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芥川龙之介
我的房子周围时常会听到青蛙的叫声,也许是周围池塘的生活极其适合它们的需求。
那里的水生植物多得很,有十几种,在芦苇和菖蒲的那边,高大的白杨林仍稳稳地在那里站立着。在这样完美的环境里,云儿也穿插进来演示着自己的角色。
池塘里的主人——蛙,每天无休止地吵吵闹闹,似乎怕别人忘记了它才是真正的主人。然而,实际上它们却是在进行着紧张激烈的辩论。从此,我明白了,真正的辩论家竟是蛙。
在那里有只蛙在大声地为大家讲叙着什么,只听它说道:“这片池塘是我们蛙族的,看这所有的一切都与我们相得益彰。”
“是呀!对呀!”池塘里群蛙一片附和声。池塘那儿的面积竟在一瞬间被小小的蛙脑袋占满了。赞成的呼声当然也是很大的。恰好这时候,在白杨树根部睡着的一条蛇被这频繁的叫声从甜美的睡梦中惊醒。早餐的时间到了,蛇凭本性向蛙这里缓慢移动。
“为什么有土地呢?是为了草木生长。那么,为什么有草木呢?是为了给我们蛙遮阴凉。除了池塘,就连陆地上的生物都是为了蛙族而存在。”
“对!对!”
已经看到食物的蛇兴奋起来,它向这个小论坛快速靠近,聚精会神地聆听这里的声音。
雄辩的蛙似乎并不知道危险的来临,它继续说道:
“为什么有蓝天和白云呢?是为了悬起太阳。为什么有太阳呢?是为了把我们背上的露珠晒干,使我们感到温暖。所以,天上地下都属于我们蛙族!水、草木、虫子、土地、天空、太阳,都因为有了我们蛙而存在。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这就是真理。世界万物皆为我这一真理,是无可置疑的。当本人向各位阐明这一真理的同时,还愿向为我们创造了整个宇宙的神,敬致衷心的感谢!至少我们是应该向他表示感谢的。”
蛙骄傲地为大家雄辩着这一切,接着又张开大嘴巴说:“应该赞颂神的名字是……”
话音没落,蛇箭一般向前冲去,转眼之间这雄辩的蛙被蛇嘴叼住了。
“嘎嘎嘎,糟啦!”
“糟啦!叭叭叭,嘎嘎嘎!”
几秒钟后,蛇和雄辩的蛙都消失了。这之后的激烈吵闹,更是前所未有的。
许多年青幼小的蛙悲痛地哭道:“水、草木、虫子、土地、天空、太阳,都是为了我们蛙而存在的。可是蛇是为了什么而生存的呢?也是因为我们蛙族吗?”
“当然!当然是这个样子的了。要是蛇从来不吃我们,它们就无法生存与繁殖。所以,蛇就是来吃我们蛙的。被吃的蛙,也可以说是为多数蛙的幸福而作出的牺牲。没有我们,蛇是无法生存的,我们是蛇生存的依靠者。”一只老得不能再老的蛙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半夜,天下着大雨,喝了几杯啤酒的我将部长送回家后,在回家途中,车子撞了人,可是出于恐惧及诸多原因,我驾车逃离了现场。回到家,妻子接到儿子撞车的电话后,我们匆忙赶往医院。
雨 中
——[日本]大西赤人
雨不仅没有停而且更有加大的意思。我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地保持车与车的距离,只见前边的尾灯在大雨中影影绰绰……也许前面的红灯正好可以让我的眼睛放松一下。
其实,我现在不应该开车。此时正是违章驾驶,我可不想碰到任何警察。自从三年前夏天患肝病以来,我差不多戒了酒。但是,遇到今晚这种情况,需要到饭馆那种地方去商量点事儿什么的,如果不喝酒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这种工作我是极乐意去做的,这样做即可有面子,又会从中得到些好处,今晚也同样,这不,刚刚把部长送回家了。本来我对那几杯啤酒毫不在意,难道我会怕那点东西。不料,部长刚一下车,驾驶座上只留下我一个人时,那几杯啤酒便在我体内翻云覆雨起来。
我在公司中也担任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在持续不断的经济萧条中,却不得不为了一日三餐而疲于奔命。看来公司裁员是不可避免的了。儿子哲夫明年即将考大学,现在正是紧要关口。这时候,我的工资至关重要,这份工作千万不能丢,为此我只有不断努力。
车从大马路拐向我家所在的方向。街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雨这么大,而且又是在大半夜。我已经快支持不住了,眼皮渐渐地合上了。
我浑身酸软无力,漫不经心地将车向狭窄的十字路口左侧拐去,突然,车灯光柱的前端浮现出一个黑影,我以最快的速度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但……那个人看来是被我的车撞了。
我吓坏了,过了好一会才摇下车窗,把头伸到雨中。我悄悄向后望去,显然是有一个人躺在了车子后面。他身边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撒了一地,其余什么都看不见。我下意识地去开车门,但是,手停在空中,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
这一瞬间,我的思维飞速旋转。我又瞥了一下那个人,他似乎想爬起来,但又重新倒了下去。我飞快地摇上车窗,周围依旧空无人影,路旁的房子也没有任何动静。我重新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酒后驾驶”、“撞人逃跑”,天呀!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总而言之,要让警察知道就麻烦了,我的工作,我的……
我驾驶着车飞快地离开了,几分钟后便看见了家门。我深深吸了口气,按下了门铃。里面响起妻子清脆的脚步声,门开了。
“啊,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哲夫呢。”
“哲夫?他出去了?这么大的雨?!”
“我让他明天再去,可是……”
我的心像被人揪起来一样,我试图去想一下那人的样子。衣着什么的都没看见。伞呢?好像是我们家的大黑伞,可也算不得特殊,我不是非常肯定。妻子和我说话,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和她对话。
电话铃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惊恐随着汗水流了出来。妻子出去接电话。“这么晚了,谁还打电话来?喂,喂,我是宫田。嗯……嗯……啊?!”
“不!怎么会这样呢?”妻子惊慌地叫了起来。
妻子放下电话后告诉我哲夫被车撞了。医生说是只伤了筋骨,但我却心里忐忑不安。我安抚着激动的妻子,要了出租汽车。三四分钟后,便到了久保田外科医院。我们被带到急救病房。而躺在床上的正是哲夫,没有错,他和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巡警谈着话。医生安慰我们说,孩子左腰部分被车身擦肿了,后肘被保险杠狠撞了一下,断了,流血太多,为了安全,有必要继续留院观察。警察正耐心地向哲夫寻问着车子的样子。
我的心突地一下抽紧了。
“那是一瞬间的事,天又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哲夫说。
我松了口气,太可怕了。
“说得也是啊。但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实在可恨极了。好好休息吧!如果有新的线索马上和我联系。”
巡警留下这句话,走出了病房。我和妻子一块儿把他送了出去,当我们再回到病房时,哲夫已坐了起来。
“再躺一会吧!”
“不要紧。口真渴啊!接待室有自动销售机,我想喝点桔子汁。”
“我来。”我慌忙转身要去买汽水。妻子已抢先一步走出门。我害怕单独和哲夫呆在一块儿,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稍等一下……”便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时,哲夫开口了。
“爸爸!”
“什么事儿?”
“那辆车的事儿。”
“什么?”
“是辆白色的‘红焰’牌。”
“……”
“1975年型的。”
“是……”
“车号是7604。”
“哲夫!”
哲夫帮我瞒住了这一切。
“我真的不知道是你,真糟糕,天太黑,我没认出你,所以,把你扔在那儿了……幸好伤不重。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不敢正视哲夫的眼睛,我惭愧极了。
“我买了柑子和葡萄……”
妻子回到病房,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极不自然地打住了话头,沉默下来。
我和哲夫、妻子呆在病房里,但我觉得病房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很孤独。
科吉谢可娃太太看到一个官员因酗酒致使全家在争吵中丧命的例子后,决心帮助丈夫戒酒,她买来戒酒药给丈夫服用,结果更加剧了丈夫酗酒,最后,那个例子的悲剧在她家发生了,但用的是煤油和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