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飞翔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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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天堂的高度

天,到底有多高?天,到底是什么形状?天上,到底有没有天堂?人间,到底受不受天堂的影响?所以,屈原无奈发出《天问》;所以,苏东坡要“把酒问青天”;所以,我们飞上了天空,飞上了月球,还想飞出太阳系飞出银河圈!

天上,许多的东西我们不知道。天堂,对于我们只是个幻想。我们既不明了真实的天的极限,也很难弄懂你、我、他的天的高度!其实,天,我们是随时可以伸手触摸的,它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面前,我们本就是天。可是我们又常常触摸不到它,它太飘渺、太虚幻、太游离、太富变化了。

我们把天看成天,天就是天了。我们摸到了天以为不是天,天就不是天了。

我们希望,一切都美好。宇宙呀,不落流星雨,那不是天体烦恼得在自杀么?世界上,物种不毁灭,玛雅文化还与我们同在,恐龙还能生出真实的带有余温的蛋来;社会上,没有高低贵贱,没有强弱美丑,光明的东西也不值得称赞;所有的物理,繁琐的哲学,“仁、义、礼、智、信”,还有“人家打你的左脸,你再把右脸伸过去”,等等,都不再成为真理,不管它是相对的还是绝对的;那些堪称神奇的技术,就像武器摆在仓库里,我们按照卷宗,想挑用哪一个就挑用哪一个;而物种的丰富,就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思想,呼风唤雨般被我们享受;人与人呀,没有认识不认识,亲密不亲密,知音不知音,相爱不相爱之分,好像大家都是克隆而来,并由一种属性而克隆;这样,虽然世界不再丰富,可同时也就不再复杂。

人的欲望没有尺度。一个乞丐,想下一顿能吃上热饭饱饭,晚上有一个挡风遮雨的去处;当他拥有了这些,就想能有些节余和储蓄;当过上安稳的小康日子,便想能有更好的好事,有娇妻,有地位,有名望,能干白领,当个什么官儿,管些什么人,有点儿支配权;之后又想干大事、发大财、甚至当皇帝。人的事业成功的标准没有尺度,否则便不存在“这山望着那山高”、“猴子掰苞谷”这类比喻。拥有了月亮,便想拥有太阳,正如曹操,本想当个有作为的地方官儿,没想到历史将他推向更辉煌的道路,于是他便有了更高的企求。爱情也没有标准的尺度,昨天在那个层次那个环境那个背景下,觉得还可以的,保不定随着情况的变化,有了更多的选择和交际的机会,今天便觉得那时的爱已经是个负担,否则世界上怎么会发生那么多爱情悲剧呢?之所以欲望、事业、爱情没有尺度,关键是人的思想没有尺度。人的思想是什么呀?你看看心电图作下的记录,一会儿是高山一会儿是平原,总之如大海的波浪。你听听心脏起搏器发出的声音,一会儿如风鸣一会儿如雷吼一会儿如笛吟,总之如不平静的海啸。天大地大,不如人的心大,果然。

各人有各自的思想,所以各人有各人的天堂。如果有一种测量人的思想的仪器,那表现在水准仪上的尺度一定是极不一致的。这就是差别,这就是丰富,这就是五颜六色的人间世界。

所以,人就永远生活在期盼之中,而不是在现实之上。人往往是为虚无渺茫的未来而存在的。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可以在理想中得到;现实中实现不了的愿望,可以在想象中去实现;可以在想象中拥有万里江山万贯家产获得最美好的爱情具有最博大精深的学问以致使亿万世人为自己顶礼膜拜;期望使许多应该绝望的人不至于绝望,终于创造人生的极致;期望也使许多的好梦演绎成为绝望,结果弄得身败名裂。

所以,美好在我们心中,成功在我们心中,快乐在我们心中,太阳城在我们心中,乌托邦在我们心中。既然摸不着天堂的穹隆,既然伸手就可以拥抱蔚蓝的长天,既然所有的存在都在我们的理念里,那么,我们最好在意于我们的感受。不管外界的世界如何变化,花开花谢,冬去春来;不管自己的际遇如何离奇,宠辱得失,功顺名逆;不管应该获得的心灵感受如何丰富,酸甜苦辣,激越孤独,都保持安然与平静。安然与平静不是麻木。快乐在于自己,成功在于自己,美好也在于自己,在于自己心灵对万有存在的态度。但这又不是听之任之,不是宿命。

可有些人,拥有了天却并不知道。曹雪芹潦倒得呼天抢地的时候,他并不坚定自己确实已经拥抱了自己的蓝天。瞎子阿炳,一生卖唱,创作和改编了700余首乐曲,只有到解放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录下了6首,不经意被音乐大师慧耳高识,日本一位著名音乐家听后,竟激动得满面流泪双膝扑地。而当人们回过头再去找瞎子时,阿炳却已于他们到达的三日前去世!瞎子很可能随后就会在世界音乐的天空里放射出耀眼的光辉,依有人的说法,瞎子就要拥有自己广阔的天空了。可瞎子没有,正如曹雪芹,他没能看到他的作品成为极品,没能戴上诺贝尔文学奖之桂冠。但是,谁又说瞎子的天空就不存在呢?

生活中,虚无的东西是花,实在的东西是果。有的人宁愿抱花一死,有的人宁愿无花而果。花多么美丽,只要是花,美丽是它的属性,即使是罂粟花,也是妖艳的。果便千差万别,甜、酸、涩、苦不说,形状也有歪、正、美、丑之分。

不要想什么都拥有。这不是因为太累,而是因为不可能。人们天天说多少话呀,可人间的话说得完么?人们天天写多少文字呀?四库全书,成千上万的图书馆,还有已经看不到的被焚毁的书和丢弃的稿,可字被写穿了么?人们写呀编呀,捣鼓了多少小说、传奇和神话,看看如牛毛的期刊,可人间的故事能编完么?我们天天用词汇,词汇能用得枯竭么?我们天天创造生活,可是能见识完所有的新生事物么?

视窗再发达,也是在DOS的基础上发展的。数学理论再穷尽奥妙,也是在一加二或二减一的基础上发展的。交通工具再进化,也不能完全代步。我们从自家卧室到厕所,能坐直升机或快巴么?所有的事物再穷尽变化,可道理却是永存的。树木枝蔓叶蔽,纵情恣生,可根却总是扎在大地上。天空就在我们身边,我们一定要说天空遥远得不可及,那么天空就永远在遥远的地方不可及了。

我们往往因为对某种生活状态的向往而荒废了我们正在经历的可贵生活。正如我们仰视那些远离我们的高贵人,看到的只是令人羡慕的那一面。有些东西,只有当我们失去它们的时候,才感觉到珍贵,那又有什么用呢?

生活中,我世俗,就像由卧室到餐厅,不能坐直升机或快巴。思想时,我孤独,就像遥望不可探测的冥冥的苍穹。最实际的和最浪漫的,最好一样不要少。没有生活,我们将无法扎根,没有思想,我们将失去灵魂。我们就在这最低度的大地上和最高度的天空里,舒展、驰骋、翱翔!

所以,我说,天堂,对于我们,既高远得无限,又仄近得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