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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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访客 (2)

从那天起,生活一天天变得更加美妙。童话故事仍然在继续。几乎每天都有新鲜事情发生。每晚萨拉打开门,总会有新的舒适玩意儿或是新的饰品出现,不久之后,阁楼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小房间,装满了各种稀奇又奢华的东西。原本丑陋的墙壁渐渐完全被画和帷幔遮盖,还出现了好几件朴实的折叠家具,墙上钉了个书架,装满了书本,让生活变得舒适便捷的新玩意儿也相继出现,直到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想要的。早晨萨拉下楼去的时候,头天没吃完的晚餐还摆在桌上;等她晚上回到阁楼里,魔法师早已把剩菜剩饭搬走,换上另一顿美味的晚餐。明钦女士还是一如既往地态度苛刻、肆意辱骂,阿米莉亚小姐还是那么牢骚满腹,而佣人们也还是低俗又粗鲁。不管什么天气,萨拉都得出去跑腿,处处受责骂、被使唤;她几乎被禁止与厄曼加德和洛蒂说话;拉维尼亚嘲笑她日益破旧的衣裳;每当她出现在教室里,其他女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她。不过,她现在生活在一个美妙的神秘故事中,其他的一切还有什么要紧?过去她曾幻想许多东西来安慰自己饥渴的灵魂,将自己从绝望中拯救出来,而这个故事却比自己编织的一切都更加浪漫、更加令人愉快。有时,她在被骂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如果你知道真相的话!”她心里说,“如果你知道的话!”

享受到的舒适与快乐,让她更加坚强,也一直给她希望。如果跑了差事回来,身上湿透了,又累又饿,她知道只要爬上楼去,就会很快暖和起来,还能好好吃一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她让自己全心想着阁楼门打开之后会看到什么,猜测着又有什么惊喜在等待自己,这让她非常快乐。没过多久,她看上去就胖了一些。脸上有了血色,眼睛看上去也不像以前那样显得过大。

“萨拉?克鲁看上去很不错啊。”明钦女士不满地对她妹妹说。

“是,”愚蠢又可怜的阿米莉亚小姐回答,“她真是长胖了。以前她看上去有点像只快要饿死的小乌鸦。”

“饿死!”明钦女士愤怒地惊呼,“她看上去怎么会像要饿死,根本没有理由。她一直都有足够的东西吃。”

“当——当然。”阿米莉亚小姐赶忙顺从地表示同意,她发觉自己又和平常一样说错了话。

“在她那个年纪的孩子身上看到那种东西,让人很不舒服。”明钦女士模棱两可地说,语气十分傲慢。

“哪——种东西?”阿米莉亚小姐大着胆子问。

“几乎可以称作藐视,”明钦女士回答,觉得很是气恼,因为她知道自己最痛恨的就是别人胆敢藐视她,而她又找不到另一个讨厌的词汇来形容,“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孩子,精神意志早就垮了,早就变得很卑微,如果遇到——遇到她遭遇的这些变故。不过,真没想到,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屈服,就像——就像她真是个公主一样。”

“你还记不记得,”阿米莉亚小姐不明智地插嘴,“那天在教室里她对你说的,说你该怎么办,要是发现她其实是——”

“不,我记不得了,”明钦女士说,“少说些无稽之谈。”不过,她其实记得非常清楚。

十分自然地,最近就连贝基看上去也胖了些,也不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她也分享了这个秘密的童话故事。她有了两个床垫,两个枕头,足够的被褥,每晚都有一顿热腾腾的晚餐,还在炉火边的坐垫上有个位子。“巴士底狱”已经消失不见,“囚犯”也不复存在。两个得到安慰的孩子生活在一片欢乐之中。萨拉有时大声朗读书本,有时学习功课,有时坐着凝望炉火,试图想象她的朋友会是谁,希望能跟他说说心底的一些话。

结果,后来又发生了另一件奇妙的事情。有人到前门留下了几个包裹。上面都用大大的字母写着收件人——“右边阁楼间的小女孩”。

萨拉正好被叫去开门,她把包裹拿了进来。她将最大的两个包裹放在大厅里的桌上,看着上面写的收件地址,这时,明钦女士下楼来,看见了她。

“是哪位年轻女士的东西,拿去给她,”她严厉地说,“别站在那儿呆看着。”

“它们是我的。”萨拉平静地回答。

“你的?”明钦女士惊呼,“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它们从哪儿来,”萨拉说,“不过上面写着是给我的。我睡在右边的阁楼间。贝基在另一间。”

明钦女士走到她身边,神情激动地看着那些包裹。

“里面装的什么?”她质问。

“我不知道。”萨拉回答。

“打开。”她命令道。

萨拉照她的意思行事。包裹打开时,明钦女士的脸上突然出现奇怪的表情。她看到的,是漂亮舒适的衣物——有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长筒袜、手套,还有一件暖和美丽的大衣,甚至还有一顶精美的帽子和一把雨伞。都是些质量上乘、价格不菲的东西,大衣口袋上别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可每日穿着。需要时会送上新衣物更换。”

明钦女士觉得十分不安。对她那卑鄙的心灵而言,这个插曲有些奇特的意味。有没有可能自己确实犯了个错误,那个被忽略的孩子背地里竟有实力强大却行事古怪的朋友——也许是某个以前不为人知的亲戚,突然发现了她的行踪,选择用这种神秘离奇的方式来供给她生活所需?有时确实有这种古怪的亲戚——尤其是那种年老又单身的有钱叔伯,不喜欢身边有孩子。可能那种人宁愿保持距离,只要能照顾到后辈的生活就行。不过,这样的人一定十分顽固、脾气暴躁,可不能轻易得罪。要是真有这样一个人,事情就不太愉快了。他会发现一切真相,包括又小又破的衣服,不够吃的食物,还有艰苦的劳作。明钦女士觉得这一切十分奇怪,但又不能确定,于是,她瞥了萨拉一眼。

“嗯,”她说道,那语气是自从这小女孩失去父亲之后从未有过的,“有人对你很好。既然东西都送来了,穿旧了还有新的送来,你还是去换上它们好了,看上去也体面些。等你穿好了,可以下来到教室去上课。你今天不用出去跑腿了。”

半个小时之后,教室门打开,萨拉走了进来,所有学生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哎呀!”杰西突然叫起来,推了推拉维尼亚的胳膊肘,“看,萨拉公主!”

每个人都在看,拉维尼亚一眼望过去,脸一下就红了。

的的确确是萨拉公主。至少,从她不再是公主之日起,她看上去从未像今日这般。她不再是几小时之前她们看到的从后面楼梯上跑下来的萨拉。她身上那条裙子正是她以前有过的那种,也正是拉维尼亚以前一直嫉妒的。颜色深沉而温暖,做工十分精美。她那纤细的脚看上去就和以前一样,是杰西曾经羡慕的。她的头发,以前一绺一绺厚重地搭在她那奇特的小脸上,看上去就像一匹设得兰小马①,现在也用一根缎带绑在了脑后。

“也许有人给她留下了一笔财产,”杰西低声说,“我一直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太奇怪了。”

“也许是钻石宝矿又出现了,”拉维尼亚尖刻地说,“不要那样子盯着她看,那样她就称心如意了,你这个傻东西。”

“萨拉,”明钦女士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坐这儿。”

整间教室的人都盯着萨拉看,互相用胳膊肘碰来碰去,完全不隐藏她们的兴奋与好奇。萨拉坐到她从前的主座上,低下头看着书。

那天晚上回到房间,和贝基吃过晚餐之后,她坐下来,表情严肃地望着炉火,望了很久很久。

“你是不是又在编啥东西呐,小姐?”贝基尊敬地柔声问道。每当萨拉陷入沉默,梦幻般的双眼注视着火堆,通常意味着她正在编一个新故事。不过,这次却不是这么回事,她摇了摇头。

“没有,”她回答,“我在想我该怎么做。”

贝基望着她——仍然充满敬意。对于萨拉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她都满怀一种近乎敬畏的感情。

“我不由自主想到我的朋友,”萨拉解释道,“如果他不想被人知道身份,试图把他找出来会是很无礼的。但是我确实很想他知道,我是多么多么感激他——以及,他让我变得多么快乐。任何好心人都会愿意知道自己让别人快乐。比起被感谢来说,他们可能更在意这个。我希望——我好希望——”

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这时,她的视线突然落到墙角一张桌子上,上面有样东西。那是两天前,她上楼来后在房间里发现的。是一个文具箱,里面有纸、信封、钢笔和墨水。

“噢,”她欢呼道,“我以前怎么都没想到呢?”

她起身走向墙角,将文具箱拿到火边来。

“我可以给他写信,”她欢喜地说,“再把信搁在桌子上。然后,也许每次来收东西的那个人也会把信带走。我不会问他任何问题。只是感谢他,他不会介意的,我可以肯定。”

于是,她写了一张字条,内容如下:

希望您不会认为我失礼,在您不想被人得知身份的情况下还写字条给您。请相信,我并无心冒昧,也不会试图查明什么;我只是想要感谢您对我这么好——无与伦比的好——让这一切都像个童话。我是如此感激,而且如此快乐——贝基也一样。贝基和我一样充满感谢——对她而言,这一切也是如此美丽而奇妙,和我的感受相同。过去我们常常十分孤单,又冷又饿,可是现在——噢,想想您为我们做的一切!请允许我说出上面这些话。我觉得自己应该对您说。谢谢您——谢谢您——谢谢您!

阁楼里的小女孩

第二天早上,她把字条放在小桌子上,晚上回来时,发现字条和其他东西一起被收走了;于是,她知道魔法师收到了它,这让她更加快乐。在她和贝基分头上床之前,她正在读一本新书给贝基听,这时,她注意到天窗上传来一个声音。她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发现贝基也已听到声音,她已经转过头去,十分紧张地听着。

“那儿有啥东西,小姐。”她轻声说。

“是的,”萨拉缓缓地说,“听上去——很像只猫——想要进来。”

她离开椅子,走到天窗边。她听到小小的奇怪的声音——像是在轻轻地抓玻璃。突然,她记起了什么,露出了笑容。她想起了那个古怪的小入侵者,从前也曾闯入这间阁楼。就在今天下午,她还看见它待在印度绅士房子的窗前,闷闷不乐地坐在一张桌子上。

“假设,”她愉快又兴奋地低声说道——“假设是那只猴子又再次逃跑。噢,真希望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