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庭耀的元素剥离混合，到底是......”这个话题渐渐过去，雪幽终于将自己心头怀揣了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杜云斜瞅一眼：“喏，你自己说。”
庭耀尴尬地咳了两声：“就是在大千诀的基础上，加上我自己的一点想法......搞出来的一个东西。”
“自创的？！”玄月震惊。自己创出如此神技，忒牛了。
“我曾设想，”庭耀继续说：“如果利用纯种对所有属性的亲和力，将一定空间内的元素做成混合体，是不是就能让，咳，所有武者失去战斗力。理论上没问题，但真做出来就胆大包天了。咳，你们也看到了，遭天谴。”
“确实太理想化了，要不是你真的很纯还命硬，换别的纯种恐怕搞都搞不出来。”杜云摇头：“曦媚说得对，你还是尽量别用了，损了根基得不偿失。”
“唉，就没有折中或者改良一下的可能了吗。”雪幽却觉得遗憾，这是多么惊才绝艳的思路啊，甚至都已经付诸实践，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
“怎么，你还想要他再来一次啊？”杜云一句玩笑，唬得雪幽立刻拨浪鼓摇头：“别别别别，当我没说。”
莫凌“噗”了一声，庭耀也笑看了雪幽一眼，雪幽不知为何就很心虚，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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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新落了雪，好在风还不大，低头走着，深一脚浅一脚。曦媚揣着兜走在前面，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消散在空气中。
医务点的小屋就在前面了，门口的梅树开了花。
干巴巴地走了一路，“喂，你就打算这样送我？”
“这几天就要突破洞天。”他像是应她要求没话找话：“以后尽量不会再把自己折腾到这里来。”
琼玉落红梅，曦媚一笑，指尖轻拨枝头。新雪夹杂着花香，她利落转身，反手折了朵凑近鼻尖：“所以，我那二楼也只剩消毒水的味儿了？”
画面婉约，话语却含蓄中带着尖刺，甚至连自己的情面都不再顾及。
“我做事一向只凭自己乐意，从不存在谁欠谁的烂俗剧情。烦了就弃，厌了就断，倒也干脆利索。”手一松，新梅坠地，转眼便被踏作尘泥。
只留寒烨独自站在雪地里，低头看那一小片破碎的红色。
风衣短发，曦媚仰着头踏上楼梯，背影那么潇洒。走进房间，透明茶壶还在咕嘟冒着泡，她翘腿坐下，抬手给自己满了一杯。
“小姐？”一个护士在敲门。
“来了。”曦媚开了门，眉毛瞬间热情地扬起：“青姐，一上午辛苦你了，进来喝口茶歇歇？”
“没事没事，”青姐摆摆手，看了看里面，不爽地哼了一声：“我就不进去了，一看见那满屋东西我就来气。”
曦媚笑了：“你气个啥啊。”
“怎么能不气，这事儿听了谁能不气！”青姐掐腰，颇为义愤填膺：“那个寒烨真是个渣男啊，当时那么拼命地救他，我就没见小姐那么憔悴过，几乎把自己的半条命也搭进去了。可结果呢？治好了就玩人间蒸发，塞些不值钱的破烂敷衍了事，逢年过节的也一声不吱！呸，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曦媚竟被她怒冲冲的样子逗笑了，拍拍她的肩：“好了青姐，您消消气，赶紧去休息吧。”
“哎呀小姐！这种渣男别手软呀，再看见他一定得狠削！”
欢送完青姐，曦媚竟觉好笑，心情好了许多，回身把清茶一饮而尽。
是呀，我怎么就不生气呢？
她重新审视了遍屋子里新添的东西，虽只是些吃喝零食小玩意儿，但无一样不是她顶顶喜欢的。
当然了，他这么了解，自然也知道......自己最想要的其实又不是这些。
看似用心，不过礼貌罢了。
她转着茶杯，看着光影闪灭，然后质问自己为何还在翻来覆去地思考一个早就一清二楚的问题。
嗡。一条信息暂停了自我批判，曦媚转看屏幕，表情一怔。
然后噗地笑了。这是讽刺无语的笑，却又藏着该死的欣喜。
“兄弟们，我得坦白一件事。”寒烨出去送曦媚后一下午都没回来，直到傍晚才再次出现：“我把昆仑宗的一切都告诉曦媚了。”
“啊？”杜云超大声，把昏睡的庭耀都惊醒了：“干啥，你突然要报答她？”
“放心，只从我自己的分成里出，不会碰你们的。”寒烨翻找着储物器：“你们的铠甲我也都拿去修好了，收着。”
“不是，等会儿，”玄月艰难理着思路：“你今天下午还去修铠甲了？”
“还？”雪幽疑问。
“啊啊啊寒烨你太过分了！”玄月啪叽鸭子坐，嚎啕道，“你居然背着我偷偷突破！就只有我还是天玄境了？”
“怪谁呢，谁叫你懒得像死猪一样！”莫凌脑袋枕在黄狗的白肚皮上，翻个白眼。
“我？”玄月不服：“全队最懒的明明是你！”
“可是我聪明呀你能拿我怎么办，大猪头——”
“啊啊啊我掐死你——”“嗷你个疯猪头放手！”
司空见惯，雪幽在这样的背景下，平静地看向寒烨：“恭喜。”
“不过说起报答，”庭耀开口：“我确实欠了曦媚太多医药费了。”
杜云摸摸下巴：“你若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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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媚看着炕上的六个人，一时不知所措：“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飞机？”
“集体感谢我？这么感人？”
“曦媚姐！”桌上茶具已经备好，玄月夸张地一弯腰：“请上炕！”
炕头一下拥挤起来。屋外的夜黑不见底，寒风鬼行，冰雪粒咚咚敲打着寒窗；屋内的光温温融融，炕炉劈啪作响，糕点花茶散着清香。
雪幽手捧暖热茶杯，看着窗外一片寒色，竟觉此刻静好。
“战利品我已经整理好了，”杜云慵懒地靠在墙边，眼罩拉到一半：“除了当时被我甩出去的灵玄丹，剩下的洞凝丹涅槃丹还有药材，咱七个平分。”
“药材分个屁，我又不吃草，”到如今，北鸿意的很多财产已经是共享模式了，莫凌说道：“直接让曦媚挑就是了。”
“害，我哪能真要你们东西。”曦媚豪迈地坐着，一扬手：“我本来也不缺这些东西，还是你们留着用吧。不过这份心意，我很珍惜！就是我那些亲队友，也没这么把我当兄弟过！”
“哦天哪，”玄月捏着嗓子：“听听这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发言！”
雪幽舒服地抿了一口热茶：“剩下的源器丹药啥的，还是拿去黑市处理掉吧。但一定得分批来，不能一下子太壕引人怀疑了。”
寒烨点头：“正好也趁这个机会，给血炼神兵升升级。”
“放心放心，已经在安排了。”杜云应道：“不过上古宗门的东西，造诣确实是高。那些源器用的都是失传已久的冶铸工艺，灵药的炼法看起来也与当今不同。曦媚你要不要拿走一些研究研究？”
“卧槽真的吗？”曦媚眼睛一亮：“那太好了，要真能仿制出来我不就帅爆了！”
“还有源器，”杜云掏出一个无主的储物器，谁都可以存取里面的物品：“老祖宗的东西必出精品，你们有啥看好的赶紧拿，过这村没这店了。”
可在场众人都有血炼神兵，雪幽想了想，自己除了镔墨镰还有九冥，也腾不出手用别的了。
玄月也挠头：“唉，本来想好好挑挑的，结果稀里糊涂就收了银弩。射箭好难啊。”
某人更是不在乎了：“诶诶，有没有那种成套的暗器啊。”
“哦呦......好漂亮还能这样的......”一件件拿出来，大家都看了个稀奇。
“嘶，这。”除了源器还有不少符纸，杜云却转来转去连正反都找不对，愁成苦瓜。
“你看不懂？”雪幽惊讶，虽说是古符，但老杜平时也算小有研究啊。
杜云一声叹息：“古阵法的造诣远非今人能比，我见识有限啊。”
“用超前形容古代，有意思。”庭耀眯了眯眼，随即道：“诶，那把匕首让我看看。”
雪幽帮他递了过来，庭耀拿在手里转了两转，笑着跟雪幽说：“不错，以后我也用这个刮鱼鳞。”
雪幽喷笑，但紧接着突然想到：“等等，我的九冥......也是在这样的遗迹里发现的吗？”
庭耀表情一滞：“嗯......嗯。差不多吧。”
那恐怕就是另一场腥风血雨了，雪幽心里突然莫名难受。仙阁倾颓，碧空血染，当时连洞天境都没有的庭耀，是怎么抢到进阶源器的？也像这次这般......
他昨天晚上的样子，她真的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洗盏更酌，天狼明璨。曦媚毕竟算外人，修为傍身也不惧夜路，待到席散便自行离开。屋内只余一豆昏灯闪烁，风雪渐息，鼾声四起，雪幽却又睡不着，一个人遥看着窗外思索。
她忽然开始思考一些“无用”的东西，可如果不想清楚，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看到当年昆仑宗弟子一生的执著，像泡沫一样归于虚无。天地之大，悲欢一渺，自己这点暗淡的人生就更是不值一提，恐怕连星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都算不上。那么眼前所追求的一切，营营向上爬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雪幽突然有点迷茫，甚至是悲观，觉得从古至今的人原来都同树洞里的蚂蚁没有区别，像棋子般被推搡着忙碌了一生，当年深陷的爱恨嗔痴到头来都是虚无。
呵，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懊恼地垂下头，自顾自“嗤”了一声。
“想什么呢？”独处的时候犯犯蠢，不想竟被人看了去，雪幽惊慌抬头，正对上庭耀荧荧金眸。
窸窣坐起，他叹道：“看你坐这儿想了半天了。”
本应赶紧搪塞过去的，可夜色太静，雪幽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知道吗，那个遗迹里的前辈......见过真正的青冥鸢。”
庭耀眉毛一挑：“哦？昆仑宗与落神原是同一时代的？”
雪幽点点头：“感觉在历史书没能写到的地方，我们曾有过一个很辉煌的时代呢。”
庭耀无言，却听雪幽话锋一转：“可又有什么意义。几万年过去，什么都没了。”
看她一脸郁郁，庭耀噗地一笑，可算明白过来：“哦，原来我们的小雪幽是开始怀疑人生了？”
“哈？”雪幽被他这语气搞得很不满。
“不要这么想，”两个人并排坐，庭耀顶了顶她的胳膊肘：“值不值得只有自己说的算，不要站在场外去评判。昆仑宗那位前辈，你觉得他自己还有什么遗恨吗？”
雪幽仔细回忆了下，那般决绝：“不像。”
“那不就得了。”庭耀垂眸，指尖拂了拂被面：“这辈子来一遭，想看的风景都看过，哪怕遇点磨难，也算活个畅快。说到底，人各一爱，自己高兴便是。”
“比如我，只要能仗着异能走南闯北，看遍最广阔的天地、最生动的江湖，此生不负。”
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直接照亮了雪幽心底埋得最深的渴望。
有些快乐有些充实，只有自己知道，确也只需自己明白。
人，是活给自己看的。明晰这点，纵有弯路也不迷茫，纵有黑夜也怀星光。
“你说得对，”她心潮突又澎湃，但已告别年少轻狂：“我想看到更大的世界，这就是我当初一定要走出连港的原因。如今我已经确信，苍戎山、温玚关，这天下还有很多超乎想象的风景，不为人知的奇妙——”
“我要亲身去走，亲眼去看。我每时每刻，因为身在这个世界而充满期待。”
“豁，同道中人。”扬眉一笑，庭耀伸出手，二人啪地对掌。
“喝酒吗。”夜诉衷肠怎能无酒，雪幽兴致正高，欣然接受。
浊酒入肚，雪幽看着窗外蒙蒙星光，开心地敞开双臂，竟觉无比自由。
庭耀手执酒壶搭在膝盖，侧头微笑看着她。而少女刚好雀跃转头，眼中是倾洒而入的星光：“对了，还不止昆仑宗和落神原。”
“什么？”
“今年初的华夏城遗迹，应该也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