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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矿难不是上帝在开玩笑(1)

黛色的大山寂静而安详。刚步入夏季,正是山花烂漫,草木葱郁的季节。杨刚在兴安矿采访矿区的安全工作,他按照高扬的指示这次来没有暗访,而是先到兴安矿务局党委宣传部,在矿务局宣传部的协调下,先后采访了新任矿务局党委书记兼局长丁一,又参加了矿务局专门为他召开的安全生产汇报会。每个矿的矿长、采掘队队长等都发了言,又应他的要求察看了被封的3号井。以及正在生产的其他矿井。

应该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没有瑕疵。3号井依然被封,虽然不是废弃井,但也和废弃井差不多了。不通电,不通风就更别说下井了,这里只等雨季过去重新进行安全保护后,再作是否启用的决定了。别的矿井照常工作,都是有条不紊,而且每次下井前,安保人员都要先期检查。也就是说,在井上看基本看不到任何纰漏,于是杨刚提出要下井看看。

这就引起了矿务局的领导们重视了,丁一局长指示宣传部一定要保证记者杨刚的安全,一定要有人陪,而且还要有在井下工作、熟悉井下环境、有遇险逃生经验的老矿工带领,杨刚说不用,矿工们都不害怕,我也不怕,我只是跟他们走一遭。丁一说那就到浅井去看看吧。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杨刚和宣传部长以及7号矿井的领导及当班的采掘队队长在两个有井下采煤经验的工人陪同下,来到距地面五十多米深的矿井后。老天爷突然间就布起了乌云,滚滚暴雨随即便来到,顷刻间,瓢泼大雨便弥漫了整个矿山。

其实夏天下暴雨是常事,有时还带着冰雹。这也不影响井下作业,只是要注意一下,也从没出过事,可这次偏偏出现了万一。

由于这里煤层分布浅,常常挖开几米土层下去后就见到煤。这让一些矿工家属和山民们产生了邪恶的念头,他们为了发财,便自己拉几个人私下里开山挖煤。然后再低价卖给那些私下里在路边等着收煤的小业主和跑长途回家的司机。这样一来就把山挖得千疮百孔,矿上也常组织巡山队巡山抓他们,但矿山没把这事列入到重要议事日程,也就有一搭没一搭,想起来了就进山查一查,没人也就罢了。这便让受利益驱动的山民更加疯狂。见了煤就挖,也不管深浅,只要能从煤坑里爬上来,把煤背出去就行。这也给正常开采的矿井带来危害。

兴安矿现在正常开采的矿井有八座,深浅不一。有的掘进七八十米才纵深开掘,有的在浅表层,挖几米或十几米就到生产面了。本来为了保证杨刚的安全,矿上安排他到浅井采访,可谁料,人算不如天算。由于下大雨,里通风设备失灵,偏偏浅井出事了。

近三十多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顷刻间被埋在大山的腹中,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但现实活生生地摆在了人们的面前。

韩顺和乔剑川等在第一时间冒雨赶到现场。高扬、刘仁怀也和前来参加庆典媒体的记者一起来到了现场。得到消息的洪静也从省城滨江赶了来。洪静一路上都在想着杨刚的音容笑貌,眼里噙着泪,心里不住地默念: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韩顺下了车就忙着听取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矿务局党委书记兼局长丁一的汇报。丁一把身边一位刚从井里出来的队长拉到面前,介绍说这是救护队长,详细的情况请他介绍。一个胖乎乎满脸流淌着汗水、浑身颤抖的中年人哆嗦着说,他们的队伍到来时井下巷道里已全部断电,大家头顶着备用灯走了进去,估计垮塌地点离地面大约三四十米深,离井口二百多米远。爆炸已导致巷道大面积坍塌,煤和矿石及浮土全都堵塞在巷道里,现在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必须尽快清理巷道。

“要救人,现在最关键的是做什么?你们的人员现在都在干什么?”韩顺急急发问。

“我们的队伍在塌陷的地方动不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先想办法给里面送风,然后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清理这些塌石。”队长蹲在地下,眨巴着眼睛画起井里的路线草图。韩顺又仔细询问了里面的具体情况后,神情凝重地对身边的人说:“同志们,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尽办法,千方百计抢救生还者。想办法往被堵塞的巷道里送风,时间长了那可会使人窒息的。同时组织人马开挖巷道,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丁一说:“鼓风机和往里输入空气的钢管我们已经开始架设,只是投入的人手不多。”

现场抢救指挥部迅速成立,乔剑川任组长。

与此同时,煤矿爆炸的消息迅速扩散,在东江省委书记洪欣和省长于得水得到消息的同时,新华社也在第一时间发布了简短的消息。

两位封疆大吏便一同与中纪委的同志赶回东江,迅速组织召开在家的常委通气会。通报决定将副书记赵晓轶隔离审查,实行双规,并由中纪委的同志带走后,省委书记洪欣和省长于得水便马不停蹄地一起赶到河东市兴安矿。在问明了初步情况后,双双发出指示,必须全力以赴抢先救人,还转达了中央领导同志的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抓紧救人。”

于得水来了后,现场抢救指挥部的组长就由他来担任了。但由于韩顺也是省委常委,他又是比省长先赶到的,于得水就没让他走,留在前线和他一同指挥抢险。

矿工们来了,武警部队来了,大型的挖掘机也开来了,人们冒雨开始大营救。

在丁一的指挥安排下,抢险人员都进到了井里。于得水、韩顺和高扬等也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拿过安全帽戴上,走进矿井里。

这里的煤炭埋藏不深,所以矿井打的大都是斜巷,而不像其它地方的煤矿直上直下就达几百米甚至千余米。他们走进黑幽幽的巷道时,里面已临时通了电,昏黄的灯光被黑暗吸收,勉强能照个路。刚走了几十米,巷道变得狭窄低矮了许多,顶上没有支撑,只有那些眼看欲坠的巨石下,才有几根碗口粗细的木头支撑着。于得水和韩顺没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言,静谧里除了脚步声,就是从巷顶上流淌下来的滴水声。

洪静边往里走,边大喊:“杨刚,你在哪儿?你能听到我的喊话吗?”

坍塌地离井口不远,加上大家心急如焚,韩顺一行十多分钟就走到地点。窄小的巷道聚集着许多工人,但大家显得束手无策,在这里干呆着。还有人在安慰几个嘤嘤抽泣的妇女。妇女们的哭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头皮发麻。

挖掘机等现代化设备倒是运来了,但到了巷道口就不敢使用机械了,也不敢用炸药,因而只能是人工挖掘和寻找。这样速度就慢下来。

高扬不住脚地来回转圈儿走,韩顺见了便走过来安慰他:“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高扬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听韩顺这样说,立时就嚷了起来:“这就是你的安全第一吗?你不感觉这事对你的安全大会是个讽刺吗?仅仅才一个月,你的安全管理大会才过去一个月,就出了这么大的恶性事故,你还有心整一帮唱戏的来粉饰太平?我告诉你,杨刚没事儿一切都好,一旦有事我跟你没完!”

韩顺也怒:“你以为我就好受吗?那是好几十条人命啊!我告诉你高扬,我恨不得自己就埋在里面。你还站在这里乱蹦乱跳地和我喊!”

乔剑川走过来劝二位:“你俩就别吵了,没事一切都好,要是有事,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高扬没好脸给他:“好啊,偌大个乔市长在这紧要关头,你居然才想到自己的责任,早干嘛了?要是不搞花架子,把安全措施真正落到实处,能有事吗?”

乔剑川嘴角动了动,没吱声走了。

韩顺就冲他喊:“高扬,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控制下你的情绪。你和我吵可以,你干嘛冲人家乔市长吆五喝六的!”

于得水也劝他:“出了事谁都不好受,别激动。”

高扬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冲动,不再吱声儿。隔了一会又对韩顺说:“你给我一根烟儿。”

韩顺告诉秘书长给高扬递烟,又给他点着。高扬狠命地吸了一口。

抢险工作紧张地进行了两天两夜,到第二日午夜三点的时候,送风的钢管才终于穿透巷道堆积物,鼓风机狠吹了一个多小时,焦急的人们对着钢管大声呼喊着名字,可无论怎么喊叫,那几根黑黢黢的管子就是没有传出一点声音。

抢险工作仍在紧张地进行着。

时间过去了三天,还没挖出一个人来,现场的气氛凝滞得似乎要爆炸。

所有的人眼睛都红红的,没几个人能睡得着,饭每天都在吃,但谁也吃不下。高扬几天没刮胡子了,他一边安慰着刚刚打完吊瓶,硬撑着来到现场的洪静,一边瞪着泛着血丝的眼睛,痴痴地盯着洞口看。

到了第四天傍晚,抢救的人终于挖到了遇难者的尸体,包括杨刚在内,共找到二十九人的尸体,还有三人下落不明。杨刚的数码相机和录音笔已经压坏,这些天他拍的影像基本上都无法还原了,幸运的是他的采访包里采访笔记还在。高扬翻开这沾着杨刚鲜血的日记,一页页地读了起来——

煤矿,是高危行业;煤矿工人,是地下工作者。对于我来说,一直很神秘。现在,经站长批准,我来到了兴安矿。矿领导对我很是照顾,派专人陪着我。我走到哪里,他们也不限制,这对我能捞到真实的材料真是大有益处。

一接触到煤矿工人,我才知道,他们真是太伟大了,他们的精神若虹贯金乌,星辉霄汉,他们,永远是我们中华民族引以为骄傲和自豪的中间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