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兰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相反的,她还觉得自己相当记仇,梁煜靖之前算计过她,如今在她府中竟然还敢说这种话,是觉得自己好欺负吗?
“殿下的意思是,你大哥把我当情人养在这里,我只需要借着他的恩宠,就可以狐假虎威,我说的对不对?”
梁煜靖本想点头,又觉得她语气有些不对,刚想将筷子放下,就见她招人把饭菜全撤了下去,一时之间有些不解。
“我还没吃饱呢,你这是做什么?”
柳若兰抱着阿黄站了起来,“自然是送客了,如今我既然是你大哥养的情人,怎么能放你进来呢?瓜田李下的,万一你大哥误会了,我二人岂不是都要倒霉,所以殿下还是请回吧!”
梁煜靖眼巴巴地盯着撤走的饭菜,有些肉疼,“夫人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此次过来的目的,在遂宁我又遇到了谁?”
柳若兰没心思和他玩什么猜来猜去的游戏,“梁国我并不认识什么人,更没去过遂宁,殿下若是存心消遣,若兰就不奉陪了,殿下请回吧。”
梁煜靖却着急了,“那少年叫沈玉,我在遂宁又遇到了他,他似乎生病了,夫人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
“不好意思,没听过这个名字,殿下慢走不送!”
梁煜靖却赖着不动,“那少年简直和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夫人就不好奇吗?听闻守成侯殉国,可我却在江陵和遂宁都见到了这个少年,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柳若兰一声冷哼,“殿下的意思是,我儿还活在世上?”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自始至终说的都是少年沈玉,他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瘦了,脸色也是苍白。我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他们说是到遂宁逃难的,我觉得不像,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转移,逃难可比这要狼狈得多。”
“所以殿下要表达什么?若怀疑我儿还活着,那大可以将那少年抓回来严刑逼供,若只是来揭人伤疤,那恭喜你,你做到了,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梁煜靖摇头,“夫人还是听我把话说完的好,夫人和画中一样美,沈玉和画中女子更是一模一样,若说这之间没什么联系,我绝对不信,这也是我来找夫人的原因。”
“可我却并不想见到殿下,殿下可以离开了吗?”
梁煜靖没见到想看的反应,一时有些失望,虽说柳若兰生气了,但他并不能因此而确认沈玉的身份。看来有必要把人抓回来了,到时候母子相见,自然可辩真假。
梁煜靖走后,柳若兰有些烦躁,本就不想与这两兄弟牵连,如今却都罔顾她的意愿,上门来碍眼。梁煜靖这明里暗里的意思,也让她开始担心,这少年,到底是不是珏儿?他说的画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怕翠竹他们看出破绽,柳若兰也没敢表示出反常,只是一边给阿黄顺毛,一边思考该如何求证,直接询问肯定不行,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旁敲侧击。
没想到第二日梁煜靖又上了门,柳若兰很是佩服他的脸皮,都被轰出去了,竟然还能腆着脸过来,还空着手过来。
柳若兰转身就走,即使好奇,也要讲究策略。
梁煜靖有些着急了,快走了几步,拦在她面前,“昨日确实是我失礼了,只是此事与夫人息息相关,还请夫人听我把话说完。”
“殿下既然这么执着,那就长话短说,说完赶紧滚。”
梁煜靖得了她的允准,眸中有了笑意,似乎根本就没听到最后一个字。
“多谢夫人。我之所以会注意沈玉,是一见到他就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前两天我去了一趟东宫太子府,这才知道像谁,原来是大哥的那个梦中情人,也就是夫人你。”
柳若兰心中一惊,接着就是被人羞辱的愤怒,“我和太子之前从未谋面,还请殿下口上积德。”
梁煜靖不满,“我才没有乱说,大哥十多年前在明安遇到了危险,被一个姑娘救了,后来才知道救人的是齐国太子妃。为此我大哥难过了好久,就让人画了一副你的肖像画,整日挂在书房里,不然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还处处照顾你?莫非你真觉得他如本殿下一般,见一个爱一个?”
柳若兰真的没往这方面想,她只觉得梁煜辰与传闻有些出入,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她却完全没有印象,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他弄错了吧。”
“十多年前齐国还有另外一个太子妃?”梁煜靖反问道。
柳若兰哑然,别说十多年前,就是二十多年前到现在,齐国都没有第二个太子妃,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可她实在想不出来到底什么时候见过梁煜辰,还对他有什么救命之恩。
“如果不信,你可以直接去找我大哥,反正我没骗你。”梁煜靖挠了挠头,他对此事知道的也不是太多,跟柳若兰解释不清楚。
柳若兰茫然了好久,既然自己想不明白,还是找机会问问吧,希望这只是个误会。
“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来主要就是因为那个少年跟你长得太像了,如果不是你儿子,那就是你弟弟,你说到底是儿子呢?还是弟弟?”梁煜靖的语气变得颇为玩味。
柳若兰稳定心神,道:“我只有两个哥哥,全部战死,一个儿子,自杀身亡,这些你可以去问问太子殿下,他知道的不比我少。”说着眼中爬满了恨意。
梁煜靖看了看她,并没有什么破绽,只好就此作罢,“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夫人好好休息,在下告辞,多谢夫人最日的款待。”
让何伯去送五皇子,柳若兰一个人回了房,其实她比谁都想自己的儿子,可惜恐怕再也无缘相见。
她不知道梁煜靖说的那个少年是不是齐珏,但她知道儿子一定还活着,有樊确和墨莲跟在身边,即使是过普通人的日子,也比在明安城受气要好得多。她并不希求儿子能够复国,这根本就没有可能,她只是想让儿子能好好活着,他的路还很长,没必要为国家陪葬。
在齐珉攻打江陵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让珏儿写下降书,然后就让人带他走,由自己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后果。开始的时候珏儿不同意,她就说了谎,说自己有逃出去的方法,让他先走,珏儿肯定知道这是谎言,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柳若兰心疼不已。
本来没准备让人替死的,柳若兰是个母亲,哪里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死,可那孩子下定了决心,要替齐珏多争取一丝机会,毅然饮下了毒药,柳若兰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抱起这个从小和儿子一起长大的少年,柳若兰无尽哀伤,他是个孤儿,是柳若兰出宫时捡到的,后来就养在了柳府,齐珏知道后让他做了自己的书童。
两人年纪相仿,长得也有些相似,当时先帝齐玥初见到这个孩子,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在哪儿的私生子。不过仔细想来,自己在外面又没有沾花惹草,私生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或许只是巧合吧。
因着齐珏,柳若兰和齐玥对这个孩子都多了一分照顾,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可以替儿子去死。
少年名叫沈庄,柳若兰让人偷偷地给他做了个衣冠冢,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的名字留下。
儿子走后她就服下了毒药,她决不能落到梁人手中,也只有她死了,儿子才能脱离危险,顺利地逃出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活了下来,虽说如今的生活还算是平静,但隐藏在后面的风浪什么时候会来,谁也说不清楚,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事情,柳若兰变得更加疲惫,然而却睡不着,强迫自己继续思考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经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整个人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一直都在噩梦中循环,柳若兰想醒,却醒不过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然而却无法阻止噩梦的发生,只能焦急地看着一切,而无能为力。
“夫人,夫人!”翠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柳若兰想要睁开眼睛,却有些困难,努力了好久都没能睁开。
翠竹有些着急,摸了摸她的额头,赶紧吩咐下面的小侍女去打水,并且去找大夫,柳若兰迷迷糊糊地想,她这是生病了吗?
没多久水就打来了,翠竹湿了毛巾,给她擦了擦身上的汗,然后又拿了一块毛巾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柳若兰似乎太累,沉沉地睡过去了,留下府里的人手忙脚乱。
等到她再次醒来,就看见了代子今,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代子今见她醒了,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是醒了,这都折腾了一夜了,你看看这天,马上就亮了,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