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柳若兰也变得有些懒散,如今她空有封号,无事操劳,比之前做贵妃太后要清闲得多,虽说总有些人不请自来,无事献殷勤,但只要不招惹她,她也能够与之和睦相处。
这天柳若兰正抱着阿黄打瞌睡,翠竹就匆匆进来了,“夫人,萧贵妃来了,如今已经到门口了。”
柳若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萧贵妃是谁,原来是五皇子梁煜靖的母亲。她二人可以说是素不相识,且自己一向低调行事,不敢出丝毫差错,如今萧贵妃过来,委实有些吉凶难辨。
更何况萧贵妃是齐国人,自己一个亡国太后,平日里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过来,代表梁帝表示安抚,还是来要她的性命?
带着疑惑来到府门迎接,这才发现萧贵妃果然是个美人,虽说儿子梁煜靖也已经二十多岁,但她却是丝毫也不显老,眉目清婉,皮肤白透,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今日虽只穿了一身便装,不复华贵,却更加衬得人清丽脱俗。柳若兰心道,果然是标准的齐国美人,如今这身装扮,大概是为了方便,不愿惹太多人注意吧。
“拜见贵妃娘娘。”虽不想与之过多牵连,到底还是人在屋檐下,柳若兰只能依着规矩行礼。
萧贵妃赶紧扶住了她,“夫人不必多礼,我们都是齐国女子,这次来不过是想找个家里人说说话,不必这么见外。”
两人进了屋,柳若兰自然不信她是来找自己闲话的,别的不说,单只两人头一次见面,就没什么可聊的。为了避免尴尬。萧贵妃先开了口,问了些生活上的事,伤如何了,住得是否习惯等等。
柳若兰自然住得习惯,明安本来就是她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比在江陵还要习惯,不过既然是回答萧贵妃,就得更加感恩戴德一些,即使她是齐人,但也是梁帝的妃子,平日里对梁煜辰代子今可以毫不客气,在萧贵妃面前她却不敢放肆,说什么都得好好应付。
“说起来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如今回来,好多地方都已经变了样子,有些不认识了,不知夫人有没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
柳若兰嫁人之前经常跟哥哥们偷偷出去,对明安城熟悉异常,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多人盯着他们,指望能找出些错处,她就断了这个想法,只要能平安,即使一辈子不踏出府院,那她也愿意接受。
“多谢娘娘美意,妾身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出去了,恐怕连地方也忘了样子,只是如今还未安定,贵妃娘娘千金之躯,此时出去恐怕不太安全,不若下次多带些护卫,妾身再陪娘娘领略故土风采。”柳若兰不想惹出麻烦,但看了看萧贵妃的一身便装,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
萧贵妃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阳光不错,道:“夫人不用担心,咱们只是出去转转,后面还有禁卫军跟着,不会有事的。夫人整日待在院子里,实在不利于养伤,还是多出去转转比较好。”
柳若兰推脱不过,只好答应,只盼着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换上了一身便服,柳若兰带着翠竹和萧贵妃一起信步走了出去,直来到了明安城大街,街道两旁布满了各色商铺,各种商品一应俱全,旁边还有各种小摊子,多是卖些小吃和小玩意儿。柳若兰虽说不愿意出来,但看到这热闹的场面,眼睛还是放出了光,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怎么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也不愿享受什么荣华富贵。
翠竹年纪不大,也很少出来,看见各种小东西就一直盯着,差点跟丢了,柳若兰只好放慢了脚步,让她买些东西带回府里好好玩。
萧贵妃见到,笑道:“这小丫头倒和我年轻时一样,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走不动路,非要弄到手不可,只是当时家里穷,能吃得上饭就不错了,为此挨了不少打骂,现在想想,为此挨打,实在有些不值。”
柳若兰看了看翠竹手中的风筝,道:“小孩子都这样,就喜欢些新鲜玩意儿,等到玩腻了,就丢的到处都是。”
萧贵妃深有同感,“不错,靖儿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那时候还在惠城,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他就每天和小孩子到别人家里捣乱,后来觉得没意思了,就再也不玩了,改去骑马,差点摔下去被马踩伤,即使如此,还是不亦乐乎。”
五皇子梁煜靖柳若兰暂且还没见过,不过传闻都说他不学无术,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不过今天看到萧贵妃,柳若兰觉得梁煜靖也不会太差劲。
两人去商铺里买了些日常的小玩意,萧贵妃看着手上刚刚买的翠玉镯,摸了好多次,简直爱不释手。
“也不怕夫人笑话,在惠城这种首饰非常珍贵,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梁国首饰大都粗旷,不如齐国的精细美观。我戴着有些不习惯,只能让人去寻齐国的来,从惠城到明安路途遥远,难免会遇到些磕碰,也不方便,所以真正让我称心的没有几件。如今回到了家乡,见到这么多漂亮东西,真是看花了眼,都不知道该挑些什么了。”
柳若兰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萧贵妃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回到了家乡,自己却是没有了家乡,只能做这亡国奴。
一路转去,萧贵妃很是开心,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的喜欢明安的生活,主要是因为她离开太久了吧,长期生活在惠城,又不能随意出宫,周围人的生活习惯和文化都跟她有些差异。
柳若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很是满足,似乎之前的战争根本就没有发生,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噩梦。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不是梦,都是铁一样的事实,只不过百姓们不关心那么多,他们自始至终关心的不过是吃饱穿暖而已。
再想想自己的坚持,柳若兰心下悲伤,他们辛辛苦苦付出了所有拼出来的,究竟有没有意义?自然是有的,有些人愿意做顺民,有些人却不愿意,她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事情的一面,有人幸福,就有人悲伤,也许这儿的百姓可以平安活下去,但其他地方的人却正面临着杀戮。战,是为了更好的自我保护,降,是为了保存剩下的力量,无论如何,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希望她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小笼包!”萧贵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提着衣服就跑到了一个摊子前面,完全没有丝毫贵妃该有的仪态。
柳若兰赶到的时候,萧贵妃已经买了一屉的小笼包,正坐在一边的桌子上准备往嘴里塞,“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每次都能吃上三屉,厉不厉害!但到了惠城之后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了,果然食物也是有灵性的,离开了一个地方,就再也没了原来的的味道。”
柳若兰对小笼包倒是没什么执念,在旁边买了碗豆腐脑,两人就围在桌上吃,估计到了中午都没肚子吃饭了。
萧贵妃很快就解决了一笼屉的小笼包,吃得一脸幸福,“小时候觉得能吃上小笼包就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事,直到后来遇到了陛下,我才知道世上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只可惜后来去了惠城,很多东西都见不到了,如今回来,恐怕就是上苍对我的补偿吧。”
柳若兰心中感叹,这个补偿未免代价太大了些,不过她对萧贵妃却是增添了不少的好感,没有拿架子,就是把她当做朋友的样子。或许这其中有着伪装,但此时此刻,她希望一切都是真的,似乎这样,就还能有一个人,能带给她快乐。
中午的时候她们果然吃不下了,萧贵妃望了望城中的四海楼,不禁叹气,“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听说这儿的菜是全明安最好的,可惜了。”
柳若兰道,“娘娘若是喜欢,下次还可以再来,四海楼是不会跑的,根本不用担心。”
“也是,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只不过心里有些遗憾,早知道前面就不吃那么多了。”萧贵妃摸了摸吃撑了的胃,“好久都没吃过这么饱了,还是这儿的东西好吃。”
柳若兰突然有种萧贵妃之前一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错觉,不过她没敢说出来。
玩了大半天,萧贵妃也要回宫了,毕竟她还是梁帝的妃子,不能出来太久,遇上什么危险底下的人也担待不起。
柳若兰和她告别,说实话今天玩得还是很开心的,她也希望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只不过萧贵妃还是算了,这样的人她只希望能将二人关系撇得越清越好。如今梁帝后宫无主,萧贵妃独宠,位分也最高,但她的儿子却不是太子,一旦五皇子和太子争起来,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而她,并不像做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