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漫漫十七思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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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浮尘

将莫十七带回千尘岭后,千雨时便不见了踪影。

百般无聊之际,莫十七只得追追千雨时的那只绿眼狐狸,或者将它抓来胁迫它一番就放了。

久而久之,那狐狸看见她也不跑了,只是睨着眼睛轻飘飘地瞥她一眼,而后翻个身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张开嘴露出一排尖牙,似是在向她挑衅——有本事就把我炖了呀!

着实嚣张。

这日,外头下着小雨,莫十七靠在窗前,闭着眼睛享受着被水雾滋润得欢快而散发出比平时更浓烈香气的花卉植株的芬芳。

忽而心神一动,某股意念不停地撞击着她的灵识。

愿本不像理会,可对方似没有停下的意思,不情愿睁开眼,一挥手一道红光射出,在空中碎成点点星芒落下后,一张怨气横布的‘猪头’现了出来。

莫十七斜了眼那张脸,调侃道,“怎么,改投胎做猪了?”

老头气急败坏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她脑海中炸开,“莫十七!”而后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两边的胡子眉毛因脸过于肿大、凹凸不平的原因,被挤得一上一下,看上去极为滑稽。

本想再吼一句的,但一抬头发现莫十七正冷冷看着他时,先前的气势与怒意瞬间褪了大半,老头小心翼翼地总两个手指轻轻地捂在嘴边,那模样透着三分娇羞七分可怜,“你你你,快些把五毒蜂的解药交出来,老夫就原谅你毒谋师尊。”

“你不是会炼解药嘛,再炼不就完了。”

“五毒蜂都被你杀死了,老夫炼哪门子解药啊!”老头吼完后,委屈得肿起部分都瘪了下来,“都说收女弟子好,女弟子是师父的贴心小棉袄,老夫命苦啊,收了两个,一个是石头心肠,一个是榆木脑袋。早知如此,何苦为难自己!”

说到另一个徒弟,老头努力睁着他那肿胀的眼睛左瞧瞧右看看,“青川呢,这丫头不是你走哪跟哪嘛,叫她出来为师有话交代。”

莫十七这才想起这段时间那股莫名的不安感从何而来。

将万恶殿寻了个便才被人告知,千雨时半月前便已离了开千尘岭。

正当她苦恼之际,一家侍陪着笑脸提着胆子走了过来,说几月在千尘岭腹地发现了几名家侍的尸体,那几名家侍生前都被千雨时指派给了她的师妹,至于她的师妹……

“事发后主上立马派了人将整个千尘岭翻了一遍,但就是找不到那个姑娘。”

腹地?

她听那老头说过,千尘人氏不知从哪弄来一颗菩提子,还将其练成了不神不魔的怪物。

青川是她八岁那年从疯魔岭深处带回来的那株丑苗。

当时她兴冲冲回到月倚西楼将丑苗扔到老头面前,伸手要老头将答应过她的菩提子交出来,谁知那老头比她想的还要无耻。

从一开始老头就没打算将那东西交给她,趁她不注意,将菩提子扔进小丑苗那张偷偷摸摸长出来的‘嘴里’,小丑苗立即化作了一女童模样。

如果不是那时不是老头的对手,她早将他剥皮抽筋做成肥料浇花了。

老头说青川本就是一株普通的灵草,因千年万年受岭中恶灵怨念的侵蚀,这才长成了歪七扭八的样子。

正巧的是,这株灵草恰好长在封印的结界上,那恶灵便想将它灌溉大,说不定能将封印撑破,这也是为何封印之地周围的植株只有它活下来的原因。老头说这植株虽已成魔,但若将菩提子放入它体内净化,没准还能修炼成神草呢。

莫十七根本听不进老头的胡编乱造,直至老头说:等它长大了,体内的怨气净化完了,吃它也是一样的。她这才暂时冷静下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老头和小丑苗一块炖了。

菩提子是世间唯一的神阶植株,同类之间有些强烈的呼应,虽然长在千尘岭的那株已经有入魔趋势,不过因为世间菩提子数量极少,同类的稀有更是令它们之间惺惺相惜的情绪更为浓烈。

尽管青川本体不是菩提子,但身上也带有菩提子的气息。

半魔半神的东西向来神智混沌,但也不排除有例外的,现在只希望是前者,否则,另一颗菩提子很有可能以帮同类报仇的名义将青川撕了。

一面猜测着各种情况,一面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在心底滋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千尘腹地,领路的家侍停在通道出口处,指了指菩提树的方向便匆匆离开了。

停在原地良久,即便未见到实物,那股浓郁熟悉的清冷香气也能让她知道,‘它’就在哪儿。

莫十七踌躇半晌,思虑许久方才迈出步子。

太古时期,妖神神游至北冥一荒山中,在丘陵上发现一棵单薄却身形挺立的黑树,上头结着一粒拳头大小,皮表凹凸不平且极为粗糙的红果子。

虽然那粒果子长相不如意,却有着世间果实都没有的清冽香气,妖神就是被这一股纯净柔和的清冷之香吸引,只是还未将果子送入口中,忽然惊醒,回神后发现只是个梦……

只要有一丝一毫的血肉气息,都能被这不神不魔饥饿的菩提树敏感地捕捉到。正当它全神贯注调动根茎准备把来人一网打尽时,它忽然产生一种害怕,想退缩,想将自己埋起来的情绪。

幽暗的通道渐渐走出来一个人影,那如烈火般的身影似是惊涛骇浪般,撞击它偶然偶然才能清醒的神智。

莫十七抬眼,瞧见那已长成参天大树的菩提猝不及防的,如抽搐般猛烈颤抖了起来,如鬼爪般张牙舞爪的枝杈发出的‘沙沙’声正诉说着它的窘迫与恐惧。

渐渐地,地上的根茎缓缓收了回去,与此同时,树干在不断缩短变小,直至缩成棵小树苗方才停止。

见此情形,莫十七脚步轻了许多,眼里多了几分怜惜几分慰藉。来到菩提树前,伸向依旧在颤抖的枝叶。

冰凉的指尖接触到它的那一刻,所有紧绷的情绪似乎都松动了。她的指尖依旧冰凉柔软,依旧如从前那般喜欢轻轻揉捏着它的叶片。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听到后面那句话,它多想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地围绕在她身边,听她那甚是无趣、毫无边际的自言自语,而后靠着他的树干心满意足地睡去。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它无法原谅自己,它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爱惜,无法再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理直气壮护她周全。

莫十七呼了口气,环了环周围漫不经心道,“可有瞧见一修炼成形的树精?”

树苗愣了会儿,而后点点头,一根粗壮的根茎腾然而起,尖锐如钢铁般的尾部猛地朝地面一扎,顿时一片尘土飞扬。

那根茎在地里摸索了一阵,很快便将昏迷的青川给勾了出来放到地面。

莫十七将她检查了一番,只是被吸了部分灵气,其它无大碍。

解开手腕封印将青川抱起朝出口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侧头道,“我每天都在想你现今在何处,是否安好。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没有错。”

它原是生在北冥一荒地的一棵菩提树,就在它生命即将枯竭之际,一男子将它带到了一灵气浓郁纯净的地方重新栽培。

待它再次苏醒,发现自己居然长出了叶片,身体粗壮了一圈,脚上一片沉甸甸的。

低头,但见一片肆意张扬的赤红,就像连接黄昏日落的江水一般,泛着点点晶莹被清风摇摇晃晃托起,浮在地上柔软的翻滚着。

微凉的双手搭在它的根茎上枕着脑袋,如瀑般的墨发随意披散在一旁被风吹得凌乱,发丝搔得它微微颤抖。

苍白得有两分透明的皮肤与深沉的黑个炙热的红,这两种深色形成鲜明的碰撞。

毫无血色的嘴唇,让她整个人更是透着一副趋于极致的病态美,令人心生疼惜却又不敢触碰。

裸露的白皙脚踝上,圈着一串银色铃铛,随着她不安分的挪动身子,断断续续的轻灵声响飘荡在他们四周。

那男人说,以后它就是属于她的了,它要尽全力保护她、帮助她,最重要的是,让她开心。

他给它取了个名字——浮尘,浮于红尘之上,飘于尘世之间。那时它不明白他取这个名字的意思,后来它明白了。

那位高高在上的男子并没有众生眼中的那么高贵淡漠,他所有的偏爱与私心都藏在无声细语中。

他希望让它代替他,陪她走完前程没有他的路,可是它食言了。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因一念之差,永远的不可挽回……

假‘莫思归’只是走过场般,让人草草搜寻了一番疯子家里便忍不住里头散发的阵阵恶臭,欲带着人离开了,从头到尾也没下过轿子。

花子真忽然心生一计,纵身一跃落到那急匆匆要离开的轿子前,大声道,“呦!这谁啊这么大阵仗。”

说完瞥了眼领头的双颊高肿的女子,见那女子瞳孔一阵收缩还有往后退的嫌疑,心情甚是美好。

有人认出了花子真玉坠上百紫鸢的族徽,惊呼道,“那是花家小少爷。”

这时有早就心生怀疑的人将那队假冒人马前前后后看了个遍,但都没有发现莫氏独有的绦带。

要说这莫氏的族徽也是特别。别家人的族徽要么是神兵灵草,或是什么瑞兽灵物,总而言之都是个有模有样的实物。但莫家的是个做工精致的缎带,上面绣着一串谁也瞧不懂的符纹,据说这个符纹是从莫家嫡脉手腕上那圈天生符纹复刻下来的。

大家族极为重视家规组训,所以上到家主下到做杂役的仆人,都会时刻将族徽戴在身边。

这群人虽着的是莫氏校服,可唯独缺了这一重要象征。而且莫家公子与花家少爷乃是多年好友,可花子真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打招呼,而是站在一旁似乎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如果真是假的,冒充四大家族出来招摇撞骗,还敢掌他们耳光!

轿子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哦?原来是花兄,近……”

未等他说完,花子真厌恶地啐了一声,“兄你大爷,老子最讨厌别人这么称呼!”

轿内人有一丝慌乱,“哦,是我忘记了,实则对不住,子真兄……”

“我呸!跟谁攀亲戚,子真也是你能叫的!”

轿内人干笑了两声,努力作淡定接着道,“花少爷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人惹到花少爷了?”

花子真负过手抬头看向天空,边走边道,“今日路过一坟地,无意中发现一与我挚友同名同姓者。

虽是巧合,可我那挚友尚在人世,所以怎么瞧怎么不吉利,故烧了金银财宝美女侍婢豪宅马车给那死鬼与它商议,可否改改那姓名?那死鬼想都没想一口便答应了。

我琢磨半日,想是改什么好。我就一直盯着那烂坟堆,想着即便我那挚友将来老死,以他的身份定是要风光大葬,受万人膜拜的,怎么会如眼前这般的凄凉?

所以我决定,把姓改了,就叫‘贾’死鬼好了。”

莫思归听得脸色黑沉,这家伙是拐着弯连他一起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