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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萝卜带泥坑难出 芳心暗许君不知

第一百一十九回萝卜带泥坑难出芳心暗许君不知

哈宁阿劈手给富锐一记耳光,骂道:“怪范昭?咋不怪你自己?!回京半年,你伙同罗旺威逼恐吓,养了三房汉女外宅,你以为我不知道?若是汪由敦以此参你,你还能安安稳稳当官?”哈宁安道:“大哥息怒。如今责骂四弟也没用。不如想个万全之策?”哈宁阿沉吟道:“范昭事事抢先,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昨夜你等暗杀乐家父女失败,四弟强抢民女、诬告李獒的事是包不住了。为今之计,一是寻个顶罪之人;二是得施苦肉计。”

富锐道:“任锦,都怪那个任锦,还有罗旺,若非二人出馊主意,也不至于有今天的事情。”哈宁阿和哈宁安对视一眼,缓缓点头,道:“任锦贪功,诬陷忠良,当死。”富锐道:“那个罗……罗旺,知道太多,也不能留在世上。”哈宁阿点头,道:“四弟,你站起来。”

富锐依言站了起来,刚舒一口气,就被哈宁阿一拳打在富锐鼻梁上,鲜血直流,捂住鼻子惨叫起来。哈宁阿右脚一扫,富锐左腿折断,呯的一声摔倒在地。佳富兴连忙上前拦住,喊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哈宁阿道:“李獒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将富锐将军打成重伤,将随从瑞四打死,若非白莲教余孽,断不会下此重手。路旁亦有围观百姓说李獒必是白莲教余孽。所以,罗旺才将李獒等人拿下。审讯时,李獒桀骜不驯,不肯说明身份,任锦和罗旺贪功心切,将李獒坐实为白莲教余孽。”

哈宁安赞道:“大哥果然有智谋,难怪爷爷一直说只有大哥才能继承咱们钮钴禄家家钵。”傅尔丹咳嗽两声,道:“如此甚好。皇上见富锐伤重,不会深究。对诸尔甘圣骑·绿林轱辘劫也有个交待。汪由敦大约不能再说什么了。我还有一口气,祖宗保佑,让我看着咱钮钴禄家度过此劫。”哈宁阿道:“爷爷放心,这案子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审得太容易了。皇上正为伪稿案烦心,抓了不少鄂党官员,只抓了个别张党官员。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李獒案子,或许能转移皇上视线。果真如此,咱们鄂党因祸得福。”

富锐呻吟一声,道:“大哥,你再踢我几脚。皇上果真为李獒案子分心,我就算遍体鳞伤,也值得。”

与此同时,罗府,大堂。罗卜藏多尔济举起酒杯,笑道:“范兄弟,汪大人的奏折令我大开眼界哪。汪大人不完全了解事情经过,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高,真高。现在皇上责令顺天府重审李獒一案,必会还李獒清白。来,痛饮一杯。”饮罢,范昭道:“第一次见大臣们上早朝,我也开了眼界。”罗卜藏多尔济呵呵一笑,道:“大冬天的,委屈兄弟与弟妹在午门外等候。没有皇上宣旨,我也不能擅自带兄弟进宫。”范昭道:“明白。今早天气寒冷,我和燕姑娘坐在车内,拿着手炉,但见车外进出官员络绎不绝,各说各的话,十分有趣。我还看见汪大人的座驾,居然平淡的很。”罗卜藏多尔济嘿嘿一笑,道:“汪大人是聪明人。现在朝中的大臣,低调的很。”

范昭来了兴趣,道:“下朝官员纷纷说,汪大人这么低调的人,今早弹劾富锐慷慨陈词,义无反顾,甚是奇怪。”罗卜藏多尔济道:“是。听说汪大人一早就去了军机处,使小军机找出李獒的卷宗,和自己写好的弹劾奏章一并,列为今日头等要务。军机大臣舒赫德、兆惠看汪由敦来势汹汹,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纳延泰则提出异议。傅恒问其故,汪由敦则称正黄旗四品将军富锐诬良为盗,把绿扬山庄诸庄主的义子李獒诬告为白莲教并行将斩首,性质恶劣。傅恒再问刘统勋,刘统勋称自己忙于伪奏稿案,一时未查,不过刑部确实有此案底,遂将范兄弟追踪李獒案的事说了。傅恒当即笑了,称顺天府太糊涂,居然将扬州绿杨山庄八旗营五名官兵办成白莲教余孽在京城造反。傅恒同意将汪大人弹劾奏折列为头等要务,优先呈报皇上。”

范昭哈哈一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诚不欺人也。”德隆管家匆匆进来,道:“顺天府知府刘纶呈报傅恒,称富锐是正黄旗步军尉,李獒是扬州府旗人军官,此案交由正黄旗都统审理为妥。傅恒同意,已将案子转至正黄旗都统衙门。”范昭忽然想起鹿鼎记里的韦小宝韦都统,遂道:“额驸,我去拜访正黄旗都统,可否?”罗卜藏多尔济巴不得范昭混迹官场,遂笑道:“没有什么不行的,但是都统大人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午饭后,范昭坐马车去往正黄旗都统衙门,一路上想好说辞,尽快结案,让李獒回家过年。谁知正黄旗都统根本不见,只派了一个师爷告知,虽然富锐是正黄旗,但是李獒是汉人,所以此案已经转到汉军都统衙门了。范昭听罢,立刻奔向汉军都统衙门。汉军都统博尔济吉特.班第也位列军机大臣,对此事来龙去脉一清二楚。班第很客气地接待了范昭,并告诉他,因为李獒是绿杨山庄的人,绿杨山庄隶属内府,所以此案已经转给内府衙门。范昭无奈,又去内府找内大臣哈达哈。哈达哈接见范昭,称李獒虽然隶属内府,但是此案起源于街头斗殴,应归巡街御史管,所以将此案转到督察院了。

范昭终于转“明白”了,原来大家都不愿意接管此案,在踢皮球呢。其实此案不难,给李獒平冤很容易,难就难在怎样给富锐定性!范昭心想督察院是汪由敦的地盘,汪由敦既然弹劾富锐,没理由中途撒手。范昭去督察院一问,才知道汪由敦根本就没回督察院,而当值的御史已经将案子推给顺天府!

范昭哭笑不得,见天色已晚,只好“打道回府”。威武——

范昭回到小院,将兜圈圈的事说了。吕雁梅奇道:“当官的这样办事,岂不是害了百姓?”范昭道:“是啊。皇上亲自决定的案子,下边的这些官员都敢互相推诿,阳奉阴违,何况其它案子呢。算了,明儿再去趟顺天府衙门。”

范昭没想到的是,官员们推诿李獒的案子,早就在哈宁阿的计算之中。把李獒的案子复杂化,让范昭适时知难而退,最后再抛出替死鬼,了结此事。这样,富锐仗势强抢民女之事,就有大概率掩盖下去。

范昭去见李獒,李獒已经恢复一大半,正与另外四个兵官闲坐聊天。范昭见五人思乡心切,将五人安慰一番,承诺尽快结案。范昭去隔壁厢房去探视乐家父女,乐雅正在给老爹温药,见范昭进来,连忙起身让座。

乐老爹感恩涕零,道:“若非吕姑娘及时相救,老朽就命丧歹人之手了。”范昭道:“老伯客气了。老伯现在可好些?”乐老爹道:“好很多了。徐大夫的医术真的高明,几针扎下去,气血就顺畅起来。又吃了徐大夫开的药,精神很多了。”范昭微微一笑,心道:“太医院左院判徐大椿,还真有本事。”

乐雅送上茶,站在一边侍候。范昭品了一口,道:“老伯耽误了去张家口的时日,今后作何打算?”乐老爹看了乐雅一眼,道:“小儿前年跟朋友去了张家口,在林家铺子里当一名伙计,跑堂口,主要经营毛皮生意。这两年林家铺子生意不错,小儿也跟着沾光,来信叫咱们父女去张家口定居。我病重时,曾托客栈去往张家口的路人带信给小儿,估计小儿应该收到信了。”

范昭心中一动,道:“这么说,令郎对西北商事很熟悉?”乐老爹道:“西北不平静。小儿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所以为林家铺子所器重。”范昭点头,问道:“沧州乃畿辅重地,为历代兵家必争,令郎自幼习武,去西北大有用武之地。敢问老伯,为何舍得背井离乡,前往张家口定居?”

乐老爹长叹一声,道:“鸦片害人啊。老朽原本是沧州一大户人家的护院,兼管帐房,深受老东家厚爱。老东家只得一个儿子。不料,少东家吸食鸦片成瘾,竟将偌大个家产吸**光,活活气死父母。一个月前,少东家吸食鸦片致死。老朽埋了少东家后,无依无靠,只得携女去往张家口。”

又是鸦片害人,范昭心头剧震,暗思就算再痛晕一次,也要谏言乾隆禁烟。

其实在乾隆十三年(1748年),鸦片出口大约仅占英国货物的1/8,到乾隆后期,鸦片输入量已占输入货物的1/2了。中国社会上,吸食鸦片者的数量大大增长。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皇帝不得不重申雍正年间的禁令,并且禁止烟具的输入和贩卖。但是,与乾隆晚年的许多其他禁令一样,这道禁令也成了一纸空文。乾隆年间兴起的鸦片走私在几十年后导致了中国财政的濒临破产。鸦片走私打破了中国对外贸易方面的长期优势,中国从以前的顺差一下子变成了逆差,白银大量外流。乾隆十八年,中国鸦片问题还不算严重。不过,沧州靠近京城,在少数富家子弟中流行鸦片也有可能。

德隆管家在院内叫:“范公子,额驸回府了,有请。”

待范昭走后,乐雅将温好的药端给老爹。乐老爹喝了药,擦了擦嘴,问道:“小雅,你喜欢范公子?”乐雅身子一震,满面通红,娇声道:“爹爹,你说什么呀!”知女莫若父,乐老爹微微摇头,道:“小雅,别傻了,范公子非富即贵,家里必是妻妾成群。等到了张家口,叫你哥给你寻户门当户对的人家。”乐雅红着脸道:“爹爹越说越没正经的。女儿不听。”乐老爹叹息一声,道:“刚才,你站在范公子的身边,瞧范公子的眼神,就象当年你娘瞧我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爹一辈子也忘不了。”

乐雅红着脸低下头,轻声道:“爹,你别说了,女儿谁也不嫁,就守着爹爹,侍候爹爹。”乐老爹道:“傻孩子,说什么话呢,子孙满堂,当爹的才幸福。当年你还小的时候,老东家就瞧出你是美人胚子,若不是少东家染上烟瘾,兴许你就是少奶奶了。哎,命啊,这一切都是命啊。”乐雅一撇嘴,道:“少爷自小顽劣,女儿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乐老爹道:“是。咱们将少爷安葬于老东家墓旁,也对得起老东家的临终托付了。”