往屋外冲去,直直地来到了大樱花树下。轻拦着她的腰,一手捋着她的发。突然间,黑炎四起,像烧着这樱花崖上的一切,大樱花树也被黑炎包裹。她头疼欲裂,双手紧紧抱着,“啊!!住手!!!”记忆,各种记忆,他在强行让她想起些什么。
“池昊天!!池昊天!!住手!!快住手!!!”她仰天长啸,喊出了他的名字。这个与她情短缘长,纠缠了几世的名字。
她的眼睛渐渐泛光,透着粉色,四周的黑炎也全被染着粉色,大樱树爆出万千花瓣。也不知是破了幻境,还是进入了幻境。
花瓣如雪,两人站在树下,两两相视。一为生,一为死,永远无法跨越的一线两端,缘何相遇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