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卡尔·萨根
有的人尚在母亲的怀抱里就开始饱受饥饿,夭折似乎成了他们的最好归所;而另一些人,仅仅是由于出身的原因,过着富足华丽的生活。这个世界看来似乎非常不公平,一个人可能生在被凌辱的家庭或被咒骂的种族,或天生有某种残疾,于是在命运的捉弄中生活一辈子,直至死神带走他的灵魂。
生命的结局难道只能如此吗?仅仅是一场无梦、永无尽头的睡眠吗?公正何在?这是惨淡、残酷而无情的世界。难道我们不应在公平的竞技场上有第二次机会吗?如果不管前生命运如何与我们作对,我们来生的出身取决于我们今生努力的程度,这似乎是美妙公平的。或者,如果我们死后存在一次审判,只要我们扮演好这一生所注定的角色,为人谦卑、诚实等等,那么作为奖赏,这个世界的痛苦和动乱将被来生摆脱掉,我们可以在永久避难所中愉快地生活,直到时间的尽头。
如果这个世界是经过考虑、事先设计好的,而且是公平的,它就会是这个样子。如果想使承受痛苦和磨难的人得到他们应得的安慰,它就会是这个样子。
因此,这样的社会——引导人们满足于现在的生活状况,期望死后有所回报的社会——倾向于灌输给人们安于现状、反对变革的思想。更有甚者,对死亡的恐惧,在某种程度上本来是生存斗争和进化中的一种适应,在战争中反而变得不适应。那些宣扬英雄来生会得到极大幸福的文化,或者甚至那些仅仅是按照权威的吩咐来行事的人,可能会赢得一些竞争性的优势。
因此,宗教和国家在兜售死后精神永存的思想和关于来生概念时,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期望存在广泛的怀疑主义。尽管几乎毫无证据,人们仍然愿意去相信它们。不容置疑,大脑损伤会使我们丧失大部分记忆,会将我们由疯狂变得平静,或由平静变得疯狂。大脑化学的改变,会使我们相信有一个针对我们的大规模的阴谋,或者使我们自己感觉听到了上帝的福音。尽管这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正如我们的个性、特征、记忆等根源于大脑的物质之中一样。但是,不重视这一证据,回避这一证据的可信度仍是很容易的。
如果由一个强劲有力的社会制度坚持来生的存在,那么持异议者人数很少,并且保持沉默、遭到憎恶是不足为奇的。
抓住了全部生命的人会不断地补充生命,而对于只抓住了生命的一部分的人来说,他们本来具有的东西也会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