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精神分析引论
2414100000053

第53章 精神分析疗法(1)

诸位,今天我们要讨论的主题想必你们已是知道的了。在上次演讲中,在我承认精神分析疗法的效果有赖于情感转移或暗示时,你们曾提出异议,为何不采用直接的暗示,从而将下面的这个问题引了出来:即我们承认了暗示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时,我们是否还能保证心理学的发现的客观性呢?我也答应你们对这个问题作出完满的回答。

直接暗示是指根据症候采用直接抗拒的暗示,它是你的权威与疾病的动机间的一种挑战。在这种挑战里,你不必过问这些动机,只要患者不显示任何的病症。或者说,你是不是将患者催眠,便是毫无差别。伯恩海姆独具慧眼,多次指出暗示在实质上具有一种催眠的材质,催眠本身就是暗示的结果,是一种受到暗示的状态;伯恩海姆喜欢清醒时实施暗示,这种暗示和催眠下的暗示结果完全相同。

现在,我究竟是先讲述经验的结果呢,还是先进行理论的探讨?

那么,我们先从经验开始吧。1889年,我去南锡拜访伯恩海姆先生,成为他的一名学生,并将他的关于暗示的著作译成了德文。多年来,我都在采用暗示的治疗,一开始采用“禁止性暗示”,到后来,我结合了布洛伊尔的查问病人心理的询问法,所以,我已有充足的经验进行推论暗示或催眠疗法的结论了。

根据古人对于医学的见解,最为理想的治疗方法必须迅速而有效,结果值得信赖,并且不被患者所厌恶。伯恩海姆的暗示法完全符合其中的两项要求。这种方法比分析法要迅捷,并且不会使患者产生不愉快的情感。然而,从医生的角度来看,到底单调许多;无论怎样的患者它所采用的方法皆相同,只是阻止各种不同病症的发生,并不去了解各种症候的意义或是否重要。这样的治疗是机械的而不是科学的,染有江湖术士的欺骗色彩,然而为了患者的健康,我们则不必计较太多。不过,从这种理想治疗法的第三个条件来说,催眠术堪称绝对失败了,其结果并不可靠。一些病症可采用这种治疗法,一些却不能;有些病症采用这种治疗方法效果显著,另一些病症则收效甚微,其原因却不得而知。不过,最令人遗憾的乃是治疗的结果并不能持久,经过了一段时间,再向患者谈及,总会出现病情复发或转为其他病症的情况,这时候便需要再次的催眠。不过,有经验丰富者便会警告患者,劝阻他不要由于多次的睡眠而使自己好像服用麻醉药那样,失去自我的独立性,嗜此成癖。从另一方面来说,在实施催眠疗法后,有时便达到了以最少的付出收到完全治愈的效果;不过收效的条件却难以理解。有一次,我有了较短时间的催眠治疗,医好了一位病患,那是一位妇女,突然她对我很敌视,并且是没有缘故的,结果病情复发;再后来,我与她达成和解并医好了她的病,然而,她突然又对我恨之入骨。另外一次,我治疗一位患者,也是一位妇女,病症十分顽固,我曾经多次解除她的精神病的症候,不过在我进行诊断时,她突然张开双臂环抱我的颈项。不管你是否喜欢,鉴于这种情形的出现,我们便不能不对暗示性权威的起源和性质加以研究了。

关于经验的讨论就到此结束了。综上所述可知,抛开直接暗示法,未必不能以其他方法取而代之。现在,我将这些事实联系起来加以解释。暗示疗法对医生的要求稍多些,而对患者的要求则较少。这种方法大多数的医生都表示接受。医生曾对神经过敏的患者说:“你只是有些神经过敏而已,没有什么病,而我可以在五分钟内简单说几句话,便可令你们的症状完全消失。”不过,这里有一个最低程度的限制的努力,并不适用任何的治疗方法便可完全治好一种重疾,这未免有些违背我们力所能及的普通信仰了。假如可以把各种疾病的症候加以比较,则由经验来看,直接暗示的疗法并不能治愈精神病。不过我也了解这个论点并不是完美而无懈可击的,例外的事件也总是有的。

依据对精神分析的经验可以了解到,催眠的暗示与精神分析的暗示有以下几点区别:一,催眠技术的治疗必然粉饰患者心中隐秘的事件;而精神分析则暴露隐事而后予以消除。前者是伪装,后者则是实施手术。前者并不直接暗示症状,反而增加了压抑作用的力量,也不能改变症候形成的一切历程。后者则由分析引起症候的冲突之中寻求病发的原因所在;利用暗示,改变这些冲突的最后结局。催眠疗法则不允许患者做任何活动,当然也不作任何改变,所以一旦出现新的诱因,更无法抵抗了。精神分析要求患者像医生那样去努力从而使得内心的压抑作用可以消失,这种压抑如能克服,则患者的心理生活便有了持久的改变,并有较高级的发展,于是对旧病复发便有了抵御的力量。使压抑作用产生的抗拒得以消失便是精神分析疗法的主要成就;患者须有这样的能力,医生才可以用“教育性”的暗示实施治疗以帮助患者。因此,我们说,精神分析疗法可称为“再教育性”的治疗。

现在,我希望你们已经了解精神分析采用的暗示和催眠疗法的暗示有所不同了;前者只以此作为辅助治疗,后者则专靠暗示。我们既然已把暗示的影响追溯至情感转移的作用上,因此你们应更加清楚催眠治疗的结果多么不可靠,精神分析疗法自然也是较为持久了。催眠术治疗成功与否,全凭患者的情感转移作用的条件而定,这些条件不受我们的影响;某个接受催眠的患者对于情感转移的作用常常很消极,充其量也是两极性的或者采取特殊的态度来抗拒着情感的转移,我们毫无把握。而精神分析则是直接作用于情感转移的作用,使之自由发展从而为治疗施以援手。所以,我们尽可能利用暗示进行控制;患者便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自由支配其暗示接受性,如果他有接受暗示的可能,我们便对这种暗示接受性进行利导。

现在,你们也许认为,不管精神分析背后的原动力是情感转移或是暗示,它对患者的影响都使我们对所发现的客观性及准确性产生了怀疑。“治疗有利而研究有害”,这是精神分析的反对者们常说的话;尽管这些话很无理,不过我们却不能因此而弃之不顾。假如它是有一点道理的,精神分析便成为暗示治疗技术里最为特殊的变式,因而也是最有成效的一种;那些关于患者的以往的经验、心理的动机和潜意识等的理念便不必被重视了。的确,那些反对者都是如此想的;他们认为那些所谓的性的经验,都由我们事先设想出来的,然后再将这些经验的意义或其本身“注入患者的心灵之中”。要反驳这些指责,用经验的证据要比用理论的力量更使人满意。实施过精神分析的任何人都深知这种方法是不能给予患者任何暗示的。当然,想要使患者成为某种理论的信徒,误信医生,仿佛医生的弟子一样,做到这些并不难。但是,在这种情境下,我们采取这种方法只是影响他的智力,而对他的病情却不产生作用。然而,在我们要求他叙述自己内心所寻找的事情时,与他自己的内心实际存在的事情相当,他就可以解决冲突从而克服抵抗力。精神分析在进行时,将把医生的错误推想逐渐地消灭,而以正确的意见取而代之。我们的目标在于应用一种很慎重的分析技术,阻止因暗示所形成的暂时的成功,不过即便成功也无妨,我们并不将最初的疗效即视为满足。我们认为,如果各处疑难的症状问题没有解决、缺失的记忆无法补充、压抑作用的原因尚未找到,那么,精神分析的工作便没有完成;假如时机尚未成熟,过早地产生结果,我们便要把这些视为精神分析的工作障碍,而不是精神分析的推动力,因此,我们必然要不断地解除形成这些障碍的情感转移的作用,并否认已经取得的治疗效果。总之,精神分析的特点,足以使分析疗法与纯粹的暗示法区别开,而分析疗法所取得的效果也有别于暗示所取得的疗效。在其他的暗示疗法中,情感转移作用都完好地保存起来,而只有精神分析疗法情感转移本身便是治疗的对象,并经常不断地对它的各种形式进行剖析和研究。在分析治疗结束时,情感转移的作用本身也将因此而消灭,因此,治疗结束后的效果是持久的成功的,不过这个成功必定不以暗示为基础,而是因为患者的内心已发生的转换,其内心的抵抗力在暗示的协助下已被克服了。

在分析治疗时,预防暗示所产生的片面的影响就必然要不断地与抵抗力战斗,这些抵抗力较易于将自己伪装成消极的敌视情感。我们也必须注意到这样的一个论证:分析疗法可有众多的结果,或由怀疑及暗示所引起,事实上可用其他材料以佐证并非如此。例如痴呆症患者及妄想症患者,便没有被暗示所影响的可能了。不过,这类患者所说的侵扰意识里的幻想与象征的转化,等等,都与我们所研究的转移性精神病患者的潜意识的结果相一致,因此,我们的分析尽管常遭到质疑,也的确为客观的证据所证实。我认为,如果你们信赖这些方面的分析,必然不至于出现多大差错。

现在,我们要用原欲说的理论完成精神分析的治疗作用的论述。精神病患者既没有享乐的能力,也缺乏成事的能力;因为他的原欲所依附的本非实物,最后由于将原欲保护在压抑作用之下而消耗了过多的能力,其所剩无几的能力就不足以表现自我了。假如其原欲与自我不再有冲突,自我又可以支配原欲,他就不会再有病了。因此说,我们的治疗工作在于释放原欲,使他摆脱以前的迷恋之物(当然我们接触不到这些迷恋之物),从而重新服务自我。那么,精神病患者的原欲究竟在何处?要找到它很容易,它依附于病患的症候之上,症候给予它替代性的满足,满足当下的一切要求。所以,我们务必要控制患者的症候并予以消灭,而这些恰恰是患者所求于我们的工作。不过,要想消灭症候,则要先追溯至症候的源起之处,诊察它们之前的矛盾冲突,然后借助推动力的作用将这些冲突及矛盾引导至另一条出路上。如果我们要对压抑作用加以考察,便需要利用引起压抑作用的记忆的线索方可有一些效果。尤为重要的是,注意患者与医生的关系及情感转移的作用,使得早期的那些冲动再度重演,患者将会尽可能地仿效以前的行为,因此,我们引导他激发其内心所有的可用力量,寻得另一条出路。如此,情感转移的作用好像一个各种力量角逐争斗的决斗场。

所有的原欲及原欲的一切反抗力都集中于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之中;所以,必须将原欲由症候中剥离出来,患者似乎将这种人工获得的情感转移作用或移情的错乱取代原来的病症,因而出现了所谓的医生的“幻想对象”,取代各种非现实的原欲的对象。因此,他借助于分析家的暗示,为这一对象进行新的争斗,并上升至最高层面的心理领域,其结果便转化成一种正常的心理冲突。所以,此时新的压抑作用得以避免,自我与原欲的反抗也至此结束,患者的内心自然恢复了一致性。原欲既然摆脱了那个暂时的对象即分析家,便也不能返回之前的对象,就回归自我服务了。在分析治疗时,我们所克服的力量,一方面当是自我对于原欲倾向的厌恶,并以压抑的倾向来表示;另一方面因为原欲的执著,不愿离开之前依恋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