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涌
当年与老公经人介绍第一次见面,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给狠狠地夸了:“你真幽默!”
平生第一次被人从这个角度夸,我当然很高兴了,朝他嫣然一笑:“谢谢!”可是当天晚上就发现,跟他这个话痨比起来,我就得算是压根没长幽默细胞,是个见了赵本山也团结紧张严肃却怎么也活泼不起来的家伙,被他这么一个诙谐幽默谈笑风生的家伙夸奖为幽默,对我来讲简直就是揶揄了。后来熟悉了我质问他为什么夸我幽默,他满脸都是奸笑:“夸你幽默,其实就是想观察你喜欢不喜欢幽默这个品质。喜欢的话,我就有用武之地了,不喜欢的话,我的特长就压根无法表现,免谈。”
想想这个恋爱开场也真是惊险,要是被夸奖的那一刻我的态度稍微冷淡了点,我们家的第三个重要角色——女儿,可能就压根没机会出场了。
女儿从一开始就是作为我的矛盾对立面出现的,没想怀她的时候怀上了,没想生她的时候生下了,结果同龄的姐妹们还在天天风风火火地HAPPY,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尽情享受单身的自由和快乐,我却已经被这个小冤家给套牢了。我们母女两个从一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不和,一直到她长大了,还是天天在家里拌嘴。老公很得意:“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惟有我能把这个家团结在一起,所以你们要对我更加好一点。”
我问他:“那你就是三明治里受夹板气的那块牛肉?”老公摇摇头:“不是,是能把你们两个团结在一起的双面胶。”
其实我跟女儿的矛盾也不是敌我矛盾,而只是缘起于鸡毛蒜皮的一些人民内部矛盾,比如看见女儿睡觉时把脑袋藏在被子里,我就会坚决指出被窝里空气流通不畅二氧化碳浓度过高,不利于身心健康的事实,严格要求她立即整改。女儿却总是不买账,说脑袋放被子外面呼吸的空气太干太凉,不舒服,还是埋在被窝里舒服。至于二氧化碳含量浓度高一些也没关系,反正晚上睡觉新陈代谢速度慢,耗不了多少氧气。
老公闻声赶来劝架:“三更半夜吵什么啊?”我指着女儿跟他告状:“头埋在被窝里,自己放个屁都跑不了一点味,全自产自销了。”老公点点头,一本正经指着女儿大声斥责:“你,也的确是自私了点!”女儿乐得满床打滚,我更是哭笑不得,人家都是争风吃醋,我倒像是争屁味闻了。经他这么一搅和,我和女儿倒也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都说女儿跟爸爸亲,不是没道理的,我们家就是这样,我和女儿一吵架,她就准会马上找爸爸当外援,而她爸爸也总是不负厚望,一句话就能把我们的疙瘩给解开。那一天我辅导女儿做作业,讲来讲去把自己都讲糊涂了还是没能把她给讲明白,真有点恨铁不成钢:“一元一次方程你做得很好,怎么二元一次方程就总是不开窍了呢?”女儿被训得泪汪汪的,老公在旁边乐悠悠地插话解围:“二元一次的,肯定比一元一次的难点,贵有贵的道理嘛。等做到二元二次方程的时候就好了。”
其实老公也不总是对女儿溺爱,妈妈教育未遂的时候爸爸也会及时出手。一开始女儿吵着要学钢琴,可是真买上了钢琴,她弹了没几个月就受不了每天一练了,跟我商量着争取“一个月有三次机会不弹”的宽松政策。我答应了,可是她很快就又得寸进尺了,一个月至少有五六天不弹琴,我跟她算账她却嬉皮笑脸:“就算是借下个月的指标吧。”我说那下个月就出全勤?女儿竟毫不在意地告诉我:“下个月呢,再借下一年的指标。”
一气之下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直在旁边看电视的老公却说:“没关系,让她透支吧,等她透支到十九岁,我们就可以提前让她自立,不给零花钱了。”从那以后,女儿严格执行弹琴政策,再也不偷懒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提前成年了。
围绕着“小孩子走路带翅子”的事,我没跟女儿少生气。她走起路来总是风风火火,不是顺手把桌子上的茶杯扫到地板上,就是把茶几子上的电视遥控器给一巴掌打到两米开外。我一次次地训斥女儿却总是给她改不了这个毛病,老公却拿着摔坏了的遥控器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哪坏了?是你不会用,我用总是好用的。”他大声喊叫:“闺女,过来给我换台。”说来也怪,女儿马上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厅里,蹲在电视前面按机顶盒。老公冷笑一声,宣布纪律:“遥控器摔坏了,你就来给我当声控器。水杯摔坏了,你就用小手捧热水给我喝。”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女儿行动就仔细多了。她心有余悸地跟我表示,客串一下声控器还可以,这要是弄坏了吸尘器,他非要让我用嘴巴把地板吸干净,那可就要我的“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