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青神活动室里又恢复了往日生机，一片欢声笑语。莲沁盘腿坐在吊篮藤椅上，杵腮看着学弟学妹们忙来忙去。
“小梧啊，你那箱苹果别放回去了，等会儿直接搬北鸿意那儿去。”
那少年应了一声，但又奇怪：“为什么呀？”
“交保护费。”莲沁说。
演武场事件之后，青神迅速拉拢了一大批困在地灵境高阶或巅峰的老生，倾注财力帮助他们快速突破，条件则是突破之后领队，加入青神集团。
忤逆强大的风霜固然可怕，可如今要是不听青神的话，也会被胖揍。左右都要被打，还不如多拿点魔核。再者青神与下属伐魔队的关系更像同盟，抽成很少，而传统的一九分模式里，风霜尚要从中抽走五至六成，这么一算，连许多旧属风霜爪牙的队伍都蠢蠢欲动了。
地灵境队员在快速流动，风起林动已是定局。
可人是拉来了，没钱的硬伤还一直存在。莲沁开出的这些条件，她自己当然是兑现不完的，还得靠北鸿意鼎力支持，而北鸿意的经济来源很大一部分要取决于杜云的发挥。
于是雪幽每天看着杜云燃烧自我，也看着自己比滢殇月时期更拮据了。
不过他们都是从那场伤痛中走来的人，这点付出心甘情愿。
“要考试，还没钱......”玄月逐渐失去颜色。
杜云从符纸堆里抬起头，笑了一声：“唉，她倒是出乎意料地叫人放心了。”
说完又埋头工作。玄月一呆，鼻子敏锐地皱了皱。
“雪幽，”她悄悄拉过雪幽，小声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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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幽几人的修炼一直没有懈怠。连续几个月的资源倾斜，他们三个都成功到达了天玄境中阶，源核压缩到了低阶时的一半大小。
雪幽在凤岚的第一个夏天，不知不觉到来了。
清早，雪幽迷迷糊糊开门去水房，就见庭耀穿着老头背心，拖着人字拖，倚在走廊窗边逗着枝头叽叽喳喳的小鸟。
“早啊。”她含混不清地打了个招呼：“你都能听懂鸟语啦。”
“不能。”他答得爽朗，那树枝离窗子很近，他一伸手便触到了小鸟毛茸茸肉乎乎的身体。
这些小鸟倒不怕生，非但不躲，还张开小翅膀绕着他的指尖飞来飞去。
雪幽远远看看，眼神不知不觉就柔和下来，但又一如既往地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衣品和我姥爷好像。”
庭耀一惊，低头看看自己的造型：“啊，本来没穿，临出门才想起来有女生，只好先拿了莫凌的......”
“哦——”雪幽恍然大悟地一指宿舍门：“所以是狗子的衣品太烂？”
“就是这个意思。”
雪幽笑笑，走上前刚要问问之后几天的计划，面色突然一紧。
这背心......真的是防止尴尬的？
又薄又透，把胸膛的线条又勾勒了一遍？
雪幽有点头晕。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她觉着一大早给她看这个不大合适。
这面的庭耀还不明所以，甚至觉得自己十分稳妥：“诶对了，之前看你忙着考试没敢打扰，今天有时间不，一起去丁城修机甲？”
“好呀！”雪幽正想去呢，当即答应下来，同时鼓励自己：要适应，大热的天你总不能让人家一直捂着。
说走就走，雪幽赶紧收拾收拾回屋换衣服，刚拿起常穿的短袖，忽然觉得顶着大太阳修机甲会挺热，运动量又大，干脆清爽一点。于是直接穿了件露脐装，下身短裤就出门了。
两人来到丁城军营，出示了身份证件后，哨兵显然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直接放行了。
兵士们都还在训练，雪幽走上训练场一看，果然啊，大夏天的哪有不脱上衣的军汉，一眼望去全是赤条条的肉体，让她感觉不自在极了。
这好像一片展览场，只有她一个“不同”，那么惹眼，要被各种露骨的目光凌迟。
天啊，她怎么忘了这一点，竟然还敢穿得这么......不正经！
雪幽吓得源力翻腾，甚至恨不得立马用它们挡住裸露的肚脐和大腿。
可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出门时没感到任何不适，主要是因为学院里像她这么穿的姐妹比比皆是，甚至边城里也一样。
异能者的世界里对女性没有太多偏见与限制，是因为实力不分性别。或许你偶尔会习惯性地沿袭世俗观念，但女异能者绝对会用拳头重新教你做人。
谁才是这里的强势方，雪幽似乎反应了过来。
这些人的眼光再也禁锢不了，你已经强大到一刀斩碎铁链。
看，他们大可以用自己的眼睛使劲地看，雪幽也一样，这里有的是男人供她观赏。
而且待雪幽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也有点担忧过头。军士比她更明白这里的规则，小心翼翼看她的眼神都不敢停留过久。
“呦，兄弟你又来啦？”一个路过的军官熟稔地与庭耀打着招呼：“有，就前面呢！”
庭耀笑着应一声，带着雪幽穿过宽阔的训练场，对面正有成排的机甲等待着他们。
“放到这儿的都是要修的，主板全得卸。”庭耀边说边取出工具包：“有些小问题，我也能看着修修。”
“拆装我应该没问题。”雪幽说，她没有工具箱，就从旁边零散的塑料筐里随便拿了一把钳子出来。
一脚踩在旁边的机甲上借力，她几下跳上了机甲顶，开始叮叮咣咣地拆卸。
“哇”，庭耀抬头看她干得飞快，不由笑道：“这么熟练啊！”
拆完最上面的，雪幽跳上庭耀推来的梯子，从上往下继续拆。最后，整块主板马上就要倾倒下来，雪幽钳子一扔双手撑住：“你闪开点！”
庭耀手忙脚乱地搭好固定架，一声沉重巨响，正好与插入地面的金属板对接。
好久没做还有些生疏了，雪幽好像找回了点感觉，笑着与庭耀在半空击掌。
她干活是个急性子，既然说要干，就恨不得全给它一口气做完。庭耀被迫配合她追命般的速度，五六十台机甲的主板，竟然大半个上午就拆完了。
一刻不歇地忙活下来，雪幽累得够呛，气喘吁吁，浑身都被汗浇透了。她一女孩子尚且这样，庭耀就更不用说了，一把将上衣脱了下来，满衣服汗臭地往储物器里一扔。
他们这面一完工，军营的修理工就立马跑了过来，准备无缝衔接开始修理。
“等会儿，”庭耀拉住工人的头头，在越发毒辣的太阳下眯着眼睛：“这这这这这......”他一连点了十几台：“我能整，交给我就行。”
正常这种想钱想疯的要求是不会被答应的，一旦修出问题工头也担不起责任。不过显然连工人头头都和庭耀熟得很：“行了你小子，赶紧滚去干活儿！”
“哈哈！”两人勾肩搭背熟络一阵儿，才开始各自工作。
雪幽清闲了下来，什么时候有力气活了，才会把她叫去。大部分时间，她都溜溜达达跟着庭耀，也想着顺便学习学习。
不过等她真的过去一看，立马就打消了学习的念头。不管是主板后面让人窒息的机械构造，还是滑进机甲下面顶着油污血污一通叮咣，都让雪幽完全没有尝试的欲望。
算了算了，不学也罢。
时间过得飞快。正午烈阳当头，刚跳下梯子的庭耀到处找水，雪幽忙给他递过去，见他热得擦汗都不知从哪擦起，汗水流过喉结、锁骨，在精瘦的上身肆意流淌。虽不像寒烨完美的八块腹肌，但也十分结实，由于在机甲底盘钻进钻出，身上沾了好些灰土，汗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凹陷，渐渐洗出一条清晰的马甲线来。
庭耀边喝雪幽边看，目光实在是不自觉就滑了下去。嗯，还是异能者的身材好看，雪幽不知不觉也像玄月一样做起了评鉴，边想边感慨地点头，然后突然一惊，慌忙甩头。
晒傻了吧，想什么呢。
旁边传来稀稀拉拉收工的声音，午休时间已到，军士们都准备去开火做饭了。庭耀眼睛一亮：“走，我们也去凑热闹。”
雪幽的目光又粘住了，呆呆傻傻地没反应过来。
“雪幽？发什么呆啊。”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雪幽吓了一大跳，连忙跳开：“走走走。”
军营的午休会干什么，雪幽还是知道的。午饭只是顺便，主戏在后头呢。
四五个火搬到了旁边，中间空出一大片空地，便成了现成的擂台。兵士捧着饭碗围成一大圈，相对叫阵呼喊着。
一阵骚乱后，二十多号大汉走上了空地。他们中的一个，臂弯里赫然圈着一个球。
“我来！”庭耀及时赶到，主动请缨，招呼着跑过去。
“那就你来！”大汉们毫不客气，扔给庭耀一块石头，庭耀开始蹲地上划球门。
雪幽挤出人堆一看，不由“害”了一声，还以为他要踢呢......
球门画好了，也不用谁吹哨，球往空中一扔就算开始。军营里的球赛纯是为一个痛快，太复杂的规矩都不要，一个球，两个门，管你用什么方式整进去就行。
于是这比赛在某种程度上非常精彩——拳打脚踢，扯裤子咬人，那球就在嚎叫声中飞来飞去。
甚至有人玩到一半，去他妈的球不管了，先跟你干上一架！
于是附赠武术切磋数场，当然不是多大仇多大怨，就只是满身的好斗因子无处发泄。
一片球场，处处都是看点。真的踢球，还是打架，还是划拳嘴炮，喜欢看什么都能找到。场上的都痛快淋漓，看客也哈哈大笑。
不同的人，雪幽却看出了相同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在百廿七大大咧咧的日子：“我也来我也来！”
说就做，她就真的走了进去。
“喔喔喔异能者要来喽！”人群爆发出欢呼，这些不怕乱的家伙纷纷起哄：“打一架打一架！”
雪幽一笑，刚要冲进乱斗圈，庭耀忽然侧头看了看，伸手拦住她：“你这样吃亏。”
储物器光芒一闪，他递给她一件T恤，雪幽一愣，随即颇为豪迈地一拱手：“多谢！”
就上场当擂主去了。
雪幽可没打算多客气，球用力往天上一抛，然后抓着能动弹的就是一通狂揍快打，庭耀没担心她的短裤是有道理的，绝大多数人只会与她的腿有一次肉体接触，那就是被踹飞的时候。
怕砸伤人，雪幽没敢把球扔得太高，只好让它孤零零地在地上躺一会儿。一会儿过后，人影满地，雪幽从容地过去拾了起来。
被打趴的人揉着屁股站了起来，被揍了还笑得一脸开心。
“我去——厉害啊！”雪幽没用源力，但那力气可毫不逊色，经验也与这些军汉不相上下了。
“还有谁要来！”少女的声音清脆却飒爽，响彻黄土纷飞的军营。
热浪灼着空气，沸腾的欢呼声似乎掀起肉眼可见的波浪，席卷整片人群。蒸腾的气流，喷迸的狂欢。
普通人体力毕竟有限，经不住长时间顶着烈日活动。球场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雪幽渐渐有了退意，可观众们不舍得让她走：“女侠你再留步！”
“谁来谁来，都上来耍一把啊！”
“光哔哔，你怎么不上！”
东推西搡，终于有人看到了庭耀：“小哥，你也来呗！”
“对啊，让兄弟们开开眼，来个异能者对战！”
“喔喔喔喔喔！”大家瞬间兴奋起来，嚎叫声连成风浪。
面对这么热情的邀约，庭耀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要上的意思。
军汉们大为奇怪，突然有人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哎呀，咱们这点力气就是给人挠痒痒，那小哥能一样嘛，怜香惜玉都不懂，怪不得咱没老婆！”
“哈哈哈哈哈——”
好在雪幽也是在军营摸爬滚打过的了，对于这点颜色的常见笑话还是能免疫的。顺势她就下了场，一拍庭耀肩膀：“等着明天统练，我想到了新的方法揍扁你。”
“哦，我好害怕。”
下午三四点钟，两人收工而归。庭耀肯定是军营常客，这一天下来找他拉呱的人就络绎不绝。临走前还在跟一个军官相约今晚喝酒，对方骂骂咧咧地表示这回一定要喝倒他。
庭耀“哈哈”一声：“来，你一杯我十杯，照样是你倒。”
“卧槽？”气得那人撸袖子：“他奶奶的，你小子今晚给我等着！”
“哈哈，不见不散啊。”
出了大门，庭耀要去酒吧打酒，雪幽不想进去，便坐在门前台阶上等他。
拧开瓶盖想喝水，才发现瓶子已经空了。于是拿着空瓶子发呆，然后看了看魔核袋，一千多低魔的报酬虽已十分可观，但雪幽还是嫌少。“这要是上城的话，不到半天就杀出来了。”她嘟囔着。
“可是安全啊，保证完整地出门完整地回来。”门帘掀开，庭耀晃着酒壶走了过来。
“其实我挺乐意和这些人交朋友，都挺仗义的，没那么多心机。”他也坐下，开始咕咚咕咚喝酒，酒香四散，雪幽皱眉：“你刚才不是说渴吗？我还以为你能买点水来。”
“我这酒已经可以当水喝了，老吴还想喝过我，做梦。”他得意地晃晃酒壶，然后一愣：“诶，你是想喝水吗？”
“没没，”雪幽忙把他按住：“原来你是真喝啊，我以为你用源力驱酒劲，跟人耍赖呢。”
“什么？！喂，你这有点过分了啊！”
雪幽哈哈大笑，晚风撩起她的发丝，伸手去拨，却拨不开空气中的燥热：“那个，庭耀，谢谢你啊。”
“今天玩得好开心。”
“队长”，他低头和空矿泉水瓶干杯，然后看向她的眼睛：“都是自己人，不用说谢字。”
雪幽笑了，但笑得有些敷衍。
“你啊，总要算的这么清楚。”庭耀又闷了一口。
“不对吗？”雪幽问，“如果还欠着，心里不安呀。”
“行吧，也对。”他点头：“虽然会活得累些，但很坦荡，问心无愧嘛。”
“不是我说，”雪幽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为什么一跟你聊天，不管聊啥最后都会变成人生哲理啊？”
“错了错了，”他忙端起酒壶：“这就赔罪！”
吨吨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