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琳琳说要去灭江涛的那天起,江涛再没出现过,许蕾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躺进了医院,或者弄了个半身不遂。
许蕾正极其丰富地幻想着,就看到江涛出现在她眼前,他头上贴着几张创可贴,脸上到处是淤青。许蕾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着我这样你很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你还真以为你是那个值得我难过的江涛吗?那个江涛他已经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
江涛不再说话,只是埋头给许蕾打粥,许蕾看了他一眼,心还是有些痛,可嘴上却一点不服软:“你那么爱做粥以后多做一些吧!反正大把人都等着吃饭。”
江涛突然怒了,朝许蕾吼着:“你把我当什么?厨师还是集体保姆?”
这是江涛第一次吼许蕾,许蕾有些委屈,以前许蕾更加无理取闹时他都不曾这么凶地对过她,他把粥递了过来,许蕾一伸手全给他掀到了地上。
“你走!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许蕾以为江涛会抱紧许蕾,会给她道歉哄着她,可是他没有,他真的走了出去,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她眼前。
后来江涛再也没来看过许蕾。
每天俊杰都会给许蕾讲很多很多的笑话,可是许蕾一点也笑不出来,为了不让俊杰难过,有时候许蕾会假装笑得很开心。看着俊杰渐渐成熟的脸,许蕾的心隐隐作痛。
琳琳和苏蕊两个懒女人没到十一点是起不来的,俊杰担心许蕾早上没人照顾,一大早就过来为许蕾洗脸梳头送早餐。
“俊杰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你可别自作多情,你以为我是在对你好吗?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折腾,我得让你好好活着,然后一天一天地慢慢虐你!”
“告……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许蕾虚弱地说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许蕾死死地抓着俊杰的胳膊,“我想……你……你没机会虐我了。”
“许蕾!许蕾!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死啊!我哪舍得虐你呀!”俊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不停地摇晃着许蕾的身体。再这么摇下去许蕾就真的就要去了。天啊!“好啦!好啦!我死不了啦!”许蕾没精打采地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着。
“你丫刚吓死我了,装死还装得挺像的嘛!”他用力地朝许蕾脑袋上一戳,那会儿许蕾是真晕了,只觉得眼前瞬间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蕾被推进了抢救室,护士小姐一出来俊杰就追着她问情况。
“死不了,不过也活不好。”说话的正是上次在病房跟许蕾讲话那位没心没肺的小护士。
瞧她这么一说把俊杰给吓得脸都绿了,两眼直直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她要再不吃东西,就废掉了,废掉了懂吗?”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告诉俊杰许蕾的病情加重了,如果再不尽快恢复食欲许蕾就真完了。为此俊杰比以前更加细心地呵护着许蕾。
可是许蕾丝毫没有想要努力好起来的意愿。
许蕾告诉医生她要出院,她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苏蕊和琳琳把许蕾接了回去,许蕾住进了苏蕊的家。
到了和杜振海约定的时间,许蕾刻意让苏蕊帮她换了件好看的衣服,化了个淡妆。
许蕾到阳光世界中心广场的时候杜振海已经在那等候了。许蕾从他眼里没看到一丝心痛和悔恨,他什么都没说,走了过来扔给许蕾一张支票:
“这是一张空的支票,你喜欢填多少就填多少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反正你以前也跟小姐没什么区别,你就当做了一回生意吧!”
许蕾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天!这就是老爸说出来的话吗?这是一个做老爸的该对女儿说的话吗?他真的就那么铁石心肠?他真的就那么毫无顾忌?他真的就那么的不在乎她?
泪默默地流着,许蕾怨恨地盯着他,恨不得将杜振海一把掐死。许蕾撕着他的支票然后扔向他,并用力地朝他唾了一口口水。
“苏蕊,我们走。”许蕾努力地擦着眼泪,这样的人不值得她流泪。
苏蕊为许蕾擦去泪水,站起来朝杜振海一巴掌摔去,许蕾没想到苏蕊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杜振海一下跌倒在地上,看到他半白的头发许蕾突然有些心疼,他吃力地用手撑着腰爬起来,人再有钱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人终究会老,会死!
苏蕊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许蕾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许蕾突然觉得杜振海好可怜,很想上前去扶他一把,叫他一声爸!可他却对许蕾说出了那样的话。
许蕾回头看着他,他仍旧一脸的痛苦,估计那一下真的摔疼了。
许蕾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理由再继续活下去,江涛抛弃了她,她妈从来就不喜欢她,亲爹不要她,养父讨厌她。她还拥有什么?最后只剩下身边仅有的几个朋友,或许某一天他们也会离她远去。
许蕾的情况比以前更糟,苏蕊和琳琳都辞去了工作轮流地照顾她,俊杰也搬到了苏蕊家,每天给许蕾做不同的吃的,一小男生真是难为他了。
琳琳还把她找的那位外国医生请到了苏蕊家替许蕾看病。
很多时候许蕾坐在轮椅上看着俊杰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许蕾都想要多吃一口,哪怕是一口。至少这样她不会觉得内疚,她会感到舒服一点,因为她每吃一口,她就会看到俊杰疲惫的脸上多一分笑容。
肖强和杨森也会经常来看许蕾,只是每次见到肖强,许蕾都觉得他不是很开心。
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和许蕾敞开心扉地聊天,很多时候说到点上他就会突然岔开话题。相反,美丽来看许蕾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每次都会给许蕾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和好用的。总会告诉许蕾现在外面流行什么或者什么品牌的化妆品好用,什么香水不错之类的。
或许是因为杜振海对她的残忍,许蕾突然有了想要活着的欲望,既然他不关心她,不爱她,那么她不能自己不爱自己。许蕾开始慢慢地试着一点一点地多吃东西,每天苏蕊会陪着许蕾到楼下的公园散步,她会扶着许蕾让她试着能站起来。
俊杰依旧每天在厨房忙碌着,琳琳会给许蕾买很多励志的传奇书,然后跟她讲一些她最近的事情。
为此许蕾渐渐地从悲伤和绝望中走出来,因为有三个这么好的朋友。
她觉得此生足矣!
过年的时候许蕾已经能走路了,一个人可以站起来走上十几分钟,许蕾开始格外地珍惜自己,珍惜这双腿。
大年三十那天,许蕾的爸找到了她。
许富那天来得很匆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是个很讲究的男人,出门时一定会换上一套整洁像样的衣服,也一定会把头发打理得很好。
可许蕾看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了,头发凌乱得蓬松成一团。他一见到许蕾就抱着许蕾哇的一声大哭。
许蕾愣住了,愣在他面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
“爸!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你妈去了!就在昨天夜里。”
“我妈死了,她死了。”一时间许蕾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我不是一直都希望她早点死吗?怎么我笑不出来?那晚许蕾躺在许富的怀里不停地哭着。
许富一直安慰着许蕾,他跟许蕾讲了很多他们以前的故事,很多事情许蕾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
他深深地叹着气:“许蕾啊!很多事情你也别恨你妈,她也不想的。”
许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这一切?
许蕾的妈妈其实从来就不恨许蕾,她只不过是恨杜振海罢了,而许蕾就是她的那道伤疤。每当她想要忘记时一看到许蕾就像是把那刚愈合的伤口撕裂再撒上一把盐。许蕾能理解她那种感受,所以现在许蕾不怪她。
小时候许蕾跌倒,她从不扶许蕾,她就站在许蕾眼前看到她摔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扶她,她是要让她自己站起来。
她从来不“关心”许蕾是因为想让许蕾早点意识到生活的残酷。其实她经常在黑夜中抹泪!
她一看到许蕾就会想起杜振海,许蕾想那一刻她巴不得把她掐死。其实她很早以前就可以把她掐死的,但她没那么做,因为她还是爱她的。
只是这些许蕾都明白得太晚了。
人,总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它的可贵。
第二天许蕾就和许富赶了回去,琳琳和苏蕊还有俊杰也跟着许蕾一起回去了,因为许蕾的腿走路还不是利索。
许蕾治病花去了她所有的积蓄,可她想把妈妈的葬礼办得风光隆重一些,生前许蕾从来没和她沟通过,从来没有照顾过她一天。
许蕾不想她死后还被人说闲话,许蕾想这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此刻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了。
许蕾向俊杰借了两万块钱,把葬礼办得很风光,许蕾给她妈妈建了个村上最好的墓。那么多年她都被人瞧不起,这回许蕾要让所有的死了的和活着的人都嫉妒她!
办完葬礼许蕾让许富跟她回了城里,许蕾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在老家。
只要一想起他晚上不停的咳嗽声,许蕾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流出来。二十多年来许蕾不曾真正的去了解过他,去体谅过他,去关心过他。
许富说什么都不愿意跟许蕾回城里去:“许蕾,我毕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应该回他那儿去,然后照顾他。”
许蕾猛地跪在许富面前:“爸!许蕾这一辈子就只有你一个爸!妈已经走了,我没尽过一天孝道,我不能再那么不孝,爸我求你就跟我回去吧!
让我好好地照顾你。”
许蕾看到许富的眼圈刷地一下就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掉,这是许蕾第二次看到许富哭。许蕾跪在地上抱着许富的膝盖不停地哭着:“爸!
我知道错了,真的,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吧!爸!”
许富将许蕾扶了起来,许蕾感觉到他的双手在颤抖:“蕾蕾你终于长大了,懂事了,你妈也能瞑目了。”许蕾想那一刻他一定很激动,因为自己终于长大了,不再任性了。
后来许蕾才知道,许富是真的爱她,而且是那么那么的爱!只是他不善言语表达,总把心事放在心底。
他和她妈妈结婚的时候就知道她怀了许蕾,他没有嫌弃她们,他大方地接纳了她们。生下许蕾以后,许蕾妈打算再为他生个儿子,可他拒绝了。他说那样别人会怀疑会说闲话,对孩子的成长不好。
他为了许蕾,没有要孩子,许蕾却天天将他当仇人一样地看待。
回到城里,许蕾努力地让自己赶快好起来,每天她都拼命地吃东西,锻炼身体。许富经常会眼睛红润地看着许蕾,将许蕾抱进怀里。
一切的纠结都在这一刻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