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延意叹了口气,蹙眉无奈的看着姚燕语,说道:“这事儿你最好少管。八年前父亲就说过,我们家的女儿不嫁皇室子孙。现在你们都各自为人妇为人母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幼稚?”
姚燕语转头看了看周围,丫鬟婆子早就退开,四周树影婆娑,确定方圆几丈之内没有什么人之后,方低声说道:“大姐托我弄清楚恒郡王的病情……我觉得,大姐不是那种冲动之人,她这样说一定是想了千百回才开的口。这其中还不知含着多少泪水。二哥,你忍心吗?”
姚延意眉头紧皱,沉思半晌方道:“我只能告诉你,是有人不希望他的病能好。所以太医院肯定是没办法的。”
姚燕语心头一凛,抬手指了指天空:“他么?”
姚延意叹道:“这个我不好说,这里面的水太深了,我们还是不要搀和的好。你写信劝劝你大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些事情既然过去只能放下,多说多做只能是多错!到时候害人害己,对谁都没好处。”
身处炎热的夏天,姚燕语却觉得一阵凄冷。
这阵子夫妇和乐儿女绕膝的幸福让她变得懒惰了,而且,圣眷隆宠之下,她天真的以为皇上登基就天下太平了。全然没想到一场斗争的结束就是另一场斗争的开始。
“你也别想太多。”姚延意看着姚燕语的脸色渐渐苍白,方又劝道:“他最不济也就是个圈禁。上头不顾手足之情也还要顾忌自己的名声。”
“那为什么不准他去封地养病呢?”姚燕语喃喃的问。
“你忘了皇长子?”姚延意低声哼道。
姚燕语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她怎么能忘呢,那场叛乱她还身处其中呢,不过一年的光景,怎么可能会忘?
“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就算是为了大姐。”她抬头看着姚延意,目露乞求之色。
“我们……”姚延意沉吟着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姚燕语缓缓地伸出手去摁在姚延意的手上。姚延意反手拍拍她的手,低声说道:“放心,有哥呢。”
六月至,云都城也进入了雨季。
老天爷时不时的便来一场倾盆大雨,冲刷掉这做古城上空的燥热,但大雨过后,却是仍然是变本加厉的燥热。
五月里,皇上已经去了避暑行宫避暑,内阁大臣留守京都处理政务,各部各地的奏疏先由内阁大臣看一遍,捡着重要的先用纸条批复一下,和奏疏粘在一起每隔三日便有锦麟卫护送至行宫请皇上朱笔批复。寻常小事便由内阁几位阁老商议着办了。
这日,天又降大雨,崇华殿外滚珠溅玉,雨幕迷蒙。哗哗的雨声叫人心烦。
有一道来自皇陵的奏折被急匆匆的送了进来,主管礼部事务的阁老陆常柏打开一看,是皇陵守备的主官上奏,说圣祖皇帝的陵墓有些塌陷,雨季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整个七月,估计雨水会更多,朝廷应该尽快想办法,着人前来修缮,一边圣祖皇帝陵寝不安,动摇国本。
这可不是小事儿,陆常柏赶紧的把这份奏折送往首辅姚阁老的书案上。
姚远之一看这事儿的确刻不容缓,于是立刻用小票批复后,和当天要紧的奏折一起用黄匣子封起来送往避暑行宫。之后又把主管户部和工部的周泰宇周阁老和孙宇孙阁老找来,商议圣祖皇陵的修缮事宜。
三日后皇上的批复下来了,着户部拨银子,工部出人,赶紧的去给圣祖爷修皇陵去。
这件事情被有心人传到了恒郡王府的时候,恒王妃正冲着煎药的丫鬟发脾气呢。
新皇登基之后,所有皇室之人都进了爵位,只有恒郡王只是恢复了王爵,跟所有的一切都跟之前一样,可以说是不升不降,依然是他的恒郡王。
当然,这也不能说新帝对他没有恩惠,毕竟先帝在的时候云珉因为国宴上的失误被皇上停了郡王的俸禄,现在新帝登基,他的俸禄不禁恢复如常,还把之前扣下的一年给补上了。皇上说了,父皇当年只是说俸禄暂停发放,并没给割了去,现在补上也是常理。
恒郡王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可谓是五味陈杂。但不管心里怎么样,这也是新帝的隆恩,他除了口头谢恩之外,别无选择。
只是他的王妃却不这样想,传旨的太监一走,便甩了脸子,甚至不顾恒郡王还站在那里,便自顾回房去了,还跟身边的人抱怨:“拿着我们的银子做人情,皇上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诚然,新帝原本是个温润的性子,可是不管是谁坐在那把龙椅上也难免对身边的人生疑,尤其是在大臣们心里口碑极好的恒郡王。
早在他登基之前,恒郡王府里便有他的眼线,如今登基为帝,眼线自然只增不减。恒王妃的话当日便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于是,后来恒郡王请旨去封地养病,被皇上以‘封地虽然清净,但缺医少药的着实不利于养病。云都城里有太医院和国医馆,大云最好的医者都在帝都,皇兄养病还是该在京中’为由,把奏折驳回了。
云珉虽然不知道自己自请离京被驳回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府里肯定有皇上的眼线,当时心力憔悴,却也无计可施。他早就看开,只想留恋红尘做个富贵闲人,无奈皇上对他放心不下,他也只能遵从皇上的旨意留在京都养病。
这日听见王妃在外边骂小丫鬟煎药剪得太久了,药效肯定减弱,这死丫头是不是诚心不让王爷的病好,是不是想害死王爷之类的话,他便沉沉的叹了口气,吩咐身旁的管家:“去传我的话,让王妃去她的院子里好生呆着,本王不请,不许她进本王的桐雨轩半步。”
管家答应着出去,没多会儿便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碗底还带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只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字:修皇陵。
恒郡王先是一怔,继而轻轻地缓了一口气,把纸条丢进了身前煮水的红泥小炉里。
几日后,恒郡王又上了一本奏折,自请去修圣祖的皇陵。而且一本奏折写的言辞恳切,不容拒绝。果然,没过几天皇上批复便下来了:恒郡王孝心可嘉,准去督修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