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太后面前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说起她这个儿子，或许应该要说恨铁不成钢吧。
慕亦涵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其实也不算是最小，只不过其他皇子都没撑到成年便相继死去，他自然而然成为了最小的皇子。
“母后，您如此着急唤我回来，可是宫里出了什么问题？”慕亦涵从金灿灿的夕阳中走了出来，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翩翩公子的形象，甚至带有一些病态的娇弱。
“来，亦涵，你坐母后这里。”太后见他额头满是汗水，想来他一定是在炽热的大地上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我不要紧的，母后您快说吧。”亦涵虽然嘴上是这般说着，让太后不要担心，但是身子却软了下去，还伴随着几声咳嗽。
隔壁的小尼姑们涉佛不深，居然对他都动了恻隐之心，还是静安师太赶走了这群将人看呆了的小尼姑。
“你们，赶紧去将娴妃请来吧，将她带去斋堂。”静安师太如此吩咐，转身便对着相聚的两人说：“太后，现在已是晚饭时辰，斋饭已经备好了，容老身带你们前去吧。”
太后扶着身材偏瘦的邺王爷，一同前去斋堂。
“你说邺王爷来了吗？在哪里？”柳仙音听到前来的小尼姑说邺王爷已经回到了佛堂，心脏忽然奔到了嗓子眼。
她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见到他了，自从她赢得了柳府里进入皇宫的机会，开始了贵妃的训练的时候，便再也不允许她见任何男子一面，当然就包括从小就因为太后姨母的关心，跟随柳府一同去佛堂见到那位。
小尼姑报告一声后便已经远去，留下了娴妃一人独坐在空房里，她喃喃低声，呼唤着那一个名字：“亦涵……亦涵……”
似乎不需要别人带路，她便一人走到了斋堂。
斋堂是按照百人设置的，有三张很长的长方形长桌，直接从斋堂的内部竖放至门边，门前摆放着功德箱，供来人吃斋饭使用。
走进整个斋堂，主位放着增长广目的佛像，正对着大门，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威仪和敬畏在柳仙音的心中落地生根。
“看来他们还没有来……”柳仙音有些失落，便随意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了。
不知道他变得怎么样了，自小他的身体就不好，现在不知还有没有事……就在柳仙音胡乱想着的时候，身后有一温润的声音响起，说着悲伤的内容：“小王见过娴妃。”
她知道那就是他，听着这一句小王和娴妃，她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便也忘了转过身来。
“仙音，你在发什么呆呢？”太后手牵着慕亦涵，和他一同坐在了柳仙音的对面，柳仙音才反应过来。
那……那是他吗？
眼前的人，眉眼如秋风，神色如璞玉，白色的衣衫随风飘荡，似乎空空如也，脚下生风，然则实实在在，十分夺目。
她这样一个肮脏的，为了爬上贵妃之位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的她，硬生生是不敢再看下去了。
她怕，她实在怕被看穿自己颜色靓丽下的污泥，于是她在旁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带上了一个面纱。
“仙音你脸怎么了？”太后抬头便看见了柳仙音带面纱的脸，有些疑惑。
柳仙音于是说：“太后，臣妾无碍，可能是许久不出宫，皮肤倒有些过敏了，过后就会好的。”
太后眼神有些嗔怪，想着还是后悔带了她出来，脸皮可是对付皇上最好的东西。
柳仙音低下了头，没有看见对面慕亦涵神色复杂的表情，那琥珀色的眼睛里隐藏着某种不能述说的秘密。
于是他开口了：“仙音，不，是娴妃了，娴妃，我们是许久不见了。”对面的人仍然是那样笑着，柳仙音躲在了那张面纱里，忽然就用了一手帕微微挡住了自己的脸，僵硬地微微一笑，报以回应。
“好了，现在可以上斋饭了。”静安师太在斋堂的中央主持着斋饭的仪式，吃斋饭不同于皇宫里饭来张口的日子，必须是亲自去拿由静安师太开光的筷子和碗，然后顺着那装满了各种各样菜式的桌侧，拿所需的菜式和米饭。
柳仙音十分不凑巧，跟在了慕亦涵的身后，想夹什么都刚好在前面，而慕亦涵不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怎么，总是走得很慢。
就在柳仙音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前的慕亦涵说话了：“音儿，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茄子肉沫了。”于是眼前的盘子就多了一道香喷喷的茄子肉沫。
茄子肉沫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刚才所听见的是“音儿”这一声轻轻的呼唤，他唤的是那般自然，那般理所当然，好像他们还是从前在柳府后院无忧无虑玩耍的小孩一样。
然后……接下来，便都不需要她动手了，都是他在帮她夹菜加菜。
“亦涵，你听母后说……”等到斋饭拿好了，太后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要和慕亦涵说宫里的事情。
慕亦涵的表情闪过了一丝无奈，他望着母后，“母后，让我们先好好吃一顿饭吧，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望着慕亦涵落寞的脸，在场有两个女人都心疼了，唯独静安师太微微叹气，便去了静安房独自吃斋饭了。
“好，就先吃饭。”太后不忍心，想来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在一同吃饭了，她总是匆匆而来与他见面，住上的一些日子总是少的，而慕亦涵作为邺城的王爷也有公务在身。
“王爷，为何一段时间不见，身子却还不见好呢？”柳仙音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却还是装作以关心皇弟，轻描淡写的长辈语气，这让她的心里十分矛盾。
“有劳娴妃关心了，小王的身体素来不好，福薄祚浅，承蒙隆恩，得以在邺城寻得一处安身之处，如此已甚好。”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邺城，是距离皇宫最远的城池，素有沙漠边疆之称，他的身子如此的坏，和这一方边疆的恶劣环境无不关联。
太后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柳仙音也沉默了。
此仇不报，何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