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窗帘紧挡，被子下两个人形物体在蠕动。手机屏幕照亮两张大脸，玄月紧张地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来吧！”
“你确定？”
“不反悔？”
翻来覆去的确认后，玄月终于“呀嘿”一声，按下了意义非凡的确认键。
“啊呀——”手机来信振动，玄月却直接把它扔了出去：“秒回？！”
“你秒怂？”雪幽更惊恐。
“没、没怂，”玄月小声反驳：“怎么一点侥幸的时间都不给人留嘛。你说老师干嘛这么勤奋，不能等开学再开课吗。”
“唉，那他就不是寒冬了。”雪幽叹气：“有他监督，就再不用担心自己偷懒了。”
玄月虽有上进的心，但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还好紧接着，她就想起了一件开心的事。
“诶，大李子，今天是不是17号啦！”
“是啊，咋了？”
“17号！”雪幽突然大吼一声掀了被子：“完了我给忘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给莲沁姐的生日礼物还没买呢！啊——”
“没事，时间正好，”好在玄月经验丰富，冷静地握住雪幽双手：“我现在订票跟她约下午的电影，你麻溜去交易中心整个礼物回来！”
“好！”于是雪幽边跑边穿衣服，手脚并用冲了出去。
下午在电影院，她们与莲沁如期见面、拥抱，送上祝福。
现在再见莲沁，便是久别重逢的老伙计了，说不出的亲切和信任。好久不见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现在让她们有说不完的话。
电影照旧不知道看了些啥，之后便是约饭，然而饭也不是重点，只是为了提供一个合适的聊天背景板。
彼此分享这几个月的见闻，雪幽见莲沁十分开朗，和新队友相处得很开心，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然而她忽视了，自己都会在聊天时报喜不报忧，别人又何尝不是呢。
“哦对了，光顾着聊天都把正事儿忘啦。”玄月一拍脑门，赶紧把一个扎着彩带的礼物盒拿了出来：“rua！生日礼物！”
“还有我的！”雪幽用力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早有准备。
“哇，谢谢你们！”莲沁很感动：“我可以打开看吗？”
“咱谁跟谁啊，不用在乎这些细节！”玄月搓了搓手：“来打开看看！”
莲沁点点头，小心翼翼解下丝带，拆开了第一个盒子。
玄月的礼物是一盆多肉盆栽，她迫不及待地指出：“是不是和你头花特像！”
莲沁愣住，摘下发饰一比对，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谢谢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脸上浮起几抹红云，莲沁理好头发，又看向雪幽的盒子。
雪幽顿时有种被检阅的紧张。
移开盒盖，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漂亮的水晶沙漏，优雅的六棱设计和粉色的液体沙。沙漏两边住着两条小鲸鱼，一条粉色一条蓝色，当液沙缓缓滴下时，两条小鱼就会在粉色海面漂游。
于是莲沁倒过沙漏，玄月趴在桌上认真看着液沙滴下，发出长长的惊叹。
莲沁也静静看着，嘴角挂着笑，眼中却有一抹悲伤悄悄漾开了。
“真好看。”玄月看得高兴，却听莲沁喃喃：“这个，倒有点像我。”
那只蓝色的小鲸鱼正卡在漏斗中间，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只能摸到冰凉的水晶壁：“相隔两边，有时好像还是很近，却永远碰不到了。”
雪幽还傻愣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慌张起来。在别人生日当天勾起伤心事，罪过啊！
玄月也一脸惊慌，赶紧在桌子下撞了撞雪幽，快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雪幽绝望回视，就是穷尽我的想象力也想不到这两件东西的联系啊。
而这面莲沁的思绪好像飞过了很远，良久才回过神来，温和地笑了笑：“啊，抱歉。谢谢，我真的很喜欢这个。”
雪幽内疚极了，可莲沁眼中的笑意恰如温柔的围墙，把人层层拦挡在外，再难开口。
然后，她猛然间明白，这或许根本不是礼物的问题。
是莲沁自己，其实从未从那场大雨中走出来......
回寝室的路上，雪幽跟玄月说：“莲沁姐的问题，很严重啊。”
“是啊，”玄月沉重地点头：“她已经沉积、酝酿到一种新的境界了，像这样全都憋在心里，咱们想帮忙也没处下手啊。”
雪幽苦苦想着，却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突然笑了一声：“呵，原来他也是这样。”
“啥？”
“外伤愈合了，却把内伤永远封在里面。”她看向玄月，眼中也涌起波澜：“自己都不想治，旁人又能怎么帮啊。”
玄月一听，愁得直揉脑瓜子。天啊，冤冤相报成死结，为什么我们都要活的这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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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蝉声聒噪，练武场幽深的走廊仍散着森森寒意。房间门敞开着，传出嘈杂人声，而雪幽一眼看到了老师的身影。
寒冬也看见了她们，唇角现出一抹笑来，冲她们招招手。
队伍已零零散散地站好，雪幽大致扫了一下，人应该差不多已经来齐，都是地灵境。
一想也是，他们现在仍是学院里最小的一届，能有几个不是地灵境呢？
“你们两个皮丫头，看见点影儿都难，”寒冬抱胸等着她俩走过来：“这个假期又上哪儿瞎跑去啦？”
“没有老师，我们可努力了。”雪幽挠头，玄月讨好地傻笑。
“嗯，看出来了。过来，”一手揽过一人肩膀，寒冬把二人推上前，高声道：“介绍一下，这就是咱班最后两个成员，都是天玄境中阶。”
天玄境！还中阶！班级里立马炸开了锅，大家看她们的眼神瞬间变化，一个男生作恍然大悟状，对着她们又惊又敬地说：“你们、你们难道是青神的人！”
喔，青神已经这么有名了？雪幽心下稍惊，但并没有出言回答。
“好了！那现在，”寒冬按按空气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一拍雪幽肩膀：“班长，”二拍玄月肩膀：“副班长，”
“有意见不？”
下面人疯狂摇头，雪幽心里却叫苦连天，我的老天爷，麻烦活又来了。
“那行，我们就开始训练吧。”寒冬要先安排地灵境的训练，让雪幽二人等一下。
闲着也是无聊，雪幽就拽着玄月做做准备活动，都天玄境的人了当然没这必要，纯属打发时间而已。
然而，寒冬却像发现了什么宝藏，指着她们大声喊道：“你们看看人家这学习态度，就是不一样！都给我学着点！”
“好的老师！”下面响亮地齐声回答，雪幽吓得路都要不会走了。
“好了，我让那帮小子先去练练体能，你俩......”话没说完，寒冬瞅玄月的眼神突然一变：“不对，你好像也得练体能啊。”
“啊？”求生欲使玄月本能地选择装傻。
“行了别装了，有人跟我打过小报告，听说你在关外连路都走不动啊？”寒冬露出瞄准猎物的眼神：“那绝对不行，体能是一个异能者最基本的素质，欠下的基础早晚得补，现在就给我跟着他们跑步去。”
玄月一步三回头，两眼泪汪汪：“老师，你就告诉我是不是莫凌！是不是！”
寒冬挑挑眉毛，表面上不肯出卖某人，其实已经卖出去了。
“老师，那我.....”雪幽看着那面的朋友与光竞速，有点害怕。
“在北鸿意还好？”不料老师来了个急转弯。
寒冬咳了两声，略感不自在地挡挡鼻子：“小杜也和我挺熟，你们六个都算我的学生。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直接说就行。”
“嗯，嗯。”雪幽不知该怎么回答，木讷地低下头。
“那来吧。”后退一步，寒冬取出一柄银灰色的长戈，其上冰蓝光华流转，寒气慑人：“这么长时间了，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准备已久，雪幽周身气息一凛，眼神随着呼吸沉静，镔墨镰缓缓握紧在手中。
神兵交锋，铮鸣爆响。
“豁，左撇子！”有趣的对手实属难得，寒冬扭了扭脖子，眼中战意更盛。
而雪幽正在快速思考战略。要是妖魔完全不需要思考，直接砍就完了，但现在面对的是人，她完全不了解的人。
不能直接攻击。森如千年寒窖的冰冷让她瞬间做出决定，身形迅速化作一团黑影被风吹散。
寒冬当即警戒，尤其提防着后方。
令人窒息的三秒过后。
阴寒乍现，残月刀影自侧前方袭向脖颈，如死神降世。
好小子，经验丰富的人都会提防后方，她却反其道而行之。
寒冬也不仗着境界高欺负人，认真地提戈格挡，一个呼吸间便交锋数次。
缠斗一旦开始，雪幽便知不行。寒冬经验多丰富啊，戈下不知领教过多少学生，随便一个招式就能晃得雪幽一团糟。过分刺耳的金铁相击声响起，雪幽被弹飞，勉强踩回地面。
她略显狼狈地抹了把额间汗水，听寒冬在那面懒懒地说：“慢慢想，这招怎么对付。”
雪幽不知不觉咬上嘴唇，眼神像只倔强的小狼。寒冬出言引导：“你只会回枪格挡吗？身体错开、换个角度攻击不也是一种防御？”
雪幽眼睛一亮，在脑海中暗自推演。
“好了。”她缓缓站了起来。
如剑光照白雪，锵锵刀戈声惊艳了每一个还在苦苦跑步的人的心头。
雪幽感觉自己正狼狈不堪地被压着打，但在其他人的视角，只见飒爽英姿。
地灵境们还对“自由”的天玄充满向往，看来这世事真是谁体验谁知道。
雪幽的再次冲锋凌厉依旧，身形却轻巧了许多，躲过了寒冬方才的招式。刀锋一转，她跺地腾起，把最擅长的两道十字斩劈了下来。
不料，地上的寒冬抬头一望，戈锋骤然转守为攻，卷起磅礴冰海直捣云霄。
彻骨寒意扑面而来，雪幽心知渺茫但也别无他法，干脆心一横眼一瞪，十分彪悍地顶了上去，硬是把这一击完成了。
墨色月斩被冰墙削去大半，仅在寒冬的铠甲上留下几道白印，雪幽本人也又一次飞出了战圈。
“豁，你还真挺猛的啊。”寒冬笑了一声：“不过刚才是我没加力，若是被全力击中，你恐怕会输得挺惨。”
“回防？可真的来不及啊。”总不可能出招出到一半停下来想对策吧，一念之间也只想得到硬抗了。
“来不及就对了，练的不就是这个吗，”长戈一扬，寒冬催道：“别想太久，有主意了就来试！”
“好。”雪幽目光一凝，身形在半空化作残影。
数不清的套路，一次又一次刷新雪幽的认知范围。但她也逐渐感受到老师想要在千变万化中教给自己的，以不变应万变的一点“道”。
时间很快又很慢，到了许多人苦苦期盼的午休时。地灵境全天都是基础体能，雪幽下午也该练练基本功了。
“啥，血炼神兵的增幅？那是什么？”
寒冬眼睛瞪得比雪幽还大：“啥，你不知道？你是个假的近战吗？”
“我这戈上转着的光，你难不成以为是自带特效？附加的源力用巧了，攻击力会翻番儿涨！”
“喔！”雪幽像被晴天大馅饼击中，指着他长戈的手都颤抖了。寒冰戈的寒光，凌风战枪的风刃，她也能信手拈来吗！
如果有了类似的增幅，刚才寒冬那一招瞬间就算不得什么了。雪幽眼睛放光，寒冬却像在看白痴，摇头感叹这竟然是他教出来的学生，悲哀啊。
“你把源力注进去，感受神兵与你与属性的共鸣。这个是因人而异的东西，要靠自己去感受，也要多多磨合才能应用自如。我去瞅瞅那帮懒鬼，你自己尝试一下。”
寒冬的呵斥声渐行渐远，雪幽盘腿坐下，凝视横放膝上的镔墨镰。
刀杆上爬过一层阴森黑色，她起初直接附加源力，却发现消耗很大，又没什么增幅。
看来不对，那感受属性是什么意思？
她理解的黑暗系，当是阴森深幽，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
但好比地狱阴间也讲究善恶有报天理昭彰，阴森也并不等同于邪恶，因而自己更需要的或许是一种决绝的气势，但斩前世今生冤仇果报，镰刀之下不问老幼贵贱。
没错，镰刀在神话中亦有审判之意，那总结一下，该呈现怎样的组合呢......
雪幽闭上眼，源力顺着心意重新爬上刀身，却不再像方才一股脑盘踞而上，而是如涓流缓缓交缠、流绕。
刀杆上繁多却晦暗的铭文第一次亮了起来，主动与等候的源力结合，雪幽好像隐约感受到了，另一柄看不见锋芒的刀。
心头一喜，雪幽赶紧耍两招试试。挥砍腾挪，此时的镔墨镰周身绕着股阴森，刀弧处的黑芒就如冥河水深不见底，教人见之生惧。
雪幽重燃斗志，其他同学可是雄心不再了。刚来时干劲满满，可一上午魔鬼训练过后，全都向着偷懒耍滑赔笑脸的道路狂奔而去。然而寒冬可是老猎手了，先是笑眯眯地劝，然后在句尾猛一嗓子吼得人汗毛倒竖，连追带踹谁也逃不掉。
玄月艰难求生欲哭无泪，抬头却瞥见雪幽腾空劈月，发梢间都是英气尽染。
玄月不知道为什么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天啊，这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刀影也袭入寒冬的眼角余光：“呦，有点意思。”
再一交手，感觉立刻就不同了。绝大多数人会对黑暗有本能的厌恶逃避，再遇上这跗骨之蛆般阴森的黑芒，很容易产生一层心理障碍，甚至有种正被吞噬源力的错觉。
更难缠的是，明明是幽森阴狠的本质，却又打出了浩然无往的气势，两相结合简直无处可破。
总而言之，她极易甫一交手，就在心理上把敌人击垮。
不过比起优势，老师向来更加关注不足。寒冬勾唇一笑，脚下一错就轻松滑出几十米，出了雪幽的攻击圈：“行了，今天先到这儿吧，下次我再指出你的问题，顽固可真既是优势也是劣势啊。”他说着，笑了起来。
得遇可造之材，是他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而雪幽还沉浸在新得一宝的兴奋劲中，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快到了，也这才发现自己要累到脱力了。
没错了，这就是跟寒冬训练的感觉，虽然累到不想再来，但收获感是真真的。
学会了这么帅的一招，一定要回去给庭耀看看！
夜星点点，玄月靠着练武场门口的石狮子休息了很久，连句抱怨都懒得说了。雪幽也站不住，直接坐在了狮子脚下。
地面还残留着暑气，空中拂过微不可查的凉风，雪幽闭上眼细细感受着，有风声，更有虫鸣，万物呼吸。
宁远的境界被急匆匆的脚步打断。“真好，得来全不费工夫！”寒冬像是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张疑似成绩单的表格：“你俩留一下！”
谁留谁才是傻子！两人又不知哪来的力气，拔腿就跑。
然而怎么跑得过鏖凝境的寒冬？寒冬就像提两只小鸡一样把她俩抓住：“跑什么，回来！我重新整理期末成绩才看见，你俩这符阵是什么鬼？简直是我的耻辱！补小灶，没商量。”
“啊——”玄月“啊”出一声惨叫。
“老师......”连雪幽都求饶了。
“啊什么啊，”寒冬一瞪眼：“那帮臭小子成天满尼布楚乱跑，你俩跟着他们能消停吗，哪天跑到西部去了都是有可能的！这专业知识不过硬怎么让人放心，还指望杜云天天罩着你们？”
“你们也是，摆在手边的资源都不好好利用，看不懂去问他呀，”他居然还把两人的卷子拿了出来，一片刺眼红色：“尤其是玄月，攻击和防御的大类都能混淆了，你还能干点啥？！”
“老师，老杜他太忙了，平时也抓不到活的。”雪幽试图解释，更试图转移话题。
“行了跟他也没关系，这事儿没得商量哈，”然而转移失败，寒冬抖了抖卷子，最后甩下一句：“一个小时休息总够了吧，七点到我办公室来。”
“。。。”
“为什么，我还只是个孩子呀。”全身被汗水洗了好几遍，表情更是因为绝望彻底失控，玄月毫无形象地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