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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乌苏里那边的村庄

乌苏里江,好美!我看到她,心里只冒出这两个字。人间的香格里拉,天堂被遗忘的角落。我在心里这样形容她。

那是一个乍雨乍晴的下午,天风忽高忽低,云儿任卷任舒,在聚散不定的感觉中,眼前的景物忽而暗霾又忽而丽亮,我们从859农场出发,去乌苏里,据说在江的那边,可以看到人家国家的村庄。一路上,我感觉好像是在欧洲的旷野上行驶,驰过无垠的庄稼地和绿草原,钻出郁郁葱葱的白桦林,便看到了在那首“乌苏里江水起波浪”的歌里早已熟悉了的那条大江。

乌苏里江,被称为中国唯一一条没有受到污染的江。她真的好美。主人们领我们看到的,是东安镇的那一段。这里江面宽阔开朗,江水宁静平滑,上下远眺碧水连天,一池的琼浆玉液,盛不下了一般,盈盈荡荡,闪漾着青光,因为风儿住了的原因罢,并不起一点儿涟漪。江的两岸由齐莽莽的江柳镶定,地平线似的,推开你开阔的视野。展望岸的左左右右,多是参差不齐的小山,堆青耸翠,布局为江道两厢丰富多彩的画景。船行江上,犹如在镜面上滑动。我们向江两岸的风光招手,水里便现得出我们招展的影子。

船随江画个半弧,“柳暗花明又一村”,忽有人喊道,“看,江那边,看到了么,有村庄!”果然,有个江村乘我们的船拐弯之际,一下子裸露在我们面前。主人告诉我们,这就是人家国度的村庄;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根据中俄两国约定,均以江中航道为国界;还告诉我们,由于这些地方历史上多事,所以江两面的村庄极少——我们船行那么远,也只看到这一个。我想,乌苏里江之所以能保持她的原始美自然美,这是一个重要原因吧。这村庄,平平常常,住房皆面江而居,自由散漫地布局在江边无垠的丛绿之中。多数院落里,草绿间还有红黄的花,隔半个江,看不清是什么种类。村子背后,是起伏如云的林木,只有一条沙子路,线一般钻进海般的森林深处。居房门前的小径,十几米几十米便到江边。江边是亮丽的沙滩,坦坦缓缓,随大江而回环曲折。虽然村子的房舍及院落等等比我们这厢并没有多少新鲜,只是整个村庄笼罩在如镜的水边如烟的林中,地道是一幅不需要加任何色彩了的风景画。想这村庄静静地躲在一个国度地老天荒的深远偏僻处,不啻也是个不知秦汉的世外桃源呢!

这时,那村子静极了。它一定是习惯了这厢游人的观瞻,所以依然懒洋洋的。有两个小孩,在江边嬉耍,一条狼狗,张着口随他们跑跳得喘气;几头母牛带几头牛犊,悠闲地走向江边;不远处,还有一个老者在垂钓,我们给他打招呼,他也向我挥手致意。只是咫尺之间,我们却不能上岸,上岸也就算越境了。村落的不远处,有岗台,像鸟巢,高高地架在树林之上,再远看,远处还有一个,突兀在丛林之巅,生锈的钉子一样刺眼,我们呼喊之际,岗台里还走出军人来,向我们瞭望,瞭望我们会不会向他们发起挑衅么?这算是我们看到的美丽风景图画里留下来的历史的“硬伤”了。我这时感觉到,不管这村庄曾经属于谁,此时它就是异国他邦了。我们无法知道它曾经发生过以及正在发生的各种故事——生活的政治的爱情的以及邻里关系方面的。一切不过如此,天下的人不论是何种文明类型,何种肤色,使用何种语言,寄生在天涯海角的哪一个角落,都要生活,都要相处在社会之中,都有理想的天堂和现实的际遇,都是恢恢天网上的一个结。譬如此时之我,尽管从那鸟笼般的居室里飘几千里到这里,可我终于还是有个具体的位置,一个立不过两脚卧不过五尺的位置。人世间不管纷繁的表象如何障人眼目,生活的本质却是不变的。

只是,我对这村庄所拥有的外在美——并不是这村舍本身的富丽或华贵,印象是太深了。这村庄平常得看不出有什么富丽和华贵的痕迹,平常得无不和谐地融于自然之间,不像其他风景里刻意建造的堂皇的别墅,给人另外的那些美感。真正的美出自自然,不假。

这使我想唱一首歌来,“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只改一个字:在那遥远的小江村。那情致是能使人产生联想产生回忆产生快乐的。

从江上返回,晚上在东安镇,美美地吃了一顿马哈鱼,听店主人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乌苏里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