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长灵侠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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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蝴蝶剑法

叶心传道:“穆兄在皇帝身边,可曾探查到什么消息么?”他心想,或许可以从此人口中探听到皇帝是否有南侵的打算,及其具体计划。

穆见沉吟道:“近来未曾听到风声。不过济南林府尹因劝谏南伐大宋被害死,想来皇帝将来必定是要南侵的。”

叶心传道:“叶某听闻皇帝近来有迁都汴京的准备。”

穆见道:“此事绝无可能。迁都一事,甚是浩烦,劳民伤财,皇帝即位之时方才迁都燕京,断不会这么快便又迁到汴京去。”

叶心传想道:“他不知我那一夜在房门外听到了他跟皇帝的谈话,如此说话想来是对我仍心有疑虑。也罢,即算他是为葛王爷潜伏在皇帝身边,终究也是我大宋的仇敌,怎会替汉人办事?”又说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穆兄。”

穆见道:“少侠但讲无妨。”

叶心传道:“便是林夫人的事。穆兄应该知道,郡主自幼由林夫人照顾,对他感情极深。”

穆见闻言一怔,转身望向别处,忽然扬天长叹一声,方才说道:“叶少侠以为宝剑无刃,好琴无弦,要之何用?”

叶心传沉默无言,良久之后,缓缓说道:“带我去看看她们罢。”

穆见道:“何必呢?血肉模糊,腌臜得很。”

返回玉泉寺的途中,他脑海里涌现出那种场景:一方巨坑之中,尸体纵横,大雨方过,雨水浸泡之下,死人面孔之上竟长出了青苔,蛆虫爬满了七窍,望之令人生畏。

他拼命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场景抛诸脑后,没成想这记忆挥之不去。快到山脚下了,他深知此刻自己面容苦涩,唯恐允柔看出什么端倪,便牵着马儿一路走到河边,俯身水面之上,待要将一抔清水扑到自己脸上,忽看到蛆虫爬行在面容之中的画面,不由得心中惊悸,向后仰倒。

为派遣心中烦闷,他从怀里取出叶心怡赠与他的蝴蝶剑法秘籍,随手翻开一页,照着图谱挥起剑来。这蝴蝶剑法原是庄周休憩山林之间,偶然于梦中所创剑招,经后代改造,至于今日,已逾千年,通灵真人于武当山传教之初,便精通蝴蝶剑法,后来将这一路剑法删繁就简,融汇为一十八式,若论轻盈飘逸、无所窒碍,可谓天下第一剑法。但此刻他心情激荡,只想借练剑消除胸中块垒,反将剑招使得笨拙之至。那剑招中有一式“入梦玄机”,练剑之人须将内力灌注于剑尖之上,以极巧妙的手法,使离剑尖一寸外的树叶悬浮其上。而他此时使将起来,却总将叶片刺成两段。这一来,反而使得心情更加糟糕。于是他干脆将长剑随手插入树干当中,向后一倒,躺在树荫之下。

再抬眼时,他看到不远处的河面波光粼粼,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拱桥之上。只见那人一袭黄衫,因背对阳光,脸孔显得黝黑,此刻那人双手紧紧攒在腰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叶心传缓缓说道:“是你啊,允柔。”声音轻如蚊蚋,几不可闻。

允柔哽咽道:“允柔知道……叶哥哥怕我难过……潘妈妈……”说着她捂住脸颊,蹲在原地,忍声啜泣。

原来她在玉泉寺客房中睡过一觉,起来时见天光已暗,四周静谧,心中无比惧怕,慌忙抢出房门,大声叫着“叶哥哥”,自是无人回应。心烦意乱之中,她想道:“妈妈不要我,爹爹也不要我,叶哥哥也不要我了。”越想越是难过。慧能见她情绪激动,便告诉她叶心传卯时出寺尚未归来。她一时惧怕,听成了叶心传永远离开这里,不再回来了。她赶忙跑出山门,沿着石径一路狂奔,到得山底,却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影子凌空乱舞。她悄悄凑了过去,隔着石拱桥,她看见叶心传在对岸舞剑的样貌,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叶心传快步走上前,说道:“允柔,你怎么啦?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与那穆见做了一笔交易,我将解药给了他,他同意把林夫人放了。只是……只是你现在身子虚弱,不便见她。”

允柔抬起手,捂在他嘴唇上,脑袋低垂,过了一会儿抬眼望着叶心传的眼睛,目光澄澈如水,缓缓说道:“允柔……知道。”

叶心传见她眼角带着几丝泪痕,脸颊如秋季微红的枫叶。

允柔拉着他的手指,转身朝玉泉寺走去。

二人相携着回了寺院厢房,各自歇息,只是各有各的愁苦心事,一宿未眠。

到了半夜,叶心传裹着外衣出门闲坐,启开一道小缝,便见允柔独坐院中石凳,双手支在桌案上,托着下巴,讷讷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如水。

银丝如梦。

叶心传静静出门,将外衣披在允柔肩上,柔声说:“夜间露水重,小心着了凉。”

允柔回转身,微微一笑,又将眼睑垂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指。

叶心传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同她一起坐在石凳之上,默然无言。

一人望着月亮,一人望着另一人。

这几日,叶心传与允柔住在后山厢房,静等陆坦夫回来。善昶主持坚持要留他们作客,直到玉兰花节之后。后山桃花开放,粉粉嫩嫩,煞是迷人。二人闲来无事,徜徉桃花荫下,种种心结,自是抛诸脑后。

叶心传道:“汉人儒生喜好以名花比拟自身品行。唐朝时候有一个诗人叫刘禹锡,他便喜爱长安城里玄都观中的桃花,还写了首诗,说道: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只可惜此地环境清幽僻静,少有人来,如此倒像是这千树万树桃花均是为你我而开。桃花容色清雅,绝不妖娆,很像儒生们向往的美人形象,淡妆浓抹总相宜。”

允柔笑道:“叶哥哥会作诗。”

叶心传惭愧道:“我不学无术,只是昔年间随师父学过几年诗书,论作诗作词的功夫,可说是差劲得很。陆大哥文韬武略,各有所长,来日让他与你作一首诗。”

允柔道:“我要叶哥哥作诗。”

叶心传沉吟半晌,念道:“暖阁出稚子,静幕待芳菲。夜下凉山道,此径独幽微。错落松竹影,间隙鸟飞回。佳人今何处,对月空伫立。唯复见重楼,高仰不可期。簪花侍若久,临风与谁弈。风似知人语,摇落暗香围。暂将心与信,驱策向云知。云天俱杳渺,寂寂晚来时。”但他神色拘谨,念起诗来,全无味道,便如孩童背诵书本一般,听来甚是枯涩。

允柔挠了挠头,似有些许疑惑。

叶心传慌忙调转话头,说道:“听闻过些时日寺中将有贵客到来,不知是何人?”

允柔道:“那边玉兰花园……和尚们打扫干净……我们去看看罢。”

过了两日,四个军官打扮的人风风火火地闯进寺门,见到僧侣便一把推开,甚是无礼。他们大步冲到大殿之中,粗鲁地吼道:“主持,七日后贵客带着家眷一同来赏花,到时候寺庙里面,除了端茶送水的和尚之外,所有闲杂人等,还有什么香客施主,尽数赶了出去。”

善昶道:“寺中僧侣众多,若将他们赶出山门,有违佛祖众生平等的训诫。到时老僧让他们安住在寺中别院,决不致影响贵客赏花。”

一个军官皱眉,厉声道:“老秃驴莫要不识象,贵客原待要将你们统统赶了出去,还是老子们费尽唇舌,替你们说了许多好话。再要多言,小心将你们都砍了!”

另一个军官冷笑道:“到时贵客协同家人上山,难免……怕你们和尚见了春心荡漾,起了凡心,到时候恐怕主持以下都还了俗,这玉泉寺可就没和尚了。”说罢其中三个跟着大笑。

前一个军官收起笑脸,说道:“老子们替你们和尚说好话,总不能白说罢?”

善昶叹了口气道:“早有意思在此。”左手一招,身后的慧能怀里抱着一个灰色包裹上前几步,将包裹双手托起,递给军官。

军官打开包裹,斜眼一瞥,转怒为喜,笑道:“如此甚好。主持大师,我们传了话,这就走了?”

这时一个军官看了慧能一眼,见他面容清秀,便上前几步,抬起他的下巴,左右微微一晃,说道:“小和尚长得倒是俊俏,别是个女人扮的!”说着挥手向他胸口抹去,忽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刺痛,原来被人紧紧握住。

转身一看,那握住他手腕的人不是别人,竟是善昶主持。那军官心中不服,继续用力向前探去,但主持手力惊人,军官竟分毫动弹不得。

手提包裹的军官吼道:“老五,你毛病又犯了?这里是和尚庙,要寻乐子,去妓院寻去!”口中秽语不断,诸位和尚纷纷闭目诵经。

那军官见右手被善昶制住,虽是愤恨,又不好让别人知道自己连一个老和尚都拗不过,只得作罢。

四个军官扬长而去。

叶心传与允柔坐在石桌旁闲聊。

叶心传道:“允柔你不知看到没有?今日有一事,我觉得甚是怪异。那军官欺侮慧能大师,出掌袭击时分明已尽了全力,我看他脸色都已铁青,只是何以被善昶主持握住手腕之后竟不能递进一寸。莫非……莫非善昶大师身怀武艺,实则是个武功高手?”

允柔不答。叶心传见她目光低垂,木然盯着桌子中央,似是怀有心事,便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问道:“允柔,发生什么事了?”

允柔慌忙抬起头,如同大梦初醒,回道:“嗯……啊……啊?叶哥哥,怎么了?”

叶心传笑道:“没事。你怕是这段时间累坏了。”

允柔道:“叶哥哥……允柔想学武功。”

叶心传奇道:“咦?你何时对武功来了兴趣?”

允柔道:“那日见哥哥练武……动作好看……允柔也想练。”

叶心传道:“好罢。那套武功名叫蝴蝶剑法,是我姐姐修炼的武功,想必十分适合女子练习。只是我的佩剑剑刃太宽,不够轻盈,怕你使不习惯。我今日便去附近小镇找一处铁匠铺,替你寻一柄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