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长灵侠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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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蝴蝶剑法

日渐西沉,水面波光粼粼,游鱼戏水,远岸是万山横陈,堆云乱抹,紫气渐浓。

云惠道“我等一众弟子与师父在一处隐蔽洞穴中醒来,天色昏暗,隐约有恍如隔世之感,不知世外是何年月。北方大地已过隆冬季节,却仍是一片荒凉,走出洞穴,但见树木枝桠如鬼魅纵横,望之令人生畏。人人心中沉闷,默不作声,跟随在师父身后。师父脚步匆匆,过不多时便将我们甩在身后。我等快走几步方可追上,如此几十个来回,我们终于到了通元谷谷口。那一幕惨状至今仍令人胆寒——六位师叔与一众江湖好汉俱已战死。金人为泄私愤,以横木贯穿他们的脊骨,身后流血不止,在地上积蓄成河。走过那片地面,只听得脚步发出滋滋声,在惨淡的月光照耀下甚是凄冷……”

二人望着远方,不再言语。

过不多时,忽听得不远处允柔高声叫道:“叶哥哥,来吃晚饭啦。”

二人回望,只见允柔已在马车旁生起了一堆火。火光闪动,照亮允柔的面颊,虽是光彩照人,却带着几分阴冷。

云惠冷冷说道:“你去罢。我在此等你,天色已暗,正是学蝴蝶剑法的好时候。你快吃了饭,赶紧回来。”

叶心传道:“道长何不与我同去吃了晚饭,晚辈再向道长讨教?”

云惠道:“你不要多言,我主意已定。”说罢独自走开几步,从马身旁的布袋中取出琵琶,自顾自地弹唱起来。

叶心传没奈何,独自回到火堆旁。

允柔道:“叶哥哥,我瞧那人怪怪的,是什么人?”

叶心传道:“他说是我姐姐的同门师兄。”

允柔道:“你姐姐真可怜,净日与这等古怪人打交道。”

叶心传道:“我听他提起我姐姐时,眼中真挚,却是难以伪饰。”

允柔笑道:“叶哥哥几时懂得看别人的眼神?”

叶心传挠头道:“我也不会看,只有隐隐约约这样感觉。”

允柔努嘴道:“人家又不是真的问你。”

二人吃过晚饭,允柔在火堆旁歇息,叶心传自去寻云惠。

云惠道:“蝴蝶剑法乃是我五师叔的看家本领,其要诀便在‘剑随意走,以虚御实;亦真亦假,不幻不灭’十六个字。只可惜你不见我五师叔当年运行剑招时满园树叶均在他身旁盘旋的情状。你不知他在出招,还是在恣意舞蹈,却被他无形中暗伤。”

一言说罢,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利剑,但见寒光闪过,四周草叶纷飞,夹杂着一股泥土气息。叶心传此时内功已深,觉察到环境有变,立时调动起周身真气将自己护卫起来。

一阵暖风吹过,草叶纷纷扫来。叶心传只觉草叶拂过脸面,听得沙沙作响,却无任何痛觉,忽而肩头感到一股重击,接着是腰间,待要闪身躲避,却觉脚步沉重,难以动弹。

云惠道:“所谓蝴蝶,所谓形质,皆是虚幻,但却不可无之。虚与实,原非对立,高手善以虚御实也。庄子《南华经》有云: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你可知道庄子所言者为何?天下难敌者,风也,气也,以其无形无质,故无物可敌,无招可破。列子御风而行,以其善驭无形之物,故得以成为道家武学史上前所未有之奇才。蝴蝶剑法虽然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但意思上却相差仿佛。照着这一层意思练,他日自可得道。”

叶心传道:“剑法是虚,剑招是虚,剑谱是虚,唯使剑之人心意不虚,便可以虚御实。”

云惠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你姐姐知你悟性高,必不会以此剑法对敌,若是纯用这剑谱上的剑招,怕是连江湖上的三流高手都敌不过,白瞎了你这一身高深内功。只是你姐姐古灵精怪,不知何以知道我来了中原,故而用这办法让我教你这门功夫。”

忽听得不远处一声连绵的哨声响起.云惠抬头望向远处,静听片刻,徐徐说道:“今日我尚有要事,就不与你闲话了.你无事时便自行修炼,待我有空了再来指教你.”说着翻身跨上马鞍,一溜烟向北而去.

叶心传回到马车旁,见允柔在火堆旁安睡,待要去马车上取出一条褥子替她盖上,刚到马车旁,忽然听到一声异响,一柄明晃晃的钢剑自帘子中刺出.叶心传疾向后退,同时伸出两指夹住剑刃.他此时内功已厚,夹住剑刃之后,微微用力,伴随着剑刃抖动,钢剑一截为二.从马车中窜出一人,手持断剑,向前一扑,刺向叶心传腰间.叶心传身子一斜,那钢剑便刺了空.他立即伸出右手握住他手腕,又一用力.那人“啊”的一声惨呼,钢剑掉落在地,随即倒在地上,将手腕抱着腰间哀嚎.

叶心传怒道:“我救你性命,你何以以怨报德,行刺于我!”

那人跪倒在地,缓缓抬起头,一双黑洞洞的眼孔对着他,过了片刻才说道:“你与那贼道人是一丘之貉.他做坏人,杀害我兄弟,你便做好人,假意救我.”

叶心传苦笑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只是见你身受重伤,不忍将你丢弃在路上,因此施手救援,怎会有这么多想法?阁下姓甚名谁,我实是一无所知.”

那人道:“休想骗我.你与那贼道士比比划划,甚是亲切,他若不是教你武功,又能干什么勾当!”

叶心传道:“我救你在先,你伤我在后.阁下若真是不信任我,请就此离去.我又岂会阻拦?”

那人狐疑道:“你真放我走?”

叶心传道:“请!”

那人站起身,向西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望叶心传,又走了几步,直走到几十丈外.叶心传从马车中取出褥子,替允柔盖上,独自坐在火堆前撩拨火星.

那人走了回来,轻声道:“兄台当真与那道人不是一伙儿?”

叶心传道:“阁下信与不信,我与道长前辈只是初次见面.”

那人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叶心传道:“在下姓叶,贱名心传,是泰山清止观素心道人门下第七弟子.”

那人道:“素心道人!顾某听舅舅提过,素心道人当年在山东东路率领义军抵抗金兵,实在是我汉人中的大英雄、大豪杰.门下弟子陆聪陆大侠更是关中第一剑客,昔年击败大漠十三剑客,保住我中原武林的脸面.想不到时隔多年,顾某竟有幸见到他老人家的弟子!”

叶心传道:“岂敢!阁下是……”

那人道:“我姓顾,叫顾亭槐,是河东路泽州人.”

叶心传道:“泽州?叶某此行正是要去泽州.”

顾亭槐道:“不知是为公事,还是为寻亲?”

叶心传笑道:“自是为了公事.听闻昔日抗击金兵的忠义社就在泽州,不知顾兄可否了解一二.”

顾亭槐道:“兄台要去忠义社?”

叶心传道:“听说当年忠义社龙头大哥梁兴梁将军投在岳元帅麾下,与金人作战,功勋卓著.只可惜将军十年前战死沙场,那时叶某尚且年幼,听师父谈起,不由得想见其为人.此番去泽州府,必定是要去吊唁梁将军的.”

顾亭槐道:“如今太行山上已没有什么忠义社了,阁下若是为此,大可不必白跑一趟了.”

叶心传道:“叶某听江湖上传闻,说梁将军尚有一兄弟,叫梁安,外号八臂猿猴,为人极是仗义,现下是由他掌管着忠义社,兄台怎么说没有忠义社了?”

顾亭槐道:“顾某家就在原先忠义社山寨以西三里处,又岂能不知?”

叶心传忽然想起一事,自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正是之前自顾亭槐身上落下的.他打开手帕,露出金钗,问道:“顾兄,这支金钗是你的么?”

顾亭槐接过金钗,在火堆前一看,说道:“哼!这支金钗,便是那道人之物.去年北方武林突遭大劫,许多武林前辈、帮派领袖横死家中,尸体旁均留有一支这样的金钗,世人不知刺客身份,便都叫他金钗刺客.上个月我与自家兄弟在金国大兴府办事,不知那道人何以寻到我们住处,忽施杀手.他武功好厉害,一眨眼间便将我兄弟几人杀得干干净净,幸而我天生心脏偏右,他一剑未刺中我要害,因此我虽受了重伤,却侥幸保住性命.那道人走后,我清醒过来,便看到地上留着这支金钗.如今看来,那道人便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金钗刺客了.”

叶心传奇道:“我看见顾兄时,顾兄是被一黑面汉子放在马鞍上.不知那黑衣汉子却是何人?”

顾亭槐闻言,沉声道:“那是木云木兄弟,我于昏迷之际仿佛听到这位姑娘说,木兄弟已然死了.那贼道士进门时,木兄弟恰好外出,因此未遭毒手,只可惜终于还是……”

叶心传道:“我想起一事,先前顾兄于睡梦之中说什么大敌将至,火速撤退什么的,又说什么太行山,莫非你……”

顾亭槐道:“正是,顾某对兄台直言,八臂猿猴梁安是顾某自家舅舅.梁兴梁将军也算是我表亲,自他战死后,忠义社诸位头领意见不合,便分道扬镳,原先的忠义社早已名存实亡.舅舅率领的大义分会一向与金人为敌,在河东路一带响应者颇多.”

叶心传道:“前些日子叶某在大兴府一处官邸中偶然听到金国皇帝与人商议,说不日将要纠合兵丁攻伐少林,到时恐怕中原武林就此颠覆.忠义社梁先生人称八臂猿猴,在江湖上人脉甚广,交友无数,必能阻止中原武林反抗金兵.”

顾亭槐惊道:“此话当真?顾某前些日子奉舅舅之命入京探查消息,得知金国皇帝有南侵之意,料想他必定对中原武林有所动作,果然如此.个中详情,叶兄可否细细说明?”

叶心传当下将在相国府邸中所见所闻全部说与顾亭槐,只是略过了他搭救允柔的那一段.

顾亭槐道:“事不宜迟,顾某这就启程赶回泽州,将此事报知舅舅,请他老人家安排.”

叶心传道:“不如等到明日,我们三人一同出发,待将我这妹妹在泽州城安顿好,我自当助顾兄一臂之力.”

二人计议妥当,便和衣在马车旁睡下,第二日清晨,三人乘上马车一同往泽州府驶去.

叶心传心中好奇为何云惠会对顾亭槐等人痛下杀手,说到底梁安也只不过是忠义社大义分会的首领,云惠犯不上要杀害他的外甥.此种详情,他自觉不便向顾亭槐发问,又恐他心生疑虑,多造事端,便将这些话憋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