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之，待会把你的电话号码发给我。”
余安之低头刚好咬了一口油条，闻得魏则行这么说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一下头。刚舀起一勺粥送入嘴中，又听到魏则行盯着她道：“阳台上晾着的是顾怀瑾的衣服吧，你暗恋他？偷人家衣服？”
魏则行一话如平地炸弹，打得余安之措手不及，白粥呛入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一阵绯红，刚抬起头就看见对面的魏则行早就“退避三舍”，叼着一根油条离她远远的，眼神中的嫌弃毫不遮挡，“我说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斯文，啧啧，顾怀瑾摊上你这个同桌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要是我宁可将桌子搬上讲台也不会想和你做同桌。”
余安之抽了纸巾揩了揩嘴角，没好气道：“不用委屈你。”
魏则行一听来劲了，难得见余安之生气，慢慢凑回桌边坐下，“我说，你和顾怀瑾当同桌就没有压力吗？”
余安之一听，放下了筷子，不自然地看着他。
要说魏则行这个人骄傲有余，谦逊不足，对她一口一个“土包子”，在去新高的第一天就提醒她：千万不要在新高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关系。当然，余安之很听话，没有告诉任何人。本来她与魏则行的脾气并不算合得来，偶尔说一两句话算是不错了，怎么今天突发奇想会问她这个问题。
魏则行被她看着发毛，轻咳了一声：“有些好奇罢了。”
其实他最近在学校听到了很多关于余安之的传闻，比如说她走后门，虽然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但是她和顾怀瑾成了同桌仿佛更是大家私下的谈资，说她不自量力，说她耍小聪明亦或是说她弄手段的层出不穷。虽然他和余安之并不是很熟，好歹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他这个不怎么搅和八卦的人都听到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那么余安之呢？这个当事人是不是听到了更多？
这么一想，魏则行抬起眼皮偷偷看着她，想看看她什么反应。然而余安之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也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她自己不够好，才会让别人这么说，难不成她还要怪天怪地，怪顾怀瑾怪那些私下说她的人？如果不从根源上找到问题，这些责怪就是一种推脱，这种压力也不会消失。
“那……”
“则行、安之，早！”
温馨阿姨从房间出来，见到桌上的食物，眼睛一下子放亮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安之又麻烦你准备早餐了。”
“阿姨你说哪里的话，我只是早上没事，顺手的事情。”
温馨阿姨摸了摸安之的小脸，感叹道：“我们家则行那么多年了都没有给我煮过早餐。”
魏则行：“……我上个月不才给你准备过吗？！”
温馨阿姨：“……太久了，我忘记了……”
“爸爸呢？”
温馨阿姨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昨天晚上加班了，让他睡久点，我们先吃就好了。对了，你们是不是有一场摸底考？”
“摸……摸底考？”
魏则行：“余安之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以为你最近那么认真学习是为了准备摸底考呢。这是新高的一个传统来的，开学一个月后进行摸底考，探查一下每个人的实力。不过，就我看啊，余安之你的实力不用摸就已经知底了。”
温馨阿姨微怒道：“说什么呢，安之的……进步空间是很大的。安之你放心，多加努力一定可以的。”
余安之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学以来小考不断，没想到又来一次摸底考，想当名校的学生真是辛苦啊。
……
“下个月的摸底考，这是对大家上高二来一次重要摸底考试，主要是检测至今大家的水平，一定要重视，明白了吗。”
“明白了——”
老陈话音一顿，扫过全班，说道：“有些人跟我反映了一下，说是座位不太合适，我也想了想，一开始是我安排的座位，并没有考虑到别的情况，这次给大家一个机会，班上有十个名额，分别给那些进步最大的同学，这些同学可以自己选择同桌。”
此言一出，班里面果然骚动起来，应该说大部分人都开始兴奋了，如果这次摸底考能考好，意味着他们拥有了主动权，这个承诺就足以让他们点燃心头的动力。
当然几多欢喜几多愁，有人想着可以跟所想的人做同桌，有人则在默默担忧着。
顾怀瑾紧张了，老陈这个提议无疑是个定时炸弹，如果那十个名额中有人想和他或是余安之做同桌，是不是意味着……
余安之握紧了笔端，心中五味杂陈，偷偷看了一眼顾怀瑾，瞧着脸色也不是很好。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让顾怀瑾察觉了，略一侧头，二人的视线便相撞，没有说什么话，相视一笑又移开了。
如果考不好，是不是顾怀瑾就要成为别人的同桌了，余安之一想心头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余安之，下课来一趟办公室。”
“好……好的。”
余安之满怀忐忑，在顾怀瑾他们的目光下进入了办公室。此时是课间操时间，小小的办公室并没有多少人，余安之打了招呼后挪着脚步到了最里面的位置——陈校的办公桌。
陈校是班主任，和顾怀瑾有些关系，这事她知道的，确切来说也是连一一告诉她的。只不过余安之比较内向，除了课堂上回答问题外，跟陈校几乎没有什么私下接触，只是她的成绩恐怕早让陈校在众多老师中“突出”了吧，今天怕是终于忍不住了，所以来找她谈话了。
“安之，坐这里。”
余安之怯生生地坐下了，只见陈校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翻了几页，才跟余安之说：“安之，我看了你近段时间的成绩。”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冲着成绩来的。
“嗯……”陈校有些犹豫，皱着眉头像是再想如何说比较好，余安之呢也是紧张，背挺得直直的，端坐在椅子上，反而让陈校安抚了一下她：“安之别紧张，就是普通的谈话而已。”
“安之，我仔细比对一番你近来的成绩状况，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你语文成绩真的可以，尤其在阅读与作文方面都很好。至于其他学科，其实你的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如果想要跟上别人的脚步，可能需要多费点功夫。”
陈校一番话十分委婉，顾及着安之的感受，生怕伤害这个内向姑娘的心。一方面他是老师，学生的心理自然要照应到，另一方面，近来在学校中关于余安之的言论越来越多，想来这个小姑娘受到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余安之明白陈校的用心，点点头：“我会加油的。”
陈校放下手中文件，看着余安之，神情认真：“安之，老师有些事情想确定一下。”
余安之看着陈校，不解道：“什么事情？”
陈校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递给安之。余安之瞧见却低下了头，抿着唇，不知从何说起。
“我看了你之前高一的成绩，也做了个分析，我发现你文科成绩来说还是可以的，反而理科成绩并不理想，为何要选择理科？老师的意思是，按你这种情况，或许文科更适合你。”
为什么选择理科？
“妈妈，爸爸以前也是学文科的吗？”一根柴火投入火炉发出噼啪一声，余安之将一块较大的木材架在上面，火势慢慢从下方爬上来，一会儿就旺了，烧得安之的脸发红发热。
温暖听到这话，拿铲的手顿了顿，看着安之的小脸道：“学的是理科，怎么问这个？”
余安之托腮，盯着灶头里面的火，闷闷道：“下学期我要分文理科，我在犹豫要学哪个。”温暖将灶上的一个小盖掀开，里面有半碗白色固体，锅铲子从里面挑出一点放入锅中，慢慢融化成油，抓起一把青菜掷下，“滋——滋——滋”的声音顿时冒出，温暖听到安之这话，随口说道：“你的文科成绩好，难道你想选理科吗？”
“可爸爸是学理科的，你也是学理科的，难道我不该跟你们选一样的吗？”
温暖轻轻笑了一下：“可那是爸爸妈妈的选择，安之是安之，应该做自己啊，何况你不是很喜欢历史地理那些吗。”
安之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是孩子和父母选择一样的学科没错吧，而且我听梦羽说，理科的分数线比较低，学校也比较多，专业也比较多，总之就是选择比较多。”
温暖一边翻炒着菜，一边说：“安之，其实文科与理科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就算理科的选择比较多，可你不喜欢理科，学着不也不高兴吗？何况，安之的梦想不是想成为一名编剧吗，学理科虽然并不妨碍理想的实现，但文科或许更有益于你的成功。”
灶头的火越烧越旺，安之的脸烧得很不舒服，稍稍往后挪了一下小板凳，继续张望着。灶上的菜还在滋滋冒着烟，温暖翻炒着菜，安之则出着神。
还没等到安之想明白，温暖就离开了，猝不及防的她被温馨带来了新高，而新高早已经在高一下学期就已经分好了文理科，那时她或许是太想他们了，又或是和温暖赌气了——说好要陪她的，就这么一下子走了。最后，安之跟温馨阿姨说了，选理科。
“我不知道。”
安之低着头，她真的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应该往哪个方向，若要真要说，她只希望自己作为顾怀瑾的同桌能更好些，起码稍微能拉近一点距离就好，涉及到更深远的，她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应该往何处了。
陈校教书多年，自然也是接触过多种性子的学生，但是像余安之那样的，说实话是没有的。从性格来说，余安之虽然内向但也在可控范围，新高也有些学生的性格偏文静些，但是这些学生的家境与修养早已经培养出了他们较为独立的思考方式，甚至这些人中几乎很多人都有明确的未来目标，这点并不似余安之。
从这方面说，余安之找不到自己的目标，无法寻到自己的价值，更没有办法确定未来的道路。
“安之，我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人的一生都在选择，选择起着极其关键的作用，甚至会是你人生的拐点。”
作为班主任，这是陈校唯一能帮助余安之的，他不能代她选择，只能用他的人生经验以及专业为她指明道路，选择权终究在她手上。
这一点连顾怀瑾都无法左右。
外面的广播体操临近结束，安之的脑中茫然一片——她又在纠结了。忽然一下子以前的事情、现在的事情一股脑涌进她的脑中，无法让她做出清楚的判断，茫茫然下她只能说道：“老师让我考虑一下。”
这个提议对于一个正处迷茫期的孩子来说确实需要时间，“回去吧，好好想一下。”
……
“罗舟云，说不定坐完这个月的同桌，下个月就要换人了，有何感想？”连一一咬了一口苹果，看着刚坐下的罗舟云，一副老大爷的样子。
“我求之不得。”罗舟云沉着脸道。
“哈！”连一一拍桌笑道，“好，你说的，这次我卯足力气也要争取拿到最大进步，让安之成为我的同桌。”
罗舟云白了她一眼——虎口底下夺食，自寻死路。
“连一一同学，你觊觎我的同桌作甚？”
身后响起的凉声让连一一打了个寒战，随后咬了一口苹果压压惊，转过身子，将胳膊搭在顾怀瑾剩下的桌子上——刚刚好，非常舒适，嬉笑着脸：“你看看啊，你的成绩已经节节高升，总不能再攀高吧，难不成你还想拿满分？所以啊，这次你就别想了。”
“所以换你想了？”
连一一看着顾怀瑾呶嘴道：“没办法啊，我的同桌不想和我坐一起，那我只能寄希望于安之了。”
顾怀瑾眼神盯着那个“同桌”，罗舟云指着连一一，又看着顾怀瑾疯狂摇摇头，刚想说话就被另一个苹果塞住了，生生咽下了准备好的一番解释。
连一一松了一口气：“幸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你钟一样的声音还不把我们的耳朵震聋啊。放心，那个苹果是新的，我的在这里。”举起苹果，“本来给安之准备的，竟然落到了你口中。”
罗舟云愤愤咬了一口：“……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啊。”
“那倒不用，我大度。”
罗舟云：……
嘿，脸皮真厚啊。
“不过，”连一一说道，“老陈叫安之去干嘛啊，课间操都做完了还没回来。”
顾怀瑾：“大概为了她的成绩吧。”
连一一：“……好像也只有这个了。”说完，她又看着顾怀瑾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给安之补习一下，说不定她的成绩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呢。”
看顾怀瑾那样，连一一早就猜出来了，只是又不好说出来，既然如此，她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一下他也是可以的。
谁知顾怀瑾像是听到什么吃惊的消息，有些错愕：“我觉得凭我的实力给她补习全部都是没问题的。”
连一一：……
顾怀瑾真是个……妙人、妙人啊。
“晓婷，如果摸底考考得好，你就可以跟……”林薇看着周晓婷，眼神瞟向某个地方。周晓婷含着笑点了点头，确实，如果这次能考好那么她就能顾怀瑾做同桌了，看来这次她得加油。
余安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模模糊糊回到座位的，等到她反应过来时，三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那个……怎么了吗？”
连一一抻长脖子，靠近余安之那边，说道：“刚刚我们决定了，我们三个给你补习，让你摸底考一飞冲天。”
余安之听完，看了一眼罗舟云又看了看顾怀瑾，见两人都有些无奈的样子，大概也明白了。顾怀瑾要帮她补习数学是昨天说好了，可罗舟云的话多半是连一一一时兴起将他拖来的。
谁叫罗舟云奈何不了连一一呢。
“谢谢……一一”
“客气啥啊，我只是顺手帮某人而已。”连一一冲着顾怀瑾挑眉，十足的成竹在胸样，不过落在顾怀瑾眼中全是八卦意味。
顾怀瑾心道：连一一应该不会帮倒忙吧……
连一一：“既然这样子的话，要不这周开始吧，反正这周学校不用补习，安之我们去你家补习怎么样？”
“……我家？”温馨阿姨那边都是没问题，关键是魏则行那个小子，要是知道余安之带了同学回来，发现他们的关系，非得炸毛不可。余安之在想，难不成要诱惑魏则行那小子出门晃荡？可以一两天的那种？
如此一想，余安之觉得没戏了。
“去我家吧。”
闻言，三人齐刷刷看着顾怀瑾，刚才他们没有听错吧？去……顾怀瑾家里？
“这周我家里人要去郊外出游，刚好有时间，不如来我家吧。”
顾怀瑾看着三人吃惊样子再次重复道。
难道他说这个话很奇怪吗？
余安之在顾怀瑾视线偏过来时，像只小木鸡一般点点头，连一一也难得没多说什么话，咬了两口苹果，就转过身了。
罗舟云倒是说了一句：“有你的。”看来顾怀瑾是真的将他们当做好朋友了，才会让他们去他家。
说起来，这个学期正是因为余安之，连一一和顾怀瑾的接触也多了，也是因她，顾怀瑾和他才会打从心里说那些话。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奇妙，一个音符的错入，可能造就另一段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