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真十六年,大舜皇宫。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这个贱婢之子!”六个身着华服的小孩正不顾仪态追赶着一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男孩子。
“穆徵寒,你个贱婢之子,竟敢偷听夫子教学?你有什么资格与本皇子一起习学问!”为首的孩子将手中的书籍砸向被追赶孩童的后背。
穆徵寒慌乱的跑着,生怕被追上又是轮番毒打,带伤回去不好跟母亲交代,到时母亲又去找父皇,这样妃子们就更针对母亲了。
而追打他的正是他的皇兄和大臣的孩子们,因他出身卑微,与高贵的他们不一样,故他们觉得他身上流着卑贱的血液,不配与他们一起在国子监一起学习,而自己是真的很渴望习到一些学问,所以只能去偷听。
“还跑,往哪跑?!”大皇子穆徵蒙把他推到在地。
穆徵寒感觉后背一阵疼痛,许是磕到了坚硬的石子。
“跑什么跑!你能跑哪里去?”穆徵蒙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重重的扇了他一巴掌。
随后又把他推到在地,又重重的磕到方才受伤的部位。
“呃……”穆徵寒强忍着疼痛,正准备起身,可奈何他们又将他推到,并轮番对他拳打脚踢。
“贱婢就是贱婢,连生出的孩子贱,真是污了这大舜皇宫。”
“就是,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
“……”
穆徵寒已经听不清他们那不堪入耳的言语了,他只能死死的抱住头,打在其他有衣物掩盖的地方就好。
而在一旁跟随的宫女们也不敢上前劝阻,皇子公主们生性顽劣,且极为排斥穆徵寒,对他驱打已成习惯。
每次被打他都很少发出声音,好似在强忍着,虽很是可怜他,但她们也不敢阻止,在这皇宫里,一个不小心,脑袋就保不住了。
“哼!真晦气。”穆徵蒙一脚踢在穆徵寒的肚子上,带着其余人一起走了。
穆徵寒被踢到在地,紧紧的握住拳头,红肿的小脸写满不屈。
他慢慢坐起来,从怀中掏出母亲给的帕子,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和身上的伤口。
他忍受着那钻心的疼痛,缓缓站起,扶着假山站了好一会儿。
“嗬……,你怎么了?”一女童路过御花园,似乎被穆徵寒的样子吓到了。
穆徵寒看了一眼女子,她身着鹅黄色的衣服,看起来年纪比他小了些,大概正处垂髫,小脸圆嘟嘟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显得格外可爱。
这大概是哪位大臣的千金吧?莫要在此吓到人家。穆徵寒心想,欲走。
“你受伤了。”女童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不是在询问,更像是在告诉他。
“嗯”穆徵寒轻轻的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抓他衣角的那双小手。
“唤云,把我的金疮药拿过来。”女童看向身后的侍女。
拿到金疮药后,女童直接给穆徵寒受伤的手臂上药,并未询问他。
除了母亲和晴阳姑姑,这是皇宫内第一个关心他的人,穆徵寒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任由她给他上药。
“你肯定会疑惑我为什么会随身备有药物吧?因为很调皮,老是受伤,比如,今天可能磕了一下额头,明天撞破了膝盖,嘻嘻……所以爹爹在我出门之前都会给我备好金疮药。”她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甚是好看。
“谢谢。”待上好药之后,穆徵寒作揖道谢,便走了。
虽是很不舍,但他确实应该走了,她不应该和他这种身份卑微的人站在一起,被穆徵蒙看到就更糟糕了,必定会牵连到她。
“嘿,你怎么走了?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你明日午时在此等我好不好?”女童站起来对他大声喊道,可是他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回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就走了。
“唤云,他走了哎,他还没回答我呢?”女童似乎有些失落。
“小姐,别不开心,他可能性格有些奇怪,又或许不知该说什么。”唤云收好地上的金疮药。
“那他明天会来的对吧?那我们明天带好吃的在这里等他,我见他甚是可怜,想要给他带点好吃的,反正爹爹明天也会进宫。”到时她再像跟屁虫一样黏着爹爹让他带自己进宫便是。
女童见穆徵寒只身一人,看他的伤势便知是被人打的,刚刚上药明明很疼也不吭声,只是紧紧的握住拳头。
“我们小姐就是心善,好了,我们该去宫门等王爷了。”
“嗯,走吧。”
穆徵寒回到梅花小苑已是晚上了。
梅花小苑为穆徵寒母亲宋莘纭的居所,皇上命人为其修建的,虽有些许简约,但还是住得挺舒适的,离其他妃子的宫殿也比较远,避免了很多麻烦。
“寒儿,怎如此晚才回来?”宋莘纭坐在一旁摆弄着女红。
“玩得开心,便忘了时辰,孩儿知错。”穆徵寒低头跪下。
“寒儿,母亲说过多少遍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况且我亦没怪罪你。”宋莘纭急忙将儿子扶起来。
“你这手怎么回事?被谁欺负了吗?”宋莘纭发现儿子受伤有几处伤痕,极为心疼。
“母亲,孩儿没事,不过是不小心摔的。”穆徵寒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当真是摔的吗?”
“嗯,当真。”宋莘纭肯定是不信,孩子脸上还有隐隐的巴掌印,不过她没有拆穿穆徵寒。
“嗯,母亲信你。”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进宫,如果不进宫便不会在侍候皇上沐浴的时候被皇上强迫,亦不会生下寒儿,让他在这皇宫里受苦。
皇上好像并不喜欢寒儿,自从上次她生完寒儿之后,皇上给她封了正七品的常在,便再也没来看过她与寒儿。
也没让寒儿与其他皇子公主一起学习、玩乐,悔不当初啊,寒儿也始终没有身份,皇上并没有给他册封。
唉,悔不当初啊。
穆徵寒本不想去御花园找那个女子,但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
他心一惊,该不会她真的带着好吃的东西在那里等他吧?她看起来有点傻呢。一直在那等的话,岂不是淋湿了身?
一想到这,穆徵寒打了伞便朝御花园方向跑去。
“唤云我就说吧,他一定会来的。”女子兴奋的站起来。
穆徵寒来到时就看到亭子里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她好像特别喜欢穿鹅黄色。
“你怎么……还在此等候?”他喘着粗气,就这样撑着伞站在雨中,并没有进亭子里。
“我当然要在这等了,你来时,没有找到我怎么办?”她依然笑得很甜。
“你快进来,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说到好吃二字时,她双眼放光。
可他并没有挪动双脚,他真的真的不像连累她,他也没想到她真的会给他带好吃的。
见他没有动作,女童只好提着篮子向他走去。
“哎,小姐,打伞。”唤云连忙打开伞为其撑起来。
“你是不是讨厌我?”女童把篮子递给他。
穆徵寒连忙摇头,他怎会讨厌她,她给他带好吃的,他欢喜还来不及,怎会讨厌。
“那你收下。”女童继续伸手递着篮子。
“小公子,你就收下吧,我们小姐也是一片好意。”唤云在一旁劝着。
穆徵寒伸手接过篮子“谢谢。”
她又笑了,眼睛依旧是弯弯的,很好看。
除了说谢谢,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下着那么大的雨,你现在就要回去了吗?”她见穆徵寒似乎要走了,便想把他留一会儿。
“嗯,我母亲还在等我。”他的声音轻轻的,尚带着孩子的稚气。
“好吧,那我们五日后再见一次面好吗?我有东西要给你。”留不住他,她便想着下次再见面。
“嗯,好。”说完他便提着篮子走了。
“他答应了?他答应了。”她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唤云宠溺的对着自家小姐笑了笑“是的,小姐,他答应了。”这下小姐总能开心的离开项京了。
回到小苑后,穆徵寒便打开篮子,将里面的物品一一拿出。
有桂花糕、桃花酥、麦芽糖,另外还有两瓶金疮药。
穆徵寒看着金疮药嘴角上扬。
“寒儿,该用膳了。”宋莘纭推门而入,连寒儿正在翻看一个篮子,走近一看,桌上摆放着一些孩童吃的点心和糖。
“何人赠予?母亲不是告诉过你,陌生人赠予的东西,勿食。”宋莘纭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她在这宫中这么多年,一些人不见得光的手段她还是见过的,所以他才会时常告诫寒儿,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不要吃。
况且,她知道寒儿在宫中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和朋友。
“朋……朋友。”说出朋友二字,他眼睛都在放光,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